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是夜（一）

　　“魏凛，你听着，既然王来德请你去禁军的营地歇息，你就想办法找到点关于成卯日死亡的线索，以及他背后的屠龙者有没有什么动向。”徐潇潇在与魏凛分别时，悄悄耳语道：“我在雍州军的地界上也尽量探听些消息，你可得万分谨慎些。”

　　“放心啦，我有分寸的。”魏凛露齿一笑，颇有些洒脱地挥了挥手：“即便真出了什么事，那个王来德也斗不过我。”

　　“你又来了。”徐潇潇稍显恼怒地嗔怪道：“和你说了多少次了，雍和不能多用，迟早把经脉修养好才是正理。虽说王来德只是个箭手，可你还是得多小心些。”

　　“知道啦，你可也仔细着，柳一铮的真实实力可是远远强于王来德啊。”魏凛不免又有些忧心地看了徐潇潇一眼：“虽说这十来天并无经历险情，你体内的真气也从大伤后回复了九成，可真遇到什么事，能避还是避吧……”

　　“我知道。”

　　且说徐潇潇回营房后，谢绝了柳一铮同用晚饭的邀请，自行用了便饭喝了些茶，便靠在床沿上，闭眼琢磨着西商当前的朝情。如今通过柳一铮的讲述与自己的所见所闻，差不多已在脑海中将如今的朝局复原了出来。

　　如今西商朝中有三股势力，即皇帝派，太子派与中立派。皇帝派的代表人物便是商帝、三皇子诚王周顺昭，三皇子生母仁妃，以及支持这派势力的朝中官员。太子派的代表人物便是太子周顺逸，太子妃柳一心，已故的前宰相成卯日以及他留下的屠龙者……或许还有太极眼教的势力。至于中立骑墙派，估摸着就是萧泽，二皇子留王周顺昌，以及如今雍州营的将军柳一铮。

　　“说穿了，朝中三派的斗争便是围绕着皇位继承展开的。不过商帝老儿也真是的，那么大把年纪了还瞎折腾，若是真想立三皇子为太子，这让苦守东宫三十余年的太子周顺逸情何以堪？”徐潇潇喝了一盏凉茶，轻声自言自语地说道，又摇了摇头：“帝王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揣测。若真是偏爱三皇子周顺昭，又何必早早地把他推出来，让他成为太子派的众矢之的？”

　　“以及，书院……”

　　徐潇潇蹙着眉，右手拿着刚满上的漆木茶杯，左手有些无力地捋着自己的头发。书院的力量，徐潇潇不可能会忽视。

　　“最完善的情报系统，最厉害的民情煽动，书院在西商当然也有分支。书院虽说绝不参与内政，可要说真的不闻不问，哼，也不会有人相信。”

　　“如今面对西商明朗的夺嫡之争，大师尊都不会毫无反应，更何况皇宫脚下川城书院的掌院师尊孟子明。书院偏向任何一方，都有可能对当前三派稳固的三角结构造成巨大的破坏。”

　　“商帝做了五十多年的皇帝了，若是没点本事，压根没法在这个最危险的位子上待那么长的时间。商帝不同于太子，他本就是九五至尊。也正因如此，他不会像太子一般冒险行事……他必定也留好了后手，防止书院倒向太子。或者说，他确确实实拥有足以匹敌书院的力量。”

　　“莫非帝师真的存在？”

　　徐潇潇自言自语的呢喃戛然而止，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营地上的几堆燃烧的篝火发出“噼啪”的响声。

　　帝师，存在于传说中的天字级高手，活在黑暗之下的西商宫廷中人。据传帝师其人，文可谋国事，武可敌万军，乃天纵奇才。只是他是否存在，依旧是个谜。有人说这是西商虚张声势，帝师压根就不存在；也有人说帝师不喜见光，故而一生居住在皇宫之中不为人知；甚至还有人指名道姓地说，帝师就是西商皇宫中资历最高的老太监张禾。

　　“看着势均力敌的太子派，瞧着迫在眼前的夺嫡之争，面对着连川京扫地老头都知道的父子反目，商帝居然丝毫没有拉拢书院的痕迹，难道他想眼睁睁地看着书院倒向太子，等待着自己失败吗？”

　　“除非帝师真的存在。或者说，帝师确实存在。”

　　“帝师，就是商帝的杀手锏，这是足以匹敌书院，打倒太子的致命武器。”

　　徐潇潇打了个寒噤，白皙的脖颈上渗出些许细密的汗珠。萧泽如此勇猛，尚且只是地字级的水准，若那帝师真的是天字级高手，几乎……难以想象。

　　“帝师的传闻，大致在二三十年前就有了。”徐潇潇再次喝尽杯中的茶水，不自觉地用手指捻搓着太阳穴。她不敢说自己的谋略水平高于成卯日与太子周顺逸，那么如今她所注意到的，成卯日与太子也必定都注意到了。

　　“若是他们早做好了帝师存在的准备，为了谋事，想必也已经计划好了些许应对之策。不过应对谋略过人的天字级高手……需要另一个天字级或者多个地字级，并且需要合适的时机，才能勉强对得上。”

　　“合适的时机？合适的时间与地点。”

　　“楚山？”

　　若是太子党想彻底绞杀商帝的势力，势必要趁着楚山封禅这一机会动手，杀死帝师与商帝的势力，逼得商帝传位给太子，故而太子党必定在楚山封禅之中有所图谋。

　　可这也太巧了，不是吗？

　　就好比是刚好饿了，就有人送了块肉过来。

　　商帝陛下亲自出宫，前往楚山祭典封，这相当于白白地给了太子一个机会。更何况，楚山封禅这事儿压根不是太子的建议，而是商帝自己的主意！

　　商帝这么做也很好理解，他在诱惑太子对自己出手，以便给自己下旨废掉太子提供一个理由。

　　可太子难道会不知道这一点？

　　徐潇潇涌现出了难得的烦躁与懊恼，整件事就像一团乱麻，无论如何都理不清了。

　　许久，她终于稍稍平静了些，得到了最终的答案。

　　商帝在诱惑太子出手，而太子明知是陷阱决然地跳了下去——他寄希望于爬出陷阱，干掉商帝。

　　至于谁能取得胜利，还是得看在楚山之上，是东风压到了西风，还是西风压到了东风。

　　楚山，就是最后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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