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哄睡

蔻蔻放下戒备，仍心有余韵，不由屏气道：“夫君，你、你怎么来了？”

        晦暗的烛光摇摇欲坠，稀稀疏疏撒在裴宴秋愣神的脸庞表面。

        裴宴秋怔忪片刻，良久方才回神，他喉结滑动，睫毛冉冉低垂，眼睑下一片浓郁的阴翳。

        他没解释，只慢慢抬手，用修长分明的手为蔻蔻拉上滑落的衣襟，快速为蔻蔻正衣襟。

        整理领口的时间好似极为冗长，时间如缓慢流动的沙漏，一息一息过去，直到裴宴秋停顿动作，收手，负背。

        蔻蔻不自觉扯下自己的衣领，看眼沉默不语的裴宴秋，“谢谢夫君。”接着重复说：“夫君，你来可是有事吗？”

        “还是”蔻蔻打量裴宴秋，斟酌道：“要不要先坐下？”

        说着，蔻蔻往里挪动身子，留出足够容纳一个成年男子的空间。

        裴宴秋二话不说坐下来。

        蔻蔻双脚支起，手肘立在膝盖上，双手捧住自己的小脸蛋，侧首，一瞬不瞬地看着被关在阴影中的裴宴秋。

        不正常。

        蔻蔻十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动脸颊，她不是细心的姑娘，但与裴宴秋朝夕相处，多少能感觉他的一些情绪波动。

        加之眼下裴宴秋未掩饰自己的心情，不过一会蔻蔻便明白他情绪不是很正常。

        【这是怎么了？他是遇上什么事了？】

        【我瞧着宴会上他还挺高兴的。】

        蔻蔻脑子里产生各种猜想，正要深想时，裴宴秋突然开口，他声音没有起伏，宛若平静的幽池，“娘子，今日可有吓到你？”

        “没有啊，我很好，不过你要说的是哪件事？”蔻蔻不确定他说的是闻好的事还是晚宴的事。

        按理说，他应该不知道她的小秘密，那就该是闻好的事。

        蔻蔻刚要自问自答，裴宴秋突兀来了一句：“你还睡得着吗？”

        蔻蔻不解裴宴秋的提问，仍认真肯定道：“当然。”

        “夫君，你是睡不着才来我这吗？”蔻蔻问。

        裴宴秋没回，只看着蔻蔻。

        瞧着裴宴秋古怪的举动，蔻蔻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许久，蔻蔻听见裴宴秋的声线，很低很沉，与平常截然相反，“嗯。”

        “什么事啊？你可还好？”蔻蔻歪脖子，捻起裴宴秋衣裳一角，拉了拉。

        裴宴秋不想再回忆过去，闭了闭眼，恹恹道：“无碍。”

        “哦。”蔻蔻拖长尾音，低低道。

        四周陷进漫长的安静，落针可闻。

        半晌，蔻蔻伸直双腿，扑簌眼睛，微微探头道：“那你要在这睡吗？”

        “好。”

        话音落下，裴宴秋褪衣，掀开被褥，顷刻间，被窝里的热气就温暖了裴宴秋浸冷的手掌，随即他还闻到蔻蔻身上散发出的清淡而熏醉的香味。

        那一瞬间，裴宴秋心头的烦躁淡了些许。

        从梁帝那出来，裴宴秋看什么都觉得烦，脑海中充斥着肆无忌惮的吵闹声，让他心里催生出一种毁灭欲，迫使他去破坏一切，裴宴秋勉强压下，兜兜转转中潜意识促使他来到蔻蔻的房间。

        一见到蔻蔻，裴宴秋便感觉自己耳边都平静下来。

        偶尔，裴宴秋奇怪蔻蔻的忘事，明明与她是一次不小的冲击，偏她能快速忘记，明明是个忧郁的姑娘，但实际上她却在努力生活，从未抱怨过什么。

        兴许，他有蔻蔻这种心态的话，或许会活得更加自在。

        “夫君，我们躺下吧。”

        “嗯。”

        借着微光，两人双双躺下，蔻蔻小声道：“夫君，你睡得着吗？要不要我讲些故事给你听？”

        以前，蔻蔻夜里睡不着时总会在脑子里想一些话本子中的情节，自己给自己讲故事，讲着讲着她就会睡着。

        蔻蔻不懂裴宴秋为何心情不好，念在裴宴秋送礼一事，蔻蔻决意给裴宴秋讲故事，希望他能从中走出来。

        难过的话，是很难入睡的。

        “你讲。”裴宴秋生出几分好奇，又道：“娘子，我，咳”裴宴秋一时难以启齿。

        “？”蔻蔻眼露疑惑。

        “没什么，你讲吧。”

        见此，蔻蔻开始。

        “故事发生在一个不知名的朝代，有这么一位上京赴考的书生”

        蔻蔻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悬在半空中，比划着重要的故事情节。

        她讲得很生动，温温软软的嗓音以及身上的清香味幽幽进入裴宴秋的耳中、鼻中，渐渐的，裴宴秋沉溺在蔻蔻绘声绘色的故事中。

        蔻蔻说到关键时，发现自己两只手不够用，也没说什么，干脆利落地借来裴宴秋的左手，继续比划。

        不知过了多久，蔻蔻耳畔传来裴宴秋绵长均匀的呼吸声，她停口，略一偏头，见裴宴秋的睡颜，如此近距离地观看他，蔻蔻发觉他的睫毛好长好密，

        蔻蔻清醒，用最低的声音唤道：“夫君？夫君？”

        她欲意伸出小手，却意识到自己的右手不知从何起，就被裴宴秋握紧，蔻蔻试图抽回手，可一切都是无用功。

        他握得很紧，蔻蔻根本挣脱不掉。

        无奈之下，蔻蔻只得用另外一只手扯了扯裴宴秋的衣领，发现他没反应，又用手背轻轻拍了拍裴宴秋的侧脸，仍然没反应，蔻蔻这才落了心。

        她咽了几口唾沫，润嗓子，由于疲倦，她忽视掉右手的热度。适才持续不断地输出，她已经口干舌燥。

        想喝水。

        从产生这个想法，蔻蔻遂看看裴宴秋，又越过他看不远处的桌几，举棋不定。

        到底喝不喝？蔻蔻纠结得拢了拢小眉毛。

        许久，蔻蔻决定睡下，她担心自己的动作会吵醒裴宴秋，这样她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心血不能白费，她先苦苦自己吧。

        说服自己后，蔻蔻润了润干燥的嘴唇，阖眼。

        明天正式春猎，她得养精蓄锐，几番自我催眠下，蔻蔻很快睡意上头，沉入梦乡。

        次日，熹光微醺，蔻蔻醒来，艰难地睁开一条细缝，揉了揉眼，眸子全然睁开，彼时，一抹春光融入到蔻蔻黑黢黢的瞳仁里，折射出点点星芒。

        蔻蔻潜意识扭头。

        旁边已经空了。

        蔻蔻这才记起昨夜历历在目的事，哦，昨晚夫君过来了，她还说小故事哄夫君睡觉。

        最后他还真睡了。

        蔻蔻拨开脑中朦胧的雾气，想，她好像、似乎还挺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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