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没有任何消息

霍熠川背着温渺，一手持枪，一手抱着孩子，穿过废弃仓库大大小小的巷口，最后重新回到工厂前的广场。

        这里，夕阳还余下最后一丝光芒。

        借着最后的日光，霍熠川看了看不远处人群最中央被白布裹住的身影，又低头看了一眼在他怀中安静睡着的孩子。

        这一眼，他便蓦地怔住。

        目之所及，除了新生婴儿那张恬静的睡容外，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粉嫩嫩的唇边，殷红的一丝鲜血。

        联想到刚才抱温渺出来时，她将食指从孩子嘴里抽出来的举动，霍熠川不难想到，温渺是用了什么方式让孩子不再哭泣，并且这么安静地熟睡着。

        他下意识地想抓起温渺的手查看她的伤势，她却因为他的触碰猛然将手缩到背后。

        而因为这样，她在他背上开始摇晃起来。

        温渺察觉到广场上旁人看向他们的目光，顺势从霍熠川背上跳下来，腿上勉强恢复了一点的力气让她在微微摇晃后勉强站住。

        而那只受伤的手，依旧藏在身后。

        见状，霍熠川更加肯定了心头的猜测，朝这个女孩投去莫名深邃的目光。

        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他径直转身，抱着孩子走向广场中央。

        那里，安静地躺着早已阖上眼的南初亦。

        她那张在之前的战斗中布满尘埃的脸被人洗干净，微微苍白的脸色，嘴角扬着一抹弧度，恬静闭着眼的模样仿佛只是睡着了，可在场却不知怎的，逐渐响起阵阵哽咽的哭声。

        温渺也不可避免地红了眼睛。

        眼眶涩涩的，有什么东西想要汹涌而出，她却死死地攥着手心忍住，没让自己哭出来。

        只是看着霍熠川抱着孩子俯身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又集合众人站在广场前，告诉大家，他已经通知了政府军的人过来接管这里，一会儿会有车将大家送往安全的港口，在那里，会有华国的专机送他们离开叙利亚回国。

        那是他和华国军方上层据理力争的结果。

        而后，他抱着孩子，让人将南初亦的遗体装进睡袋里，准备带去和贺剑翔汇合。

        临上直升机前，温渺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了上去，扯住霍熠川的衣角，“兵大哥，政府军那些人我都搭不上话，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他们是否有人知道T-123航班的信息，是不是有幸存者活下来进入了叙利亚境内……”

        话音才一落下，温渺的眼泪就紧跟着簌簌滑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哭了，或许是因为面前这个人在先前那些孤立无援、心神恐慌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心安了，也或许是因为终于逮着点可能找到柏承允的希望。

        总之，从知道柏承允失踪的那一刻起，到这刻之前，经历了那么多艰难险阻、悲伤绝望，都忍者眼泪没有哭的她，在霍熠川面前，落泪了。

        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脸，看着她眸子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而涌现出的苍凉和悲哀，霍熠川的心突然像被针扎似的疼了一下。

        破天荒地，他掏出对讲机，联系之前双方有过交涉的政府军长官，用难得的拜托语气请求对方帮忙查一下T-123航班相关的讯息。

        他用的是老式的阿拉伯语，温渺听不懂，只能屏着呼吸等着他的回答。

        约莫两分钟后，霍熠川收起对讲机，看向她，语气平淡无波。

        “他们说，没查到有T-123航班幸存乘客进入叙利亚的信息。”

        “……”

        温渺脸上陡然浮现出绝望的苍白，她无力地松开手，对他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好吧，谢谢。”

        落日的余晖下，直升机的螺旋桨渐渐转动，卷起剧烈的风，连带着灰尘飞舞。

        霍熠川对温渺最后的印象，停留在那张发丝被风吹乱，带着凄美笑容，空洞的眼里却噙着泪的苍白脸蛋上。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抱着孩子上了直升机。

        而温渺，则始终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离开，空空的手心死死地攥紧，指甲掐进肉里，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因为心里的痛，已经足够让她肝肠寸断。

        她不顾危险，历经艰辛找到这里，怀着的，就是那一丝能够找到柏承允的希望，可霍熠川却告诉她，没有任何T-123航班有幸存人员甚至是否其中有人进入过叙利亚境内的消息。

        可除了叙利亚，那架飞机坠落地点之外，全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又哪里还有能让人生还的希望和可能？

        但尽管如此，温渺也不愿意相信，柏承允是死了，而她绝望的是，在叙利亚，她不可能找到他。

        随后，温渺跟工厂剩余的人员一起，被送上大巴车，前往安全的港口。

        霍熠川则带着才出生几天的小家伙，去了另一座城市由政府军掌控的战地医院，贺剑翔带着第一批工厂的员工及家属找到新的驻扎地之后，等到第二批人来没发现南初亦，便带着人准备返回工厂，却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反政府武装跟政府军的战斗。

        战乱中，他小腹中了一枪，晕厥后被人送来了医院。

        等他醒来时，霍熠川已经到了医院。

        病房里，贺剑翔得知南初亦死去的消息后，先是不可置信，随即眼里所有的光采都如洪水般迅速褪去，黯然无光。

        然后，他抱着南初亦已经冰凉的躯体，当着霍熠川的面，嚎啕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脆弱而绝望。

        平心而论，曾经跟他作为战友的霍熠川，见过贺剑翔无数表面身为贺家独子的风光背后不同的状态，却从没有见过他这么崩溃哭泣的模样。

        全无形象，涕泗横流。

        在那个时候，霍熠川才知道，对南初亦，贺剑翔爱得有多深入骨髓，多热烈。

        南初亦一死，他就仿佛也跟着死了，灵魂已经随着她一同远去，只剩下如行尸走肉般还存活着的躯体。

        对南初亦的死，霍熠川也痛不欲生，可跟贺剑翔一比，他才发现，自己的痛，什么也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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