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现实7

由奈一进家就皱了下鼻子，她关上门，打开客厅的灯。灯光照亮了沙发上坐着的颓废女人。她穿着打扮都很体面，带着两三件有品味的首饰，但珠宝的光芒怎么也掩盖不了气势的低沉。

        森夫人仿佛刚回魂的鬼，被刺眼的灯吓了一大跳，才发现女儿回来了。她放松下来，但没完全放松，有一条隐形的东西将她的心绑着吊起来，一时半会儿是落不到实处的。

        “回来了……那是什么？”森夫人看到由奈手里的袋子。

        “衣服。”

        森夫人坐直：“什么衣服？你哪儿来的钱买衣服？”

        “不是新衣服。”由奈把叠的整整齐齐的巫女服从袋子里掏出来，单手抖搂开给她看，“是巫女服。”

        森夫人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目光在巫女服和由奈平静的脸上来回移动：“由奈，你……”

        “怎么了？”

        森夫人不知道该怎么说。巫女服是不可以随便穿出去的，由奈也不该回家这么晚，往常这时候早就应该开饭，森先生是不允许她们擅自变更时间表的，还有……

        但这些由奈都是知道的，她一定知道，而且比自己都清楚，因为这么多年，在女儿短暂的人生经历中有十分之九的时间都是这样过的。

        重复规矩的话她说不出口，她不是那种习惯下命令的性格，比起要求别人，更愿意过听话的人生。

        但现在家里下命令的那个人不见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面对不在合作的女儿，她只好徒劳地说：“别这样，由奈，爸爸只是，只是手机坏了又正好在出外差，爸爸还会回来的，你知道的。”

        由奈：“嗯，我知道。”

        一阵沉默过后，森夫人放弃般长长叹了口气，双手捂住脸，闷闷地说：“好吧，随便你吧。”

        “妈妈吃过饭了吗？”由奈把书包放下。

        “没有。”

        “哦。”由奈顿了一下，“那我去做。”

        饭桌上，只有轻微的咀嚼声和筷子碰到碗碟的声音。她们家的饭桌上总是这样，即便是加上森先生，气氛也不会热烈多少，反而会更加拘谨。

        森先生的眼光挑剔又毒辣，他可以一边吃着饭，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母女二人，她们吃饭的姿势，眼睛在看哪里，在想什么东西，他都要看，都要知道。

        因此由奈更喜欢没有爸爸的饭桌。

        森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饭菜，食不知味，由奈就吃的很香，三两下就把自己的碗碟端走了：“我吃饱了。”

        自来水冲刷碗筷的声音欢快，但瓷器与瓷器之间碰撞发出的声音又响又粗暴，森由奈不喜欢，因此刷碗这个环节她会选择将一只碗一直拿在手里洗到完全干净，而不是更节省水和清洁剂的洗法。

        森夫人走过来：“好了，我洗吧。”

        “那我回房间了。”

        “等等，由奈。”

        森由奈停下脚步：“还有什么事情吗？”

        “……”森夫人盯着手里的泡沫和碗碟，吞吞吐吐地说，“你有事情吗，需要回房间里？”

        “没有。”

        “那在我身边待一会儿吧。”

        厨房里安静极了，只有哗哗的冲水声和偶尔响起的碰撞摩擦声。

        由奈说：“修学旅行要报名了，妈妈。”

        咔！森夫人手里的碗一滑，差点摔碎。这可太超过了，森由奈，去修学旅行，这可太超过了。

        “修学旅行，你从不去的……爸爸不会让你去的，由奈。”

        “但他不在。”由奈说，“请给我一点钱，妈妈，我要去修学旅行。”

        森夫人放下碗，有些生气：“由奈，你知道爸爸当初都不想让你上高中的对吧，奶奶那里会有更值得你花时间做的工作，你……”

        说着说着，眼泪堵住喉咙，她干咽一口，颓然塌下双肩。

        这些，这些由奈都不可能不知道的，她从小就聪明，从小就让妈妈看不懂她在想什么，一如她看不懂自己丈夫在想什么一样。

        由奈没有跟她多说，也没有生气，就像草丛里静静蛰伏的蛇，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地说：“我知道了。”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聒噪烦人。

        接完，由奈走过来说：“是奶奶的电话，要我到神社去。”

        森夫人抿了下唇，瞥了眼墙上的钟表：“现在吗？是不是，有点晚了，你问奶奶能不能明天去。”

        “我问了。”由奈说，“奶奶说，后天也可以，大后天也可以，我想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去。所以我跟她说了，后天周末我再去。”

        幸村：“……奶奶明显是在说气话吧！”

        “啊，是吗？”由奈靠在教学楼的外墙上，浑不在意，“抱歉啊，我没有听出来。”

        幸村：我不信。

        “你不信？”

        幸村：“我信。”

        由奈满意点头，突然从墙上弹起来，飞快跑掉了。

        幸村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眨眼间消失在转角。

        “精市？”柳惊讶地走过来，“你怎么在这？”

        幸村：由奈？！这是怎么发现的啊？

        “啊。”他镇定地掏出手机，“给女朋友打电话。”

        柳：“……”

        “你呢？”幸村反客为主，“我还以为你会在文学部赶稿子。”

        身为文学部的成员，柳因为最近的网球比赛已经欠下好几篇阅读心得了。

        “那个不急。”柳自信且内敛地一笑，“我改成写小说了，文学部长说写得好可以一笔勾销。没什么灵感，所以逛逛学校采风。”

        “小说？”幸村来了兴趣，示意柳接着走，边走边聊，“你要写什么东西？什么题材的？”

        “往校园杂志上登的，青春题材比较好过审吧。”

        “什么故事呢？”

        “还没想好。”柳正在纠结这个事情，“学习啊运动啊热血的已经有人占了，目前正在连载，如果不想和别人撞梗的话就得新颖点。部长说要足够吸引眼球……”

        幸村：“爱情！写爱情！这年头，只要跟恋爱相关的大家都喜欢看。”

        柳：“……达咩。”

        幸村：“无趣的男人。”

        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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