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忆

“原来，我还有机会的吗？”
  无月近乎失神地说了一句。
  【是啊，阿月，还有机会的。】
  无月没有再说话，身体的伤势、心情的激荡，让她再也没有余力摆弄脸上的表情。
  她顶着混杂着血液的湖水阻力，一步步走到岸上，之后就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跪倒在地，幸得及时将断剑插在地上才没有趴下。
  【阿月！】
  金笔着急地飞了过去。
  【阿月，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无月低着头，发白的指骨紧握着手中的断剑，纤弱的身躯在全身用着力，试图让自己站起来，但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却让这个动作变得格外艰难。
  咣当！
  剑倒了，连带着无月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湿润的泥土沾上了她的脸，衣服早已变得泥泞不堪，可她还是撑着双手，拼命的、拼命的让自己站起来……
  可是，太难了！
  肺腑如同火烧般的痛，四肢更是失了力气，像是打滑的车轮，怎么都不听使唤。
  大脑仿佛要被裂开一样，心脏沉重的想让人将它生生挖出来。
  【阿月，你快停下！别再折腾自己了！快停下啊！！】
  金笔第一次痛恨自己没有实体，让祂连阻止对方都做不到，只能这么无力地喊着。
  无月没有管祂，依旧自顾自地想让自己站起来，仿佛在和什么抗争一样。
  她用双臂撑着身体，膝盖和小腿在地上往前用力，同时将身体尽可能地蜷缩起来，随后双手撑地，让双脚慢慢接触地面。
  最后用力弓起腰腹，将重量转移到下半身后，双手随之脱离地面。
  在左右趔趄了几步后，她终于站稳了。
  【阿月……】
  金笔一直在担忧地看着她。
  可忽然，一道剧烈的疼痛从大脑中传来，让无月顿时震在原地。
  砰！
  她再次跌倒了。
  【阿月！】
  金笔又急又慌，祂飞到无月身边，想看对方有没有事，却发现无月黑色的瞳仁正在慢慢的变蓝，并且颜色越来越深。
  【糟了！这是“心眼”异化的征兆啊！】
  无月是咒音族之人，咒音族是个特殊的种族，族人一生下来，识海里便会有一只拥有特殊能力的黄金眼睛，名为“心眼”，而“心眼”在一些情况下会产生异化的现象。
  虽然异化会让人获得强大的力量，但也会让人一生都陷入情绪的泥沼中脱身不得，从而成为情绪的傀儡。
  【阿月，快清醒一点啊！你不能被情绪吞噬！不然，你以后的人生就完了啊！】
  纵使头痛欲裂，但是金笔的话还是传到了无月的耳中。
  她忽然想起在地下通道里的族人，经过魔气之乱后，有不少族人的“心眼”都完成了进化。
  红的、蓝的、紫的，在一众黑色的眼睛里是那么的特别。
  那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原来要获得这样的眼睛，需要付出怎样绝望的代价!
  她……
  真是……该死啊……
  泪水从眼角滑下，湿润的眼睛如同湖水清洗过的湛蓝宝石，晶莹剔透中带着纯然的悲伤。
  同一时间，识海中拥有黄金色彩的“心眼”也彻底变蓝，圆润的瞳仁转化为竖瞳，点点微光漂浮在下面，如同断线的泪珠。
  这时，一道灰色的术力突然出现在识海当中，如雾气一般将“心眼”笼罩，又被其缓缓吸收。
  等到灰色雾气全部消失后，“心眼”恢复了原来的黄金色彩，无月的眼睛也恢复成了黑色。
  【诶？你的眼睛怎么变回原样了？】
  事情变化的太快，金笔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无月感觉到了识海里的异样，那道灰色的术力让她陌生又熟悉，可她却想不起来，不仅如此，过往的记忆在随着雾气快速消失。
  记忆的骤然丧失让无月的大脑一时有点空白，连带着脸上的表情都僵在了那里，就像是被冻住一样。
  对时间的感知在此刻失了灵，白驹过隙的短暂与沧海桑田的变迁，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同时浮现在心上。
  忽然，无月眨了眨眼，脸上被冻住的表情再次流动，如同冰雪消融时昭示的生机。
  痛苦、绝望的神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中带着一点慵懒的神情，耷拉着的眼皮无精打采的半遮着眼，仿佛在诉说着对世界的厌弃，眼里却又带着纯然的清澈，似是温柔的微风，绝不会给人带来不适的感觉。
  无月看向空中的金笔，不确定地问道：“你是……金笔？”
  【对啊，阿月，你怎么了？不会被刺激的失忆了吧？】
  金笔在无月旁边飞来飞去，着急的就像是火炕上的蚂蚁，看得无月有点忍俊不禁，但那上扬的嘴角却没有持续太久，一闪即逝。
  “说是也不是，刚才，我的识海里出现一阵灰色雾气，好像将我的记忆封锁了。”
  【这……】
  金笔不知道无月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祂隐隐觉得这对于现在的无月来说，似乎是件好事，祂小心翼翼道：【那你、现在还记得什么？】

  “嗯~”
  无月平躺在地上，缓了缓身上的痛楚，清澈的双眼中倒映着黄昏的色彩，她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心想，现在真是个睡觉的好时候。
  “记忆就像是被撕碎了的布条，东一块、西一块的，拼不起来，还被人为的藏起了许多碎布……但我还记得，我要阻止两年后的魔气之乱。”
  【啊？啊！！太好了！这就够了！】
  金笔几乎掩饰不住话语里的激动，只要不记得那些事情，那阿月就不会再痛苦了，心眼也就不会再异化了，那雾气的出现一定是神明庇佑啊！
  【你只要记得任务就行，其他什么的都不重要，你也别再想了！反正……反正……说不准什么时候，记忆就会自己回来了！】
  “诶？真的吗？”
  【当然！作为神的使者，我还能骗你不成？你赶紧休息一下，接着去找个医馆把伤治好，然后我们就去开展任务。】
  无月没有答话，她不知道别人失去记忆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诧异？害怕？还是茫然？
  她现在心中只有一片诡异的平静，萦绕在心头的窒息感在缓缓消退，那些汹涌澎湃的情绪还未等她分辨清楚，就已经像巨浪一样完全落入海水里，只留下浅浅的波澜。
  明明方才还难过的想死，可现在，她已经忘记自己为何而哭。
  无月缓缓闭上眼，任由晚风拂过身体，将心里残留的那一点异样的情绪慢慢吹去。
  如果她的过去真的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嗯，那就先不迈了，船到桥头自然直，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吧。
  无月毫无心理负担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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