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国庆

夜市里的人不再那么拥挤，赫延走在前面，谭迟跟在后面，两人准备还是打一辆小蓝回去。

        夜市街口有个卖玩偶的小摊，赫延来的时候在玩偶堆里见过几只大嘴猴，他决定临走时把买一只。

        “等我一下。”赫延转身对谭迟说，他快速走几小步，来到小摊前。

        “你一个大男人买这干嘛？送给女朋友？”谭迟问。

        赫延没有作答，他很烦爱管闲事的人。他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又觉得不太礼貌，他突然懂了“矫情”二字。

        大嘴猴有红的、绿的、黄的等各种颜色，赫延放下手上的东西，捡起一只红的。

        如果每个人都有底色，他认为齐清晨大概属于赤色，温暖、热烈、奔放，似冉冉升起的太阳。

        赫延左手托起大嘴猴的屁股，右手捏了几下大嘴猴的脸，心想如果再加一副眼镜就更像清晨了。他小声笑一下，从裤袋掏手机，准备付钱。他突然想起刚才吃饭时把手机塞进了包里，他转身向谭迟要包，谭迟竟不见踪影。

        顺着明亮的灯火和一股带着孜然味的烧烤的浓烟，赫延往后方人群里寻觅几眼，依然没有，无奈，他将头转回来。

        赫延往前方抬眸，好家伙这二大爷不知何时又到马路上站着了。马路迎来一辆中型货车，赫延将手上的大嘴猴往摊上一扔，疾步跑过去，揪起他外套的帽子将他拽回来。

        “想打架？我早就想揍你了。”谭迟右手攥着赫延的手腕，转身用左手朝他肩膀上抡一拳。

        赫延肩膀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一拳下去，他凭着肌肉记忆往侧面一斜，轻松躲过。

        “在你揍我之前，得先有命活着。我从来没做过请人吃宵夜既要当保姆又要当保镖的事。”赫延说。

        “忍不住了，忍不住为什么不早说？”谭迟将帽子用力往回扯，“喂，你还不松手，想勒死我。”谭迟咳了两下。

        赫延眨一下眼睛，松开手。

        “我当你性子多好。”谭迟说。

        “我们能心平气和地把这顿宵夜吃完，没有打起来，说实话已经超出我的预期了。”赫延转身向玩偶摊走去。

        小白脸还是个高手，谭迟外套的帽子被他扯的连带整件衣服都滑落一大半，他重新整理好，憋着一脸不爽跟上去。

        赫延在摊上翻了好几遍，刚刚被他丢在这里的大嘴猴不见踪迹。

        “老板，我刚才拿着的那只红色大嘴猴呢？”赫延问。

        “哦，刚才有个小姑娘买走了。”老板说，“那个红色的是最后一只了，这还有其他颜色的要不要？”

        “不用了，谢谢。”赫延说。

        谭迟举起一只黑色大嘴猴，“这东西除了颜色不一样，模子都是复制的，有什么可挑的？”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每种颜色都有独特的寓意，就像每一样东西都无法替代。”赫延摇摇头，“算了，这种人怎么会懂？”他心里说。

        赫延提起地上的食品袋，转身向马路边走去。谭迟也扔掉手上的大嘴猴几步跟上来，赫延踢了他一脚，“走后面。”

