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赫雅与伊黎

当太阳初升，阳光照进这片环形山谷里，伊黎睁开双眼，从床上坐起，洗漱完毕走向房门，一打开门就愣住了，门外是将手举至半空正打算敲门的赫雅。
  沉默少许后，赫雅收回手后嘴角含笑道：
  “早，阿黎，我来带你去吃早餐。”
  “嗯好。”
  两人走在前往餐厅的路上，赫雅走在前面，伊黎则落后她半个身位，视线一直放在赫雅的侧脸上。
  他隐约觉得赫雅与昨日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研究院餐厅内，领完专属餐的两人在一张桌上相对而坐，以他们优于常人的容颜，再加上吃饭时慢条斯理的动作，像极了旧时代有涵养的大户人家。
  两人各怀心思，却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只是沉默的吃着盘中的食物。
  “你说你现在的名字叫做伊黎？”
  赫雅用纤细白净的手指仔细的剥着一颗鸡蛋，低垂眼帘像是不经意间提起，伊黎停下手中进食的动作看向她，但后者始终没有与他对视。
  “嗯。”
  伊黎轻声点头回应道。
  “为什么会想给自己取这个名字？”
  赫雅将剥好的鸡蛋放入伊黎的碗中，抬头看向他，眼中带着异样的色彩。
  伊黎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有些疑惑赫雅为什么要问这个，同时也在思考该如何回答，他很确定现在的名字来源于前世，但关于穿越的事情不论是现在的他还是过去的浮黎都心照不宣的认为这是要烂在心底的秘密。
  短暂沉默后，伊黎才语气平淡，模棱两可的开口道：
  “我在苏醒时，出现在脑海里的，似乎见到一个女孩在用这个名字呼唤着我。”
  “是嘛......”
  “嗯。”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赫雅继续吃着饭，但伊黎却怎么也吃不下了，他注视着赫雅，这一刻他终于反应过来，今日赫雅的不一样，似乎与自己多了些距离感，两人之间好似出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伊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种感觉让他的心没来由的慌乱。
  “是发生了什么吗？”
  “什么？”
  察觉到不对，伊黎便直接开口询问，但赫雅疑惑的看着，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生气了吗？因为我没有用浮黎这个名字？”
  伊黎想到的是可能赫雅是在因为这件事，比较刚刚才询问他的名字，也许浮黎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若真是如此，他也可以改回来，对于叫什么并不是那么在意。
  “不，当然不是。”
  赫雅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握住他的手赶忙说道，看着伊黎一脸严肃的样子，大有只要她承认就立刻改名。
  同时她心中感动，赫雅依旧感到到了伊黎身上有着与浮黎对她时的依赖，这也让她看清了内心，算是浮黎的意识消失，面前的伊黎是这具躯壳原来的主人，那又如何，伊黎也是她由浮黎细胞培育的，同样是她赫雅的孩子。
  只不过内心还有对伊黎的愧疚，让赫雅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又该如何去补偿他。
  “不要这么想阿黎，不论你叫什么名字，都是我的孩子。”
  伊黎正要开口说话就看见克里斯丁带着白月魁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两人落座，克里斯丁坐在他的身边。
  “早上好老师。”
  “哥哥，跟老师聊什么呢？”
  见克里斯丁又要把脸凑上来，伊黎提前抬手挡住，让她不满的噘了一下嘴。
  白月魁则是安静的吃着东西，时不时看了看伊黎跟赫雅。
  “克里斯丁，吃完早饭，你带着阿黎跟月魁在熟悉一下阿格莱亚的环境。”
  “我还有一些研究要做，就先走了。”
  “是，老师，放心交给我吧。”
  赫雅收拾了一下餐具起身对着克里斯丁说道，后者右手化掌，中指抵住太阳穴向她敬了个礼，对于她搞怪的样子赫雅只是淡淡一笑，然后向着白月魁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后离开了这里。
  三人吃完饭后，在克里斯丁的带领下开始去走遍整个阿格莱亚，昨天刚来也只是先看了湖心岛，而且也都还没走个遍，环形弯月形状的山上都有着居民居住。
  离开湖心岛，向着那些山上走去，一路上看到了一层又一层的梯田，种植的庄稼长势也非常好，且每座山上种植的都不一样，旁边还有不少住房，在这里居住的大多是一些不具备战斗天赋的中年人跟一些还能干活的五六十的老人。
  阿格莱亚就像一个大家庭，每个人都努力的为这个家庭付出，除了七老八十行动不便的老人跟刚出生的婴儿，就算是五六十了，只要还能动，依旧每日在田中劳作。
