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原生之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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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咱们今儿个不提薪酬。”扈李氏今日前来还有要事,这蠢笨的二儿子认死理,若是此刻翻了脸反倒办不成了。
她拿眼去横大儿子,倾身朝前,用手拍了拍二儿子的肩膀,从中打着圆场。
“去那处也好,”她眼神微微眯成一条缝隙,一双三角吊梢眼透着精光。苍老但仍颇有中气的声音顿了顿,“只凉州毕竟是异乡,等你五十岁那时年老体衰,还是要落叶归根才好。”
“让娘操心了,是儿子不孝,到时为儿若思乡,定然归来。”
在门口揪下一根枯黄的狗尾巴草,嚼在嘴里的侯建,听到此处,“啊,呸,呸!”一下吐掉口中咬着的狗尾草茎。
虽说不插手别人家务事,但心中不禁暗骂:扈大川好生糊涂,孝顺至此那便是愚孝!这是他娘的亲娘吗?她这是算计着扈大川年龄五十后,可以领朝廷给伤残将士的退役金了。
“好,依你之言。你四十还未成婚,性子不好将来五十又无子嗣,老了定然孤苦无依。不若归乡,侄儿就是你半个儿子。让大宝给你养老送终再好不过了。”
扈李氏说出这一番话,打着完全为扈大川好的旗帜。
等话说完,瞧二儿子并未反对。她抿了抿干瘪的嘴唇,用眼睛去偷瞄坐在矮凳上的老伴和大儿子,三人非常有默契的,暗地满意地点了点头。
“再过几日,五弟就成婚了。”一直没开口的扈家大哥,难得开了金口,“之前是我言语冒失了二弟。五弟娶新妇你可要回家去吃杯喜酒?”
扈大川一愣,虽之前就知五弟在相看,没想到这么快就定了婚事。
兄弟姊妹五人,除了自己孑然一身,其余都在父母的张罗下成了家。
“侯小弟,身上可有银钱?”扈大川冲着门口处的侯建喊道。
“没有银钱,铜板还剩余几枚。”侯建语气不善,心中暗骂扈大川榆木脑袋,一味的填补家中,也不看看家中是否拿他当人对待。
完全就是一群吸血鬼,吸扈大川一人的血,他们才有了如今比较体面的日子。
但他们从不感恩,也从未看见这个二儿子、二弟的艰辛和不易。有用之时,还客气一二,若是无用,一脚就踹去了牛棚。
两人因是同乡,营中相处多年,自然比旁人亲近许多。扈大川当然听得出侯建话语中的不满与气愤。
其实难道他自己当真不知被父母薄待了吗?怕是知道的。
可是不知为何。
正如小时候他为能穿上那件旧衣,娘越是不给他,七八岁的他,越是更卖力的干田里的农活,希望讨的娘喜欢,迎合爹娘的意愿,或许他们一开心,就给自己做了件旧衣。
现在他四十二岁了,他发现自己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一边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家庭中是最末端的存在,一边继续做着无益自己的奉献。
他依然得不到爹娘的怜惜,今日的这三个鸡蛋也是带有使命而来。
而被爹娘疼爱的另外四个兄弟姊妹,从小到大依然被疼爱,他们理所应当的享受着,爹娘从二儿子身上剥削来的钱财。
比如扈家大哥,比如五弟,再比如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是我借你,借我五个铜板,日后必定及时还你。”扈大川眼神殷切的瞧着侯建。
侯建当然信的过扈大川的人品,仗义、正直。
四年前自己在战场上受伤,还是扈大川拼了命,将他拖上战马,浑身血污,捡了条命回来。
侯建磨磨蹭蹭,不情不愿的从袋中掏出五枚铜板,放到扈大川张开的手心中。
扈老爹、扈家大哥、扈李氏,赤裸裸打量着那五枚铜板。
扈大川将手中的铜板握紧在手心,而后朝向扈李氏:“娘,这算我这做二哥的,送给五弟的新婚贺礼,还望他莫嫌弃少。”
“怎会,你五弟不是那样的人。”扈李氏欢欢喜喜接了过去,将铜板,一枚枚放进,来时包裹三个鸡蛋的粗布包里。
扈大川,仔仔细细瞧着娘的动作。
他心里告诉自己:所以,做一个明智的愚孝者吧。时至今日,我应放下改变爹娘态度的渴望,我要接受无论如何爹娘都不会怜惜我的事实。
接受这个痛苦的事实,往后孝顺的行为就可以终止了。
启程去往凉州后,会回来吗?他在心里问自己,大约是不会的。
扈家三人瞧着依然老实听话的儿子,得了不错结果,叮嘱一句养好身体,起身就要告辞离去。
正巧这是煎药的药童端着一碗黑漆漆、冒着热气的药送来。
侯建站在门口接过还冒着热气的药碗,走至扈李氏身前:“扈大娘,既然你们都在,这碗药就辛劳你照顾扈大哥服下吧。”
侯建心中诽谤:“就揭开你们的假皮,给扈大哥看看。”
扈李氏瞪了一眼侯建:“这位小哥,我人老眼花瞧东西都打花影,怎合适服侍大川。老身这就归家了,辛劳你照顾大川,你是个好人。”
扈大川早就能下地走路,右手也康复了九成,只刚巧爹娘来时他半卧在榻。被误以为还不能生活自理。
扈家三人连一句,旧主后人要让二儿子去往凉州何处、主家做什么行当、哪天动身辞别也未问询一字半句。
侯建看着几人离去,只觉得这室内空气终于又清新起来,刚才太污浊了。
将手中的药碗递给扈大川,只见他脸上半是苦涩半是得见家人的欣喜,他接过碗,咕咚......咕咚,三两下喝了个干净。
这厢,映红正低声向江蕈模仿方才窗下,偷听到的有关扈家几人的谈话。
江蕈听后微微叹息,扈校尉之前作战英武,在外为人仗义,却不想也有这般苦楚的内务家事。
映红纳闷道:“郡主,我倒是不懂了,这扈家爹娘为何这般对扈大川,而他反而是家中最为孝顺那个儿子呢?”
江蕈咽下口中略微苦涩的茶水,沉吟半晌嗓音低沉:“猫生两只幼崽还有偏爱之说,更何况人。至于他为何那般孝顺,大抵因父母越冷淡,孩子越想去迎合。”
映秋和映红并排站在一处,见映红仍是懵懂的样子。怕她再问出什么,惹得主子不快,悄悄从身后拉她衣袖,示意不要再说。
恍然想到什么事的映红,脸色煞白,止住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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