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缘起，给一张和离书

吕城李园，水云院主屋内！
  烛影昏暗，床幔落下，衣裳入地，榻内喘息不停！
  大床之上，红锦下，一男一女赤身裸体，颠鸾倒凤行着夫妻之喜。
  男子身下那张瓜子脸上，媚眼流转，红晕深深，红唇微张，一看便是十分妩媚之人！
  房中轻纱晃晃，红帐外，甜腻熏香，让床榻上的男子失了神，迷了眼！
  清晨，李沐宸独自醒来，榻内落红布未收，却不见那娇弱妩媚人儿！
  “姑爷！”
  见他起来，房中当值的夏雨与齐妈妈匆匆入了房，齐齐行了礼！
  只见，已穿戴好的李沐宸，半眯眼，一脸满足！
  人人都道这李家，未来主事李沐宸乃闺中良配，模样俊俏、性情温润，为人处事，更是圆滑得体得很！
  虽出身商户之家，可这通身气度，当真是如那满腹经纶的翩翩如意郎君般彬彬有礼，神态沉稳！
  这般优越的男子，还别说，当真是这吕城各家商户女子心中良配！
  可，在这水云院众人心中，一日十来回问候他祖宗三代也是常事！
  这样儿的人，要不是自家小姐自有计较，依她们脾性，就这李沐宸，根本不配让她们好颜相待！
  瞧，这衣冠楚楚，实则狼心狗肺，伪善模样！让人看着，就倒了胃水！
  夏雨心中悄悄唾弃，呸，人模狗样！还不如西巷四脚大黄犬，一天到晚管不好裤子，四处犯贱！
  “少夫人呢？”李沐宸一边轻整衣衫，一脸满是柔情似水般，问着这俩不太爱笑的下人！
  少夫人？你还记得你娶了夫人？明明薄情之人，面上还装得一派情深模样！
  作给谁看？
  就我家小姐那般的人儿，如今脏得不能脏的东西，你还配？什么狗玩意！
  夫人，夫人，新婚就与其他女子在床榻上满足私欲时。怎没见你想起，你曾起誓，且留了私印书卷为证的新婚夫人？
  现在这般娇作模样，装给谁看？
  也庆幸自家小姐，母家与他们李家家世相当，要不然，还不知被这园子中的一老一少欺负成什么模样？
  心中轻视不已，面上却也还恭恭敬敬的回道：“少夫人，昨夜旧疾突发……”
  后面她不用再说，是个李园的人都知道，那少夫人定是又卧床不起了！
  见李沐宸一脸‘为何不叫醒我！’的模样！
  夏雨真心不想再搭理他，更不想回答，身子微转，面上一脸轻视，忙着去了一旁！
  理着衣袖的李沐宸也不计较，只当是，这丫头在怪他昨晚不怜惜她家主子！
  昨晚，在榻上，明明她还那般妩媚且让他欲罢不能！柳转莺啼，承欢身下，咋就又旧疾突发了呢？
  他还来不及深思，一旁的齐妈妈，接口道：“半夜，少夫人起来喝水时，心疾突发！又不忍唤醒您，便去了侧屋！吃了药，正在小息！”
  随着齐妈妈话落音，李沐宸已一步作两步的出了主屋向一旁的侧屋而去！
  一迈入侧屋，只见昨夜还在自己身下承欢的人儿，正一副随风就散的模样！
  半靠高枕，有气无力，小口小口的吃着贴己丫头喂来的药汤！
  侧间很大，与主屋不相上下。屋内东西摆得也十分玲珑雅致，屋内没有熏香，只有淡淡药香！
  一勺又一勺药汤喝完，床榻上的女子，素手微抬，丫头们各司其职，一阵忙和，微行了个礼，缓缓退了出去！
  菱窗半支，窗台前有一妃榻，榻中间有一小方矮几，几上白玉花瓶内，插了一枝已开的粉荷，两枝菡萏，暑月的清晨，偶有凉风袭来，屋内净是荷香！
  李沐宸收回打量的目光，见丫头们散去，背着手向床榻近了几步，温润如玉的面上，微有关切！
  云景微拭嘴角，双眸微漾，缓缓微抬眸，望着李沐宸，不紧不缓道：“我这身体太不中用了，扫了你兴！”
  说完，小咳两声，微微娇娇喘，似乎有些气息不稳！
  她这模样，还好今日风不大，不然他真担心风大一点，就将她吹跑了去！
  见她这般，李沐宸心中暗叹，罢了！体弱就体弱，好在她娘家殷实！而她，好歹也是自己千方百计求娶来的！虽说，这身子的确是有些出乎意料的不好，可好在，昨晚两人顺利圆了房！
  三媒六聘、门当户对的正妻，不是其他寻欢女子！
  “没事！是我太急切了！”
  望着这娇弱即倒的女子，似乎与昨晚行欢时似有不同！
  李沐宸暗叹一口气，罢了！能顺利圆房便是大幸！
  昨晚的自己要得又狠又急！估摸着，伤了她！眸中一闪，见她有气无力样，看来，昨晚，自己着实有失分寸！
  随意拉着被角的云景，收回暗中打量的余光！
  富家娇养，长年历练出来的娇惯公子，她都这般了，他还能忍？看来，这李沐宸，当真是个不简单的！
  云景抬眸定定看了李沐宸小片刻，眸动，垂眸间，掩了眼中风华！
  可落在李沐宸眼中，尽是新婚女子娇羞！