  白月魁似乎对这些庄稼很感兴趣，克里斯丁也是有问必答，两人走在最前面说说笑笑，而伊黎则走在最后，眉头紧锁，对于她们的谈话一点也没听进去，他还在回忆着餐厅的时情，总感觉与赫雅突然出现的那道阻隔依旧存在。

  伊黎本想再去找赫雅聊聊，但一连三天都没能见到她，听克里斯丁说在做什么重要实验。
  专属实验室内，赫雅身穿白大褂，透过观察窗看着密闭室内那四肢被牢牢锁住，平躺在金属床上的峥嵘人形怪物，她身旁边的几块光屏上显示这几天的研究数据。
  “看来需要做解剖实验。”
  “你去准备一下吧。”
  决定后便对一旁的助理吩咐道，几人立刻行动起来，片刻之后，赫雅与几个助理身穿蓝色手术服出现在密闭室内，正当她们准备开始的时候，身后的大门再一次开启，走进一个身姿挺拔的人影。
  赫雅并未回头去看，注意力始终放在金属床上的人形怪物，在感受到后方有人靠近后轻声开口道：
  “是克里斯丁吗？”
  “准备一下，可以开始了。”
  “是我。”
  身后的声音淡漠，但赫雅却非常熟悉，转头看去就见到穿着手术洁净服伊黎，眼中带着惊讶：
  “阿黎，你怎么来了？”
  “听克里斯丁说你需要助手，我就来了。”
  伊黎走到金属床的另一边，那里的助理研究员主动为他让出位置，他看向戴着口罩与医用手术帽，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紫色秋水明眸的赫雅。
  “放心，我跟密米尔学习过生物解剖。”
  “好吧。”
  “我们的研究对象是他这具特殊的生物外骨骼，首先要先将它们剥离。”
  “锯子。”
  赫雅向一旁负责递工具的助理说道，后者正打算拿起一把小电锯，就听见伊黎说道：
  “不用。”
  众人正疑惑之际，只见伊黎手臂延展出一截等离子臂刃，然后对着已经在那怪物身上画好的辅助线精准且整齐的切开，臂刃的锋利程度就如同在切一张纸一样轻松。
  很快伊黎就在辅助线的帮助下切开了他的胸甲跟手臂上的护甲，露出了藏在外骨骼里的那个人，那人已经死去，全身形如枯枝，像是被抽干了血液。
  “可以了。”
  赫雅的话音传来，见伊黎立刻收回臂刃，眼中带着欣慰道：
  “很高兴看到你对装甲掌控有这么高的熟练度。”
  “谢谢。”
  两人说话间，那些助理研究员已经将这生物外骨骼小心的卸下，然后放到液氮箱中等待后续研究。
  接着他们开始解剖这具干枯的人体，赫雅接过手术刀眼神冷静的剖开肉体，可以看到尸体内部的血肉与肌腱紧缩如同干枯的树根，内部没有了一丝血液。
  “这是我们带回的那个人？”
  伊黎同样以淡漠的眼神看着赫雅的解剖，他一开始就认出了这个家伙，正是他们带回来的猩红教团的2455，那个与息壤融合的人，虽然对他没造成什么威胁，但从短暂的交手来看，对于普通部队会非常棘手。
  “是的，听莱克说那具类似生物外骨骼的东西是由息壤形成的。”
  “其实这并不是第一次了，之前猩红教团也有用息壤作为武器，这种东西远比噬极兽要棘手得多。”
  “嗯，没关系，一帮乌合之众罢了。”
  伊黎又递过去一把手术钳后平淡的说着，赫雅听到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他语气严肃又认真。
  “阿黎，不要轻敌！”
  “能够操控噬极兽的猩红教团，背后与玛娜生态必然有极深的联系，迄今为止我们对生态的研究依旧浅薄。”
  “能够只用几十年推翻原有生态体系，其背后未必没有某些神明级存在帮助。”
  “.........知道了。”
  即便听到伊黎的回应，赫雅紧锁的眉头依然没有放开，她还是看出了伊黎没有完全将她的告诫放在心上，自苏醒以来未有大败的他自然也不会把连一个神明级都没有玛娜生态放在眼里。
  心里只能想着以后再跟他聊聊，当下收回心神继续这个解剖手术，在赫雅的主刀跟指挥下，手术也非常顺利，尤其是伊黎任何指令都能迅速且出色的完成。
  这让赫雅感觉好似回到了曾经跟浮黎配合的时候，也是那样的默契。
  手术结束，众人经过全身消毒后走出手术室，助理研究员将那些装有息壤外骨骼跟被分解2455各个部分身体的液氮箱送往下面各级实验室。
  赫雅将乳胶手套脱下走到垃圾桶旁丢了进去，然后摘下口罩对伊黎说道：
  “走吧，有些事情该告诉你了。”
  她心里清楚今天伊黎来找她不是单纯来给自己当助手的。
  赫雅带着伊黎来到实验室旁的一间休息室内。
  “我从最开始的时候讲起吧……”
  赫雅向伊黎讲述了阿萨的诞生到后来与阿卡迪亚里的古神爆发的神战，也说了关于她的身份。
  有关后来的由她跟几位老师主导的培植型纳米尖兵计划，以及关于黄昏之血的一切信息。
  浮黎的诞生，紧接着是她与明煜反叛阿萨，带着浮黎回到地球。
  之后是加入夏克的联合军，在浮黎六岁时送上灯塔，十六岁遭遇厄瑞玻斯袭击，两人两败俱伤，他们将浮黎带回了阿格莱亚。

  说到这里赫雅停顿了一会儿，手紧紧攥拳，低垂眼帘不敢去看伊黎，似乎是感到了深深的愧疚。
  伊黎也感受到了从赫雅身上的情绪变化，有些不明所以，但没有开口打断，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深吸几口气，赫雅调整好情绪后，继续说道：
  “再将浮黎带回后，没过多久黄昏之血就开始暴动，不断的分裂出各种生物的基因序列。”
  “我试过无数种办法都无法解决，最后只能通过换脑手术，为其培育一具新的躯体。”
  “那天给你的是浮黎手术前录制的影像，他拜托我交给你的，我没有看过，但我想里面会向你提到这些的。”
  “………..”
