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赴约

齐清晨的胃痛下午五点之前未曾再犯，人也精神了不少，赫延这一下午则是洗衣服、刷鞋。

        另加，那双袜子。

        他还帮他整理了桌面和衣柜，给6050来了个大扫除。

        下午6:00钟，赫延才放心把他留在寝室，安心去上晚自习。

        大一的学生上晚自习教室是固定的，新闻学院从一班到六班都在人文楼a区，赫延一路走来往每个教室扫了一眼，今天的晚自习没有班干部竞选演讲，但每个学生的脑袋都抬着脑袋。

        赫延走进a303，室友二三四今晚坐在了中间第三排。

        “延哥，你总算来了，这一天你都去哪儿了？下午的课也没上。”黎川连忙招手。

        赫延抬头看到讲台多媒体荧幕上章子怡的脸。“今天为什么放电影？”他走过去坐在黎川右边，低声问。

        “施大爷让放的，他说咱们新闻系的学生也要和编导系学生一样提高审美，让我们观摩一下名导的片子。”

        “哦。”赫延拿出一个笔记本。

        坐在黎川左边的孙柯扒开他过来。

        “延哥，上午吴冬瓜他说在他的课堂，学生与学生之间不能代请假，如果他不同意，就连导员、院长都不行。我们仨没顶住，你被他记上了。”

        “没事。”赫延漫不经心地说。

        周渡扒开孙柯的头，“这个吴冬瓜仗着有点能力嚣张惯了，据我所知，他心机特别深，他人缘特别差，王妈、施大爷这些老师都挺烦他的。你惹他不高兴了，小心点。”

        “嗯。”赫延点一下头。

        “我晚饭快吐出来了。孙柯，周渡，你俩快给老子起开。”黎川被两人摁在桌面，面目狰狞。

        “我草！”周渡说，他松开手，孙柯也松开，黎川才直起腰来。

        教室里的灯被门口的同学关上，整个观影氛围一下子提升上来，这种在教室里和同学一起观摩影片的场景赫延在高中仅有过一次，当时是齐清晨和齐小四在某个星期六午休的时候偷摸放的，他记得那部片子是刚从影院下线的青春片，由于时间原因只看了一半。

        整个晚自习都在播放名导的影片，影片一会彩色，一会黑白，男女主人公一会在一起，一会被迫分开，最后他们的儿子孙红雷送年迈的母亲和去世的父亲重新走他们年轻时走的那条弯曲的绵延的小路。

        待到影片播放完毕，灯被人打开，教室里的男生女生一个个用纸巾擦着眼。除了赫延。

        “延哥，你怎么不哭啊？”黎川问。

        “我不会。”赫延说。

        “傻逼，你以为延哥跟你似的，乌啦啦的，死人都能从坑里爬出来。”孙柯说。

        墙上的指针指至八点二十，走廊里的窃窃私语变成大声喧哗，赫延往门口看了看，谭迟没有来找他，他让他请他吃宵夜，并没有说哪天，不过赫延倒是想赶紧快点，早吃完早了事。

        一连七天晚自习，施大爷都在让新闻系的学生提高审美，赫延也没有等到谭迟。他想如果谭迟把这件事忘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妙极！

        他刚萌发一点侥幸心理，就被打碎了。

        国庆放假前一天，晚自习多媒体教室里放映的是基耶斯洛夫斯基的《蓝》。

        八点十九分，新闻系1班的学委扒着窗户转头对教室大喊，“家人们，你们快看谁来了？”

        一个男生随即趴在窗户上看，“我靠！迟神来了。”说完，那个男生拔腿冲出门外。

        “他怎么会来这？”黎川看向走廊。

        走廊里的人无分男女站成两列，谭迟从中间走来，他今天穿得是一件纯灰色薄衣外套，拉链敞开，露出干净的白t。

        他不紧不慢地向前走，从a301到a303。他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后背倚在门框，气定神闲。

        霎时间，1班走廊上挤满人，1班迎来别的班级投来的羡慕的目光，1班同学有些不明所以。

        谭迟向中间第三排看来，赫延抬眸对上他的目光。气氛有点微妙，赫延站起来，整个教室里的人开始躁动。

        赫延转头对室友二三四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去处理点事。”

        “延哥，小心点。”黎川说。

        “嗯。”赫延点点头。

        是时候该有个了结了。

        赫延拎起背包走出教室，跟在谭迟身后，走廊里的人乱嘈嘈。

        “太养眼了。”

        “好帅啊。”

        “他们两个什么关系啊？”

        “这两人在贴吧里快炸了。”