  房中谁也没说话，云景好似想起什么般，突然轻轻浅笑！
  这一笑，让一旁的李沐宸心中有丝不解，眉眼微松，望着那娇娥，眸中闪闪！
  他眼中，浮现的尽是昨晚承欢迎合的娇媚！
  只听，云景又道：“沐宸哥哥，这是在担心我？”
  随着她出声，李沐宸回过神！望着一脸淡笑的新婚妻子！没了妩媚，尽是小女子的娇软！
  不待他回，她好似保证般，又道：“放心，我只是心疾突发！”
  她这模样，好似怕心仪之人担心般！把玩着锦被，微顿，又道：“在府中养了三月有余，日前，好了许多！”
  说到后面，双颊泛粉，半垂细颈，细细柔柔声传来：”你，你，你昨晚……”
  说到最后，似有些气息不稳！
  说到昨晚，昨晚你明明挺好的，今早一醒来，竟是这般，李沐宸心中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可昨晚，他的确是尝了有生之年最欢的极乐！
  想到昨晚，心中柔了几分，喃喃道：“景儿，莫哭了！”
  说着伸出手去，想握那双柔荑，还未碰到，白玉般的纤纤却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张丝绢，微低头拭着眼角！
  不经意的避了开！
  李沐宸也不在意，伸出的手一顿，收了回来！
  面上微缓，昨晚，的确是他着急了些！
  她虽身体羸弱，可，她娘家富足，又是独女！而她毕竟是自己三媒六聘，入了祖谱娶进来的！正经妻子，心中再有不满，他还是会耐下心来好生安抚！
  十五六岁，长居闺阁，小聊一会，见她果真是个明事理，一哄即好的女子！他也就耐着性子再哄了一会，在一旁好话尽说！
  待李沐宸一走，春华秋实便匆匆入了内，小心安抚着云景沉沉睡去！夏雨、冬雪拿着帕子擦拭着刚刚李沐宸所待过的地方和小凳！
  不过半日，李家上下，便知道入府三月有余的少夫人与少主终于圆了房！
  自从圆房后，李沐宸总想着在水云院长居！
  新婚难忘的极乐，是个男子也忘不了！
  天天来，来了几回，云景那身体一直不见大好！人也总在侧房住着！
  李沐宸也不生气，大户出来的女子，自是温柔小意，知书达理！
  大张旗鼓、明媒正娶，在他心中自然是不一样！心中有愧，她又体弱多病，他自是想多疼惜些！
  对那日圆房他是念念不忘，几次想近身，几日下来，夜里，陪嫁妈妈、贴身丫头，不分昼夜伴着！
  见她不见起色，他有色心，也不敢硬来！
  望着空落主屋，便让云景收拾了一间侧房出来，也跟着住在一旁的小侧间！
  半月后，那显了肚的张氏，正式被抬为小妾！
  李沐宸有愧，想留在云景处，如小花般的云景也依了他！
  俩人，一左一右住在水云院主屋两侧！
  他那肉眼可见的想法，水云院的众人自然是知晓！
  李沐宸在的日子，丫头、妈妈寸步不离！
  某日，李沐宸从外回来，喝了点小酒，微有些醉意！便在南门洗漱后，独自一人半醉半醒中去水云院！却不想，一不小心将一名新来的丫头当云景给睡了！
  听说，那日，刚有起色的云景，提着李沐宸爱吃的小食，去侧间找李沐宸，正好看到，房门未关，在那临时床榻上，行着颠鸾倒凤的俩人！
  大家出来的女子，从小没了娘亲，又久居闺阁，自然是没有大吵大闹，步稍顿，面上一红，带着小篮子离开了，那嘤嘤婉转附带沉闷声的小屋！
  新婚燕尔，接二连三！
  新入府的少夫人，伤心过度，又病倒在床榻上，且好些时日！
  听说，那掌家的李老太太十分生气！着人将那丫头捉了去东院，本要将那新来的丫鬟便卖了去！
  却不想，关键时刻，少夫人身旁的保娘齐妈妈匆匆而来，救了那丫鬟一命！
  那齐妈妈不亢不卑，话态可亲！望着那主位上的李老夫人，稍见礼，缓缓道：“我家小姐，也就是少夫人，十分想看看，让少主迷了心智的人究竟是何等模样！”
  新媳妇入门，门当户对，未来主母开了口，老太太总是要依上几分！
  这般，那丫头才保了一命！
  那日后，云景谁都见，就是不见李沐宸！
  那丫头原本是一家中落家的良家女儿，龙城周氏，名唤巧书！识得文字，行坐间尽显家教！云景心善，又收了她入李沐宸房中！便在第二日，择了良时，一台小轿将她抬入了李园，赐居李沐宸东南院侧居！
  李沐宸气冲冲来到水云院，见云景正喝着药！原本的怒气也少了几分，不请自坐，李沐宸总想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可是，他失望了！
  几日不见，她已是满目冷清！
  “为何要纳周氏？”
