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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高访僵了几秒,终于还是转过去。她侧躺着,眼睛清清亮亮,瞳仁里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就那样注视着他。

  他挨不住这样的眼神,闭上眼睛开始睡觉,睡不到五分钟,又听见她叫他,“阿访?”

  “嗯。”他沉沉应了一声。

  “今晚月光太亮了,你去给我灭了它。”

  高访想假装自己听不到已经晚了。他睡不下去,翻身坐起,下床拉好窗帘,重又回来躺下。

  窗帘好看是很好看的,白色羽毛在月光下宛如幻梦纷飞,不过效果只等同于给月光加了层滤镜,它不遮光啊。

  果然她又要求开了,“不行,还是很亮。”

  于是他又一抬手,拽开床幔。双层滤镜效果好了些,两人沐浴在一片柔和清光中,一时分不清白日黑夜。

  “为什么还是有光啊……”她声音听起来苦恼极了。

  高访被她磨得毫无办法,抬手把手掌覆在她眼睛上。

  这次果然不再出声了,消停了好久,只是在他掌下她也不肯好好闭眼睡觉,偏不停地眨着眼睛,长睫有一下没一下地直戳他的掌心。

  高访忍无可忍,抬臂把手抽了回来。他支起身子,“你能不能好好睡觉?”

  “你手心太烫了。”

  她还是那样一双眼睛,两人眼神相交的瞬间,她扎进他怀里,而他根本没有办法推开她。

  “你也太记仇了……你比我还能记仇,”她那把嗓子委委屈屈的,就在他耳边响着,“我都把自己装进盒子里送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她按着他的胸膛抬起头,眼眶都红了,头上顶着的两只兔耳朵耷拉了下来,长长的黑发盖住肩头。她抿着唇,眼角眉梢一副不肯轻易服软的倔强模样,眼眶里却满是泪,她蹙眉看着他,看他冷心冷面,心眼皆凉,失望地松开手,腮边落下一串热泪。

  高访在那一瞬间几乎就是认命了。

  认可了那隐于拐角处露出半张脸的死亡,认可了那些随之而来的附加品,苍白无望见一次少一次的星辰月亮;认可了被困于斗室之内静数日夜更替,与疼痛为伴,终日输液,一遍遍重复冰凉药物注入血管时那一阵又一阵让人心颤的战栗。

  他认可这些了,再无法接受的他这一刻都决定接受了。死亡或许就在门外静待,但他爱的人就在眼前,此时此刻,他就想把这件事做好,不想让她再流泪了。

  他翻身把她压到身下,扳正她的脸,她扭过头去不看他,他就极有耐心地一遍遍重复这个动作。最后她先受不了了,被逼出一句,“你怎么这么能欺负——人”一语未终了,尾音被他吞了下去。

  “乖。别哭。”

  他抱起她,袁来脸上还挂着泪,贴着他的颈线就咬了下去,牙尖齿利,随即有淡淡的血腥味道弥漫了口腔,她动作一滞,到底于心不忍,末了又伸出舌尖舔了舔,高访全身上下,升腾起一阵控制不住的热望,拉过她,压着她的长发强迫她抬头。

  她唇间染了他的血,吻上去迷幻丛生,鲜血在唇齿间蔓延开来的味道,邪恶得让人厌弃又耽溺,恍然间只想携手沉沦。唇舌交缠得剥夺了呼吸,她推开他,把脸埋在他的颈窝细细喘息,抬眼看见自己刚刚咬的齿印,一时有点难为情,唇贴上去轻轻亲了下,问他,“疼么?”

  “你说呢。”

  他不专心,手摸索到身上人腿环的位置,手指伸了进去,获得那梦寐以求手感的瞬间,他唇角勾了下,“不疼,你咬吧,我活该。不解气再咬这边。”他脖子顺势歪了过来。

  “你以为我不敢吗?”她就贴着他的下颌。

  高访摇头。

  她有些泄气地轻笑一声,落下去的终究只是一个吻,吻细细绵绵地缠上来,她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下巴,眼中还残着一半泪光,“生日快乐。”

  “谢谢。”他回以一吻。

  “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没有。”

  她看着他,眼神流转间,那股子目空一切的傲气又回来了,“你凭什么生气呀?我才生气呢,你那天在云景天那是做什么?你给我说!”

