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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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衍昕回到家,外套都没脱,便坐在沙发上发呆。没坐几分钟,头顶的灯倏然亮了。徐昭穿着睡袍,立在楼梯边,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为了避免尴尬,他问候了一声便想上楼,谁知徐昭突然道:“周末叫上他一起吃个饭吧。”
他愣了下,没琢磨出这个“他”是谁。
“你那个同学。”
徐衍昕颇为惊异地看向徐昭,而徐昭背对着他,像是解释给自己听般地说:“你借住了这么多天,我叫他来吃个饭,尽尽礼仪而已。”徐昭偏偏从那么多关系里,能挑出个最寻常的来糊弄自己,也糊弄他。徐昭好不容易松口,对他“突然搞同性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他和江屿还真回到了“老同学”的关系,真可谓命运弄人。
一周后,被捅伤的夏清正终于转醒,被江屿辩倒的许知渺又换上了自信的面具,这个案件越发扑所迷离起来。徐衍昕打量起江屿,他依旧是那样挺拔的身材,然而脸上却多了份倦容。
开庭后,刚刚转好的夏清正坐在轮椅上,由两个安保人员推进法庭。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那该是多么阴险狡诈的脸,然而当他看到夏清正的真容后,不禁感到荒谬——轮椅上的人与照片大径相庭,眼神浑浊,呼吸短促,手背上还有两块老人斑。他说话时会不自觉地砸吧两下嘴唇,就像每一个呆愣而年迈的老人。每一部文艺作品都奉行“相由心生”的原则,将反派刻画得足够阴险狡诈,然而现实中的卑鄙小人却有可能长着一张博人同情甚至是和蔼慈善的脸庞,成年人尚且无法分辨好坏,更何况是幼小的孩童。“相由心生”原来也不过是人自欺欺人的美好祝愿罢了。
夏清正上庭后,否认以孩童牟利的行径,只承认无证经营孤儿院。他抖着脸上挂不住的肉*:“被遗弃的孩子太多,太多小孩不能收纳进孤儿院,我实在看不过去,才偷偷办了个孤儿院,但我从来没有将他们当作赚钱的工具,更不可能让他们……”说罢,他泫然泪下,用满是针孔的手捂住自己的眉眼。法院那么寂静,才显得他喉咙里发出的哽咽声那么真实。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哭得如此哀戚,不免让在场所有人动容,尤其是周溯息一改先前的懦弱,始终面无表情地盯着徽章,像是要盯出个所以然来。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夏清正的哭声里时,唯独江屿轻笑出声。
“听说您以前年轻的时候学过表演?”江屿转着手中的钢笔,道:“人哭的时候,不是光流眼泪的。您可能没听泣涕如雨这个词。”
夏清正捂着胸口,像是悲愤到极致般:“这位律师,要是你也尝尝被所有人误会的滋味,你便知道我现在的感受了。”
江屿挑了下眉,道:“我从小就知道,不劳您说教了。”
法官看不下去,让江屿注意措辞。江屿满口答应,但仍然绕着夏清正的轮椅走了一圈,像在细查他有没有装病的可能性,将夏清正气得不轻。江屿道:“根据您的证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您。您说丘山的孤儿院容纳的孩童太少,请问您做过了解吗?”
“当然,他们那间小小的房子,才容纳几个孩子,丘山穷,丢女婴的概率特别高,偶尔也有丢几个精神不正常的小孩,但我都视如己出,真心相待,”夏清正向被告席的周溯息望去,像是忍耐不住地哭诉道,“我是在垃圾堆旁捡到他的,大冬天的,他小脸埋在围巾里奄奄一息。我把他带回孤儿院,给他喂奶,换尿布,开热暖。没想到他竟然为了钱,对我大打出手,律师先生,您说,我怎么能不心寒呢?”
江屿道:“您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即可。法庭不是剧院,不需要表演和掌声。”
“您主张是由于丘山孤儿院容纳太少,才导致您走上非法办理孤儿院的犯罪道路。然而实际上,二十五年前即你非法办理孤儿院当年丘山孤儿院可容纳的孩童数量为100个,而实际容纳的孩童数量只有80个,怎么也称不上是无法容纳。更何况十五年前,政府扩建了丘山孤儿院,可容纳的孩童数量稳步上调。您办理孤儿院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收纳不被正规孤儿院容纳的儿童吗?”
“他,他们那里环境不好,孩子们吃不饱穿不暖。”
江屿笑了下,道:“政府每年拨给丘山孤儿院的补贴是六十万,而您从二十五年前便没有稳定工作,是靠什么维持这么多孩子的生计?我调查过您的银行账号,每年都有人陆陆续续给您转账,截止现在,金额高达数百万,而且都是无法追踪的境外账户,一个没有背景只靠爱心的普通人是如何吸引到这么多的境外捐赠的?”
“不过是些爱心人士而已,你别把慈善想得那么龌龊!”
“慈善?”
夏清正怒不可遏道:“只不过是海外同胞们捐助孤儿院,哪有你们想得这般肮脏?韩国拍了个熔炉,让多少人对孤儿院充满了这样偏见?我们是被爱和责任感驱使,而非被金钱和诱惑,这位律师,我看你也不过是二三十的年纪,不要想要通过社会话题炒作自己的身价,你只会让社会上的爱心人士寒了心。捐钱就是要侵-犯儿童,被捐赠就是贩卖小孩?这世间哪有这样的荒唐事!”夏清正涨红了脸,像是真的被冒犯到了似的。
“所以您认为,他们与您素未谋面,只是处于爱心捐赠了您的孤儿院?”
