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的眼泪。

28

        「不准看——！」

        藤冈里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处于什么境况:她正在被『阅读』……无论是怎样的形式，她的过去正在被『阅读』！

        那些不堪的，恐怖的，一切的一切！！

        因为『不想被看见』的愿望过于强烈，黑色的粒子开始从她的身下不断冒出。逐渐汇聚成形状，挡在了她的身前。

        这是她第二回，在同一天叫出两次『幽灵』。

        「这就是亚人的『幽灵』……不对『ibm』吗…？不妙，在聚成型前，必须得——」岸边露伴稍微后仰，而手中的钢笔则是朝里美的脸冲去。

        像是感到那『钢笔』的危险性，黑色的粒子率先汇聚成了『手』，将『钢笔』给拦了下来。

        「啧……我居然在震惊下，没能及时为你上『安全锁』。这可不是一般的失算……不妙，这着实不妙。」

        他这么说着，语气里还带着那么一丝傲慢。不过却丝毫不见慌乱。

        里美显然被岸边露伴的所作所为给激怒了。

        『幽灵』另一只手臂显现了出来，立即向岸边露伴冲去。

        「你打算杀了我，你心里是这样想的。」

        里美的动作停了下来，『幽灵』的爪尖已经抵达岸边露伴的脖前。

        「解除你的替身能力……」里美忍着怒意，控制自己不要喊出声。最后从喉咙里出来的是相当低哑的声音，是里美她也感到难以相信属于自己的声音。

        面对这样的威胁，岸边露伴的回答是？

        「我拒绝！我岸边露伴看起来像是为了保全性命就会轻易放弃的人吗？！」

        「……！！」里美感觉自己的眼珠都快瞪出来了，满腔的怒火不知该往哪释放。

        不能叫出声——店外还有行人，后厨还有其他店员。不能吸引更多的人过来……！

        她在努力冷静下来。该怎么让这个人再也无法发声？该怎么做她才能站起身，将他拖到没人的地方？尸体又该怎么处理？

        「你根本做不到！你不可能杀了我，藤冈里美！」

        当然不会在这里杀了你！！这里可是有监控的！

        「呵。你该不是以为我要说这里有监控，外面有警察之类的无聊理由吧？」

        ……！？

        「你可是相当在意自己的过去会被知晓，害怕自己的秘密会暴露……是的，你的档案的确是这么写的！但是……」

        但是？

        「『不能让你成为杀人犯……』很在意这样的话吧？」

        ……！

        里美意识到岸边露伴『阅读』了太多东西。她似乎终于联想到，露伴是从她的脸上『读到』了那些东西——她开始试着用手遮挡面庞。

        「我劝你停止那无用的行为！为了取材我可是阅读了大量书籍。我的阅读速度可是常人的数倍……！」

        无用。

        就算她用手去遮挡，将整个人躲在干瘦的『幽灵』身后。岸边露伴的目光，还是会不断地从她的身上扫过。

        仿佛只有把她的『经历』都吃了个干净，这个疯狂的漫画家才会得到满足。

        岸边露伴又开始说了起来:

        「你觉得自己有愧与那个叫东方仗助的家伙。觉得自己不该跟他们相处，对吗？」

        ……！！

        岸边露伴明明没有对她造成任何的攻击。她却感到了胸膛传来一阵疼痛。

        这样的言语，非常有功效。

        藤冈里美感觉自己变得无法动弹，她的『幽灵』也是如此。

        岸边露伴脱离了危险。

        仅仅因为他道破了里美的内心——局势就发生了巨大的逆转。

        岸边露伴稍往后仰，如嘲笑、又像是不经意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倒是不会想想，你真的『杀过人』吗？」

        「……什么？」

        岸边露伴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就以常理推论一下吧。『记录』是这样的:『看到了那些人血液飞溅』。没错，那是你的『幽灵』干的。当然也就是你干的，你无法避开这个责任。不过，在那过后你马上失去了意识——从『上面的描述』来看，那很明显是麻醉药的症状啊。」

        「……」

        麻醉药……

        「而那些家伙，很明显早就知道你会有『幽灵』这样的事。不然为什么房间内会做那样的应急措施。那样的话，不可能对有利用价值的人才见死不救吧？更别说那可是医药公司。这种事用膝盖想都能想出来。」

        「而知晓这一点的你，就更不可能动手了。」

        岸边露伴说着，还用食指关节敲了敲脑袋。

        「只是你擅自在想自己做过什么犯天理的事，陶醉于自我惩罚当中。哼……真是可笑啊。」

        「……」

        「不过。你『砍下了两个人的双手』，这是毋庸置疑，无法改变的事实。虽然，那都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了，你这家伙还会放在自己记忆里折磨自己啊。……嘛，如果是我经历『那样的事』，就算觉得『杀了』也不够泄愤……」