  她得理不饶人,步步紧逼,都把他推到了床头上。高访干脆坐了起来。

  “别闹。”他侧头一躲。

  “不行,你必须说!我好不容易虚荣心泛滥一回,得个机会跟别人显摆一下我男友,你说你怎么平时都好好的,就挑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呢!说!不说我就严刑逼供啦?”

  她无所不用其极地闹他。他把脸转过去,她就围追堵截地跟过来,而且极有耐心,乐此不疲,高访躲无可躲,被她连连追问得心焦心烦,最后忍不住脱口一句:

  “我讨厌你那个师兄!我讨厌他!行了吧?”

  袁来手停了下来,她愣住了,反应了好半天,“为什么呀?我师兄人那么好!难道你们有仇吗?你们以前见过?”她又在这儿展开了丰富的想象。

  “啧,”高访一听她这么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也是真生气了,抬手钳住她的脸,拧着眉问她,“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都是因为你!你不懂吗?我,我……嫉妒他。”

  我嫉妒他,嫉妒他认识从前的你,嫉妒他看过你稚气未脱的模样;我嫉妒他,嫉妒他每天不需要争取,就被默认设置为有权分享你三分之一的时间;我嫉妒他,嫉妒他拥有你崇拜的目光,享有和你并肩作战的权利,见过我无缘得见的方方面面……这些都是我再如何不甘心,再怎么努力也求不来的。

  他本以为这种话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但可能死亡临身,比之给人以恐惧,也会给人以勇气。

  然后袁来听了就开始笑,她坐在他腿上,没心没肺,笑得开心极了。

  “别笑了。”高访有点后悔。

  “噢,对不起。”她严肃了五秒,又滚到他怀里笑开了。

  “有什么好笑?”

  她不回答,只是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拽着他的手让他给揉揉肚子。他恼羞成怒得下狠手呵她的痒,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都快滚下床了,高访又把她拽回来,她攀住他的肩头,笑声渐渐止息。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她突然问了一句,声音很轻,但很认真。

  “想什么?”

  “想你那个林小姐。”她旧习不改,说完又笑开了,“现在你知道这种感觉了吧?好玩吗?”

  高访摇了下头,脸上现出一丝苦笑,他推开她,掀开那层层叠叠的床幔。他站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了窗。

  月上中天,夜风浩荡,林叶簌簌作响,林中间或响起几声鸣叫,叫声听来凄切,不知是什么鸟儿。

  轻鹂鸣翠得名的原因在于其在本市内首屈一指的绿化面积。当别的房产开发商盖好高楼,只例行公事般种树种花时,这家开放商不走寻常路,从森林里掏出块空地来,踏踏实实打地基盖多层,一梯一户,建筑密度超低,楼与楼之间恨不得隔出个太平洋去。

  当时的宣传标语是这么说的——给您与世隔绝般的居住体验。

  当时嘉树还说这话听着就让人瘆得慌,卢深附议,但向来虚心听取他人意见的人偏偏专行独断了一回,直接就定了下来。

  究其原因,他就是累了,他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每晚有那么几小时,自己呆着。他每天,兢兢业业,打好领带穿好西装开车出门去,在员工眼里胜券在握般地指点江山,在投资人面前装腔作势仿佛自己生非凡俗……甚至曾经,他把自己都给骗了,他打心底里觉得,他就是生在风口浪尖,一眼能看得到未来的神。

  但其实,他只是个凡人。

  凡人终有一死,凡人终会腐朽,他未能免俗。他践行的,不过是上帝早已写就的命运,在一日一日,一年一年的碾压之中,他渐渐发现,这样一条路,越走下去就越是虚无,没有终点,终点不过是理论存在又无数次与起点重合的幻影。他积重难返,他无法逃脱,他身上牵连着太多的利害得失,他没有耍赖逃走的权利。但他就是想腾出那么一时一刻来,让自己属于自己。

  他也想要一次,不为任何人活着,只为自己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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