        ………

        “你才炸了。”谭迟停下脚步回头，他明明说得冷冰冰，却引得走廊上的人一番大笑。

        走廊上的人还算排列整齐，走到楼梯拐角处，赫延停下了脚步。

        这个时间点是晚自习下课时间，楼道里人本来就多，现在所有人硬生生堵在楼道口，仿佛下一秒就会发生踩踏伤亡。

        赫延前面的人也停下脚步，他转身回头皱了一下眉，好像在说我也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

        赫延向前挪几步站在他身边，谭迟扭了一下头对他说：“如果你不想在这里被踩成肉饼，一会我数三二一，你就跟着我走。”

        赫延看着他，“嗯”了一声。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办法。

        “三…二…一。”

        他竟然调转了方向，向一条黑乎乎的走廊奔去。

        赫延紧跟着跑过来。

        这条走廊更宽更长，但只有一只泛黄的旧灯泡，晚上走的人很少。

        二人一直向前跑，经过b区，直奔c区。

        c区赫延入学第二天学长领参观校园的时候来过一次，他记得这是美术生上课的地方。走廊竖立几个大雕塑，有一个是自由女神像，走廊墙壁上还有一些绘画，不过晚上这么黑也看不清它们到底是什么画。

        c区出口，谭迟放慢脚步，赫延越过他的肩膀，转身下了楼梯。

        “哎！”走出人文楼，谭迟叫住了他。

        “你走那么快，知道我要去哪？”

        赫延回头。

        他想起来之前说过时间地点他定，也不好反驳什么。

        行！

        “你带路。”赫延伸出手，让他先走。

        赫延跟着谭迟出了西门，坐上一辆蓝色出租车。他发现他好像不太会打车，一般人打车都会伸手示意，而他没有伸手，直接往马路上一站，要不是他拽了他一下，现在很可能上的就是救护车。

        “去哪啊？”出租车司机问。

        “去哪儿？”坐在副驾驶的赫延问坐在后座的谭迟。

        “夜市。”谭迟说。

        “夜市儿啊，现在路上堵啊！差不多得二十分钟的吧！不堵的话，十多分钟就能到。”出租车司机说。

        夜市在这一片挺有名的，赫延听说过，齐清晨和他上周六本来计划去逛一逛，但齐清晨当了班长后杂事有点多就被耽误了，没想到他自己竟然提前去了。

        这一路走走停停，这里的人民很热情，司机师傅的嘴就没停过。赫延出于礼貌跟着应和了几声“嗯”，而后座那位则是一声没有。

        赫延通过车上的后视镜看了那位一眼，他伸开腿，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往靠背一躺，像个二大爷似的。

        二大爷一路上双目紧闭，赫延以为他睡着了。

        但出于他不理我、我不理他的原则，赫延没叫他。

        “后边那个是你同学啊？”出租车司机问。

        “不是。”谭迟说。

        “那是你朋友？”出租车司机又问。

        “也不是。”谭迟说。

        “那就是冤家。”司机看了他一眼，“听你们两个口音都不是本地的人吧，咱们这个地方虽然小，但是没有什么是撸一顿串，喝一顿酒解决不了问题的。”

        司机伸了一下手，有点亢奋：“咱们这以烧烤出名啊，夜市那几乎全都是卖烧烤的，那家伙一个个看见了就流哈喇子，吃一顿就爱上它。”

        赫延心想：我信。

        晚上□□点钟的夜市是最热闹的，隔着车窗向外看似乎就能听到烤架上滋滋冒油的声音。

        赫延付了车钱下车，站在夜市门口，而后座那位始终不见他下来。

        出租车司机摇开车窗，“后座人儿睡着了啊，你赶紧的！叫他下车，我还得再拉活儿呢！”

        赫延拍了两下后座车窗玻璃依然没有动静，他伸手打开车门，里面那位睡醒了正朝外挪。

        赫延将车门拉开大些，那位动作蹒跚的二大爷才从里面出来。

        “吵什么吵？”二大爷谭迟将车门一摔，然后对着头顶上发光的夜市入口牌伸了个懒腰。他闭上眼睛闻了一闻，嘴角露出一抹笑。

        赫延站在他侧面，从这个角度看，他好像长得还真挺好看。

        从小到大，周围人都在说他长得好，齐清晨更是羡慕他这张脸。

        其实，他对皮相的东西不太关注，他看人从来不看脸。

        只是，谭迟他长得确实有点惊艳。

        他身上带有一种危险而又慵懒的气质，他的眼睛异常冷酷，更增加了一种迷人的魅力。

        夜市这条街很长很长，赫延跟在谭迟后面一直漫无目的地走，谭迟虽然比他稍微矮一点儿，但在周围人群中还是很出挑，很可能是因为他那张让旁边卖烤冷面的大妈都犯花痴的脸。

        赫延见他一会瞧瞧这，一会瞧瞧那，像刚下山的和尚看什么都新鲜，却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买。

        “你到底要干嘛？”赫延停下脚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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