        「……」

        『幽灵』散去了，里美闭上了眼睛。

        岸边露伴瞪大眼看她。

        ——像是，什么都无所谓了。这样不堪的自己，你想看就看吧。

        都无所谓了。

        她的眼泪从书页上流过，不过底下的文字完全没有被晕染。

        『这样的』眼泪没持续多久:泪水底下的书页消失了，泪水却并没有停下来。

        「我不会再看了。」

        岸边露伴站起身，他稍微侧过头，低声说着。

        「我替你保守秘密，你也不许打我什么主意。达成这样的协议吧。」

        等他发觉身后的少女仍然在抽泣着，语气显得有些暴躁。

        「啊真是……别哭了！是我不对！但我怎么能想到你会经历过『那样的』事啊？！」

        明明刚刚还做到用话语阻止了这个少女做出什么冲动的事。现在却对阻止少女哭泣显得很无力。甚至显得有些捉急。

        「不如说你一直想要找什么人谈谈的吧？那不正好，以后对我说不就可以了？！……」

        里美终于做出了回应，呜咽声里夹杂着模糊不清的话语:

        「离开这里，拜托你。」

        29

        仗助来到店面前的时候，外面已经相当暗了。

        他想起之前碰上里美的时候，那时候她身上都是血迹呢。真是great地吓着了他。

        对啊……即便是那样的时候。她都没有哭呢，甚至一点都不害怕。

        被箭射中那痛苦挣扎的模样，他也算是见证过…

        现在回想起来，一般女孩子应该都哭出花了才对吧。

        不过，听到形兆说『过去』的时候，她却会感动地哭起来。

        是很坚强但却同时很感性吗？……如果能让她流泪的话，那肯定不是一般的过分吧。

        在仗助过去推开门之前，他留意到了一个男性。那个男性正站在路灯下，视线一直在那个店铺上。

        不对，难不成是在看里美……？替身使者？打算攻击？

        戴了个很奇怪的发卡啊，像碎了的鸡蛋壳一样……

        仗助这样做出警惕的时候，男性正好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还……

        哼了一声，并朝他翻白眼。

        ……搞什么啊，那家伙。

        但总不能因为一个白眼就把一个路人当作敌人来揍。

        他走进了店内，里面没有任何人。

        唔，像他这样打扮的人大晚上过来不会被误会吧。算了……

        他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应该里美在后厨之类的地方吧。大概等会就能出来了。

        然后正如他所料，大概一分钟后里美走了出来。不过是从……呃，大概是经理的房间。

        她看见他之后眼睑稍微向上提了些，然后又立即偏离了视线。

        ……眼角是红的，他没看错。

        「里美君，真的没问题吗？」她身后紧接着出现了一个中年的男性，似乎是在说些安慰的话。

        「是的，我真的不要紧。」她郑重道谢并告别后，又走到仗助身边。「我们走吧，仗助君。」

        「是发生了什么吗？」他皱了皱眉。

        「……没什么大事。」

        换句话说，他没有了解的必要。或者，她并不想说。是吗？

        ……

        30

        岸边露伴看着那个『东方仗助』和藤冈里美推开门走出来，感到无比的烦躁。

        『仅是站在东方仗助身边会很安心——』

        看起来的确如此。

        那个小女孩，居然这么快能装作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然而他岸边露伴都说到那个地步，却不会停止哭泣吗？

        ……他的确做了相当过分的事，惊人的是，他在反省了。

        或许那家伙的经历，真的能够让他产生无比巨大的罪恶感吧。而这还是头一回……

        『不死的少女』，以及她所经历的，『数不清的死亡』……啊。

        被人类伤害过那么多次。不仅没变得愤世嫉俗，还会为自己忍受不了痛苦而做出的事责备自己——如果仅是『道德感』的话，这就是岸边露伴永远无法理解且嗤之以鼻的。

        但事实不是如此，所以就是说相当有趣。

        他刚刚有机会『读下去』，而且也的确想那么做。甚至连那个藤冈里美也对此默许了，不如说是绝望了吧。

        但他住手了。究竟为什么呢……

        对他最初去接触、去阅读他人的动机——他是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质疑的。他认为为了『画出让读者看下去的作品』，这一切就是必要的。

        但是在了解到那些后，看到少女泪眼朦胧的样子……

        再读下去，确实是件令人不齿的事。

        不过做出可那么过分的事，就算他指出她的心结。也并没有任何安慰的效果吧。

        他并不能做到让她不再恐惧，而那个东方仗助可以……？

        岸边露伴依旧很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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