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为守护

是谁的梦境？不见天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点点的蚕食着身处其中的那个人。是谁的悲鸣？痛彻心扉。猩红的血气在空中弥漫，不见天日的黑暗与绝望。如果是梦，只求赶快醒过来吧。

        第二天天不亮，百里守约就醒了，一夜好眠。他是队里唯一一个会做饭的，守卫军的早餐自然而然地由他来承包，牛肉是大叔和阿凯的，木兰姐爱粥，蔬菜，留给玄策。他熟悉每个人的饮食起居，做出来的手艺也是极好。拿着汤勺给蔬菜刀焯水时，恍惚间记起，昨日里守卫队还是来了个人的，就是不晓得那姑娘口味如何，姑且便做的清淡些吧。

        阿萤站在城楼上往底下看，大漠的初晨较之正午太平许多，呼啸而过的风卷起漫漫黄沙，太阳照着金灿灿的一片沙漠，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花木兰一大早就站在庭院里头晨练，一招一式孔武有力，一举一动透着霸道。凯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目光宁静平和。厨房生起炊烟袅袅，是百里兄弟炊事起了；还有不远处操练场的重重人影，是苏烈大叔在训练将士没错了。

        这里的生活很好，有并肩作战的伙伴，有为之奋斗的信仰，这里，就是家吧——他们的家。

        “在想什么？”

        百里守约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阿萤下意识地回头，才发现对方看着自己。狙击手的目光，总带着一股子探究的味道。阿萤指了指在操练场训练兵将的苏烈，惊叹道：“那是苏烈大叔吗？第一次见他在操练场的样子，将士们整齐划一的动作看起来好震撼。”

        百里守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轻笑一声，说道：“大叔以前也是军官，这点事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我是来叫你吃饭的，走吧，我做的粥和清汤，也不晓得合不合你的口味。”这话明显是谦虚了，百里守约的厨艺即便放在全长安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只是他本人低调，不喜张扬，做饭么，只是做给自己在乎的人吃就够了。

        守卫军的伙房同进餐的地方一样，刚出锅直接端在桌子上就开吃了，不像繁文缛节颇多的江陵。四角长桌，花木兰坐在正中，百里兄弟一边，凯和苏烈一边，因着阿萤的加入，便又多了把凳子。

        一顿饭下来大家都很安静，因为他们对阿萤还心存芥蒂，若是往常，那必然是打打闹闹很是热闹的。吃罢早饭，阿萤十分有眼力劲儿地主动端了碗筷去厨房，百里玄策倒是十分乐意有人帮他洗碗，朝着阿萤指了指水池，便痛痛快快地甩着自己的飞镰出去玩儿了。花木兰和凯有事要谈，苏烈要去操练场训练将士，原本要巡逻长城的百里守约看这架势，无奈地笑了笑，表示要帮阿萤一起洗完拖地。

        阿萤满是感激的朝着百里守约看了一眼，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连带着同百里守约说话，也格外亲切了些。花木兰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百里守约，便叫上凯一同去疗养室检查伤口。一同并肩作战这么久了，她当然晓得守约心里在想些什么，阿萤虽说外表看上去单纯无邪，但不知根底，不明来历，说到底，还是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会比较心安——毕竟长城守卫曾经是出过奸细的。

        军营位于天山脚下，临近河流。天山终年积雪，冰雪融水汇成河流自山而下，形成小型的绿洲部落。洗碗筷时，百里守约又象征性地同阿萤聊了几句，阿萤叽叽喳喳地笑着说着，有时候还会比划个手势，比如她说这里的河水让她想起江陵，秋天到的时候河里的鱼虾最肥了，翻开一块石头，然后用手去扒，准能抓到一只嗷嗷舞钳的大螃蟹。天山的河水荡漾着粼粼的光，映在百里守约的眼里，不由得觉得好笑，紧绷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

        端了洗好的碗筷回厨房，百里守约问阿萤有没有兴趣到长城周围走走熟悉一下环境。长城周围？长城周围？听到百里守约的话，原本嘴角还在笑的阿萤忽然顿住了，连带着端碗的手都僵了。

        “你怎么了？”敏锐地捕捉到了阿萤的情绪，百里守约眉头一皱，问道。

        阿萤朝着百里守约看过去，眸子里的欣喜溢于言表：“长城？你真的要带我去看长城吗？”这样激动的神情，仿佛刚刚的错愕只是因为此刻的兴奋。

        阿萤深呼一口气，长叹一声：“我在江陵，便听闻长城是如何宏伟壮观，你今天忽然说带我去看，我有点紧张，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真正登上长城。”

        她在撒谎！

        直觉告诉百里守约，眼前的这个少女在撒谎，可是，她这样真挚的神情，真的是假的吗？百里守约扶了把肩头背着的狙击枪，道：“我第一次到长城时，其实和你差不多……

        大漠的骄阳似火，蒸笼一般炙烤着这片土地，百里守约和阿萤并肩走在长城上，初晨的光线将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一路上，百里守约跟她讲，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看到长城的时心底油然而生的壮烈和肃穆，他想，这是这个国家的铜墙铁壁，是无数人民用血汗铸成的堡垒。他说，长城是值得他们用生命去守护的地方。

        “阿萤你过来。”百里守约伸手拂过长城的石砖上，头也不回地开口，“摸摸这石壁。”

        阿萤闻言，听话地走了过去，白皙纤长的手覆上厚实坚硬的墙壁上。时值初春，寒意料峭。冰凉的感觉顺着手上的感应神经一路窜到大脑中枢，阿萤被上面的寒意冻得哆嗦一下。

        “这就是保卫长安不受侵袭的墙壁，在此竖立了这么多年，是它让这个国家免受侵扰，是它让人们有休养生息的机会……”百里守约缓缓地抚摸着墙壁，话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偏头看向阿萤，无比认真地说道，“我们终年累月守护在这个地方，不止为了长城，更为了长城之畔的故乡和亲人。”

        晨光熹微，阿萤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说出这番话的百里守约，在这个人的眼睛里，包含了星辰大海，像是一个迷人的漩涡，要把自己吸进去。阿萤想，她约莫着是喜欢这个模样的他的。

        她笑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对百里守约说道：“有了想守护的人，就会变得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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