  喝着汤药的女子！‘叮……’的一声，将那描着青花似白玉的勺子，扔落入碗中，发出的声格外的清响！
  随手拿了一旁的丝帕，不紧不慢的擦拭着手！面色微微，懒洋洋道：“你——自己，不知道？”

  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没数？
  将人家吃干抹净，提了裤子就不想认？
  他以为那周氏是那娼妓，白白睡了人家清白之身，提了裤子，给点银两打发掉？狗都不带这样的，好么？
  什么事，他自然比谁都清楚，也怪自己当时贪了杯，朦朦胧胧间，将那女子看成了新婚夜的云景！
  听她这么一说，李沐宸一愣，吞吞吐吐，满面愧色道：“对不起！景儿，我……我……”
  他想解释，可人家当场看个现形，没有当场给他脸色，已是给他体面了！
  是他的错，那日回府，在廊间，匆匆一瞥，他以为那周氏是她，酒色迷了眼！
  沉醉间，那女子，让他想起了他俩新婚夜！
  素了好几日，柔软在怀，实在把持不住，便要了又要！
  那周氏也真是个妙人，周身软柔，嘤嘤似羞似泣声，让他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云景丝绢一丢，轻轻一笑，不紧不慢道：“嗯？”拖得到老长，呵呵一笑，又道：“对不起？有何对不起？”
  说着，似笑非笑，让人瞧不着心中想法！
  也不待他回答，抬手轻理袖摆，缓缓一笑，抬眸望着他，不温不火道：“那周氏好好的一良家女儿，就因你酒色入心！夺了人家清白，现将人家白白糟蹋了去！不收，难道要将她贱卖了去？李沐宸，事因你而起，对不起？对不起谁？我？还是对不起她？”
  见他愣着，云景面上浅笑一收！
  宽袖一拂，好似厌了般，又道：“放心吧！你，我，好待夫妻一场！无论有孕张氏，还是刚放了园的周氏，既已抬入这院落，我云景又有幸为李园正妻，她们，我、定、会、好生相待的！”
  目中厌厌，心中似有烦闷，将桌上茶盏一端！
  放心！李沐宸，李老太太，我会好吃好喝娇娇养着她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女子入李园，我欢喜都来不及，怎可为难她们？你们不就想着我云景体弱多病，娘家离得太远，又无多的兄弟姐妹，好拿捏么？
  喝着茶的云景嘴角挂着淡笑，眉眼温顺！
  以后呀，这李园只要有我云景在一日，你李家就会小妾一个接一个的被抬入园！从此以后，这园中肯定会热闹得很，李园更是香火不断，李沐宸一房枝叶茂盛！
  这样的云景，李沐宸有些陌生！
  李沐宸微愣，明明她还是她，可总感觉有些不一样，细看，可又看不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袖中的手指，微动了动，抬眸望着那不紧不慢又吃着茶的娇弱人儿，嘴角浅浅挂笑，面色无异，言语清柔！
  似乎离得到好远！情不自禁间，喃喃唤道：“景儿？”
  云景半掩双眸，也不理他！
  茶汤微浅，轻润两口，喃喃道：“李沐宸，你，的确对不起我！”
  既无心，何须要来招惹我这药罐子？
  将手中茶盏轻轻轻一放，略叹了口气，怔怔望着李沐宸，似安抚道：“放心吧！我承诺过奶奶，让你儿子满堂，李园人丁兴旺！我定是不会做脏了手的事！”
  打骂苛刻后院女子，不是她的作风！再说，这李园她只是暂居，她们乖，听话，她定会好生相待！
  这李沐宸，模样的确俊俏，人也沉稳！只是，他不是她良配！
  如若他……
  话锋一转，云景淡淡又道：“只是，李沐宸，你真的很过分！”
  双眸一收，盯着李沐宸。
  “要不，你给我一张和离书，可好？”
  见她面上认真，一听她要和离书，李沐宸一愣，猛的从椅上站了起来！
  “你是我妻，休想！”
  好不容易娶回来，才刚进门多久，就想和离？休想！
  说着，衣袖一甩，气冲冲的出了院子！
  生气了？做错事，理亏的人，居然生气了？
  恼羞成怒？还是，触了逆鳞？
  果然，大家中的嫡子，心思都经不起深看细探！
  望着大步远去的人，云景轻笑一声，双眸微眯，望着院中景意！
  她就知道，这家人，一开始就没安什么好心！
  从头到尾，她云景，吕城云家便就是他们算计好的工具人！
  把玩着书中玉签子，半晌，喃喃道：李沐宸，你，你们，当真是，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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