“是的。”
江屿笑道:“那他们是否得知您经营的并非合法孤儿院?”
夏清正来不及说话,便听江屿笑着问道:“如果您以孤儿院募资为由,接受了数百万的捐赠,这足以入罪诈骗和非法募资,如果那些与你并无交情的爱心人士明知你无证经营,仍要给你巨大数额的捐赠的话,又有太多巧合无法说明,首先捐赠账号全部为海外账户,其次数额不小,再次他们从未对你的经营提出质疑。难道一百多位海外同胞都这么没有防人之心且不走正当捐赠道路吗?我想,这对于海外同胞的污蔑着实太过了。任何捐赠方应该并且有权利检查被捐助方资金运用的报告,难道偏偏在您这里,这一百多位爱心人士统统忽视了这样的权利和义务吗?”
“这种巧合我怎么解释?”
江屿道:“尼采曾说,一切偶然皆是必然。如果您无法解释这么多的巧合,恐怕我们也不得不怀疑你的偶然。”
夏清正双手握拳,颤着声音,悲戚道:“证据呢?你没有证据就能这么怀疑一个年过半百,被自己最爱的学生恩将仇报的老人?”
江屿刚想反驳,却听一直沉默的周溯息突然道:“你要证据?”
江屿眉头一皱,走到周溯息身旁,对他说“还没轮到你发言”,然而周溯息却不顾法官的警告,走到夏清正的面前,道:“那一百多个账号,每个账号,每个账号背后的人是谁,我都清楚地记得。你要不要我当庭背给你听?第一笔是浩峰集团董事长郝莱,第二笔是藤美医药的法务处处长周顺庆,第三笔是H市省委副书记……后面的记者听得见我的声音吗?你们只要顺着他们开户的日期和注册公司名去查,一定能查到这些人。一共105个人,我通通记得,一个不落。”
话音落下,全场沸腾,徐衍昕还没找回自己的表情,便听到了隔壁记者难以遏制的惊呼。徐衍昕望向周溯息,他还是那张懦弱温顺的脸,就像迷路的孩童,永远带着一丝迷惘,即使说出了如此决绝狠辣的话语,仍然止不住他眉梢的颤动。迅速反应过来的安保拽住周溯息的手,扭着他的手臂让他坐下。
而夏清正显然被他突如其来的癫狂吓到,卸下了那张温润悲情的面具,露出一张惶恐的脸。他对着法官道:“况且他不按照法庭流程,枉顾法庭纪律,这样当庭作出的造谣怎么能当证据用?”
“我从一开始就没想洗清罪名,自由,坐牢,我统统不在乎,”周溯息道,“今天在场的人够多,听到的人够多。不管你们是为了报社的利益也罢,还是为了那点可悲的正义感也好,只要我还在呼吸,我的声带还在震动,我的舌头还能卷动,我就会告诉你们一切我知道的。江律,对不起,我原本答应你只会在法庭上说出那些约定好的名字,但我不能实现我的诺言了。”
当徐衍昕动容地望向他时,他也望向徐衍昕,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拷问在场所有人,他说:“我从小就见过无数的人,通过贩卖我的肉体赚钱的人,沉迷于我那腐烂的皮相的,企图拯救我于水火却又惊觉丑恶的,利用我铲除敌人获得名声的,还有我爱的却不爱我的……我见过太多太多人,唯独你对我无所求,你只是抱着一腔热血,一腔正义感想洗清我的罪名。只可惜你出现得太迟,现在的我不缺正义。”
“我不缺钱,也不缺清白,只缺一场报复,因为我年幼,所以伤害我显得轻而易举,因为我贫穷,所以嗤笑我显得理所当然,因为我懦弱而自卑,所以认为我挥舞拳头不够迅疾才受够伤害。每个人都假惺惺地借着教导我来贬低我,他们总说以牙还牙,以毒攻毒是野蛮人的作法,然而当我每一次绝望时,你们所引以为傲的文明河法治却从未拯救过我,那些被你们当作上流的人只是一次次地将我鞭挞倒地。这世间真够辽阔,辽阔到这里公正而充满光辉的太阳如何也照不到我身上。”
徐衍昕怔怔地看向他,忽略了旁边近乎狂欢的记者群。他们挖到了最一手的信息,窥探了尘封已久的秘密,即将见证到了自己的前途和晋升。唯独他始终看着周溯息,看着这个可怜而懦弱的青年渐渐地笑了起来,牵动起他颈边的伤疤。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感受到了命运的荒诞——公理总是迟到。
他仍然记得颁发毕业证书时,刻薄年迈的教授一如既往地没有摆出好脸色,那时的徐衍昕沐浴在书本所描述的理想里,并不将这位严格而古怪的老人的坏脸色放在心上,那位教授给其他学生颁发证书时,总是板着脸,说一声“毕业快乐,前程似锦”,宛如一台没有感情且企图罢工的机器,唯独到徐衍昕这里,他眯着眼睛,不满地打量了他一番,道:“天天就知道傻笑。”
徐衍昕好脾气地道:“今天我毕业。”
教授冷哼了一声,把毕业证递给他,对他说:“毕业的第一课——你要学会接受不完美的正义。”
时隔四年,他才真正明白何为“不完美的正义”,不论是屈服于金钱和责任的薛叔叔,打赢官司失去生活的林瑶,还是引起媒体注意从而揭发丑陋的周溯息,他们并没有背弃法律,而是公理和正义暂时抛弃了他们。而律师的一生,或许正是要伴随着这样的不完美走到尽头。
无论光速多快,黑暗总是先他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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