  “嗯，过去的我都跟我说过了。”
  伊黎点头承认道，赫雅轻咬嘴唇，沉默许久后才开口道：
  “或许那不是过去的你…..”
  “什么？”
  伊黎没听明白赫雅的意思不解的问道。
  “你与浮黎不一样….”
  赫雅随后将那天晚上白月魁跟她说的都一并告知，伊黎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所以你也认为我其实跟浮黎是两个人，我依旧是那个当年用浮黎细胞培育出来用来换脑的载体？”
  “我…..我还不确定，关于生命源质我研究的也不多，月魁她们自旧时代就开始研究生态同时她也是换脑手术的开创人之一。”
  “她的话是具备参考性的。”
  赫雅对此也很迷茫，在没有人体实验的情况下能够成功换脑已经是万分之一的极小概率了，至于白月魁的生命源质存在于生物细胞的理论她从没研究过。
  因为这同样也需要在人体中实验，人员稀少且注重人理道德的阿格莱亚，除了将死且自愿献身的老人跟战士，是不存在实验体的。
  “对不起……”
  赫雅声音有些哽咽的道了声歉，这是一种为了自己的一个孩子而去伤害自己另一个孩子的罪恶感。
  “我从未考虑过你的想法，我…..”
  伊黎看着泪水从眼角不断滑落的赫雅，心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攥住般的疼痛。
  “或许也有意外呢！”
  他突然开口，赫雅一愣抬头看向他。
  “白月魁不也说了吗，换脑之人与被换脑的人，两者记忆是不互通的。”
  “可我是拥有浮黎的一些记忆，比如我还记得你，赫雅！”
  “这…..”
  伊黎看着眼睛还有些红红的赫雅，在她心中肯定认为他与浮黎是两个不同的人，但从他也记得前世的记忆来看，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
  “谢谢。”
  “其实，我这几天就想过了，即便你不是浮黎，可你同样也是我的孩子！”
  “至于换脑的隐患，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如果你当年培育的另一个孩子，那我会找到办法将有关浮黎的那部份生命源质从你体内分离。”
  “这样你也能更好的去做你自己！”
  赫雅上前抱住了他，伊黎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温暖，缓缓闭上了双眼，抬手放在她的后背。
  “谢谢，妈妈！”
  …………………………………
  赫雅走在一片的漆黑空间里，四周一片黑暗，唯有脚下地面发出微微亮光，那是一块由无数银白色正六边形金属块组合而成。
  这处空间身处阿格莱亚研究院的最顶层，却只有赫雅才能来到这里。
  空间的中央摆放着一个半人高六边形平台，平台上是一块两米多高的银白色晶体，晶体上有着一道道如出现在电路板上的纹路。
  “赫雅，有什么事吗？”
  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转头看去是一个有着银发银眸的小孩。
  “密米尔，我找汐音有些事，可以吗？”
  “当然，你拥有随时访问世界树的权限。”
  密米尔面带笑容的回道，随后退到了一边，赫雅也不再管他，上前抬手将手掌印在那快晶体上，很快晶体发出亮光，然后在她面前具像化出一个绝美的女子。
  “是赫雅啊，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要能够分离存在人体内两种不同意识的办法，有吗？”
  “当然，不过我只能提供知识，要做到这点，所需的东西恐怕以你们现在的资源难以完成。”
  “没关系……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好吧。”
  见到赫雅坚持，汐音飘到她的面前，手指点在她的眉心，瞬间赫雅就感受到脑海里浮现出大量相关的知识。
  “谢谢！”
  得到想要的东西赫雅不再多留，转身便离开了这处空间，密米尔注视着她消失的身影后开口问道：
  “您为何不告诉她伊黎与浮黎是同一个人？”
  “记忆的缺失是换脑的必然结果。”
  “而性格的转变，不过是您在换脑时暗中向他植入了些许世界树的神性。”
  汐音淡然一笑：
  “因为这并不妨碍计划。”
  “况且，不论现在的阿黎是与不是，都不会影响赫雅对阿黎的感情，而她心中自认为愧疚也能成为与失忆的阿黎感情的升温的养料。”
  “一个被神性操控淡漠一切的阿黎可不是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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