        这一脚猝不及防，就像那种专门练过又十分克制的那种，谭迟突然好奇他是怎么踢赵天亮的。他没有问，就目前来看，他没有什么恶意。

        “车不是这么打的。”赫延转头对谭迟说。

        “嗯？”谭迟看了他一眼，他好像在说“看好了，应该这样。”他戴上外套的帽子，双手插进口袋，等待他的正确示范。

        路灯下，俩人站在马路边，一前一后。

        十月伊始，天气转凉。锦西的风依然强劲，赫延穿着一件单薄的、还带点湿的衬衫，被风吹得贴近胸口，一丝寒意浸入心头。

        夜市这边出租车还是挺多的，毕竟是人流多的地方。但就是因为人流多，导致空车少，很多人选择三四个人一起拼车。

        可这位二大爷怎能同意，一句“我不喜欢跟陌生人坐一起”让赫延无奈摇头。

        “你可以坐副驾。”赫延说。

        “空间不够”。”谭迟说。

        “你是螃蟹么？”赫延被气得胸口疼。

        “要不你让那人坐副驾，我们坐后边。”谭迟说。

        赫延心说我们还不如陌生人。

        又过了两分钟，终于来了一辆空车小蓝，赫延挥挥手，小蓝过来停下。

        谭迟打开后座车门，潇洒地坐到里面，二大爷谭迟正式再次上线。

        司机师傅帮赫延把手上的东西放进后备箱，车子发动之前，后座门一直开着，坐在二大爷旁边的是赫延的包，正等着主人认领。然而他的主人一把将后车门关闭，开了前车门，坐在副驾位置。

        回去的时候，路上已经不堵了，这一路算上打车的时间也就花了十二分钟。这十二分钟里，俩人依然没有任何交流，在赫延的意料之中。这位司机师傅没有来的时候的那位司机师傅话多，可能路况好走，他更想把精力放在驾驶上。车上放着安静的音乐，赫延挺享受此刻的。

        俩人依旧回的是西门，进了西门向左拐个弯走几步就到男生寝室，绝对是最佳路径。

        然而，走到西门大门口，谭迟停下了脚步。“把东西放下。”谭迟转身将他的包扔给他，“走吧！”

        赫延接过包，“你不回校？”

        “我住外边。”谭迟说，“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们就当从不认识。”

        “一言为定。”赫延将东西放下，背好包，进了西门。

        “你的包要么扔了，要么洗洗，容易间接过敏。”谭迟说。

        赫延很意外听到这句话，他转身回头，隔着铁栅栏，他看见谭迟蹲在地上，好像正在研究这么多东西该怎么拿。他做事情一向有始有终，他刚迈出两步又回来。

        “喂，你东西能拿回吗？”赫延问。

        “差不多。”谭迟伸出手指向南指了指，“就算拿不回去，那还有流浪汉。”

        赫延点一下头，转身向11号楼奔去。

        国庆节放假前一天晚上，赫延与谭迟彻底划清了界线，他入睡时都感觉轻松不少。他和齐清晨买的是九月三十日傍晚六点钟的火车票，在车上睡一晚，第二天早上直接到鲁南。

        下午，齐清晨在寝室收拾行李，发小齐小四打来电话。

        “喂，清晨，你和赫延几点到家？”

        “还没上车呢，傻小四。”

        “你们坐的高铁还是火车？”

        “火车。这边高铁还没有通车，得去省会，太麻烦。”

        “哦。卧铺还是硬座？抢着票了吗？”

        “放心吧小四，赫延把返程的票都买好了。”

        “行，你俩在一块儿我放心，到的时候打电话，我去车站接你。”

        “好，就这样，挂了啊，有事微信联系。”

        齐清晨熄了手机，室友江许和周汀已经收拾好东西在门口站着了，这两个月他们最大的收获是学了一口流利的锦西话。

        江许：“老齐，我俩走了啊，一周后再见啊，再不回去，老周女朋友都要跟人跑了啊。”

        周汀叹了一口气。

        老江说得是真话，这一个月来，军训的时候还好，后半月，老周的异地女友和他几乎天天吵架，有一次齐清晨半夜爬起来上厕所，听见阳台上老周和她还在电话里吵着。齐清晨想过，如果他和初冉没有分手，异国恋又是什么样子？

        “再见，不送。”齐清晨继续收拾行李。

        阳光西斜，洒在6049寝室窗台上，整个屋子暖洋洋的，齐清晨的手机震动一下，微信发来一条消息。

        云层：4:30我在楼下等你。

        齐清晨看了一下手机，现在已经4:10了。

        钢镚儿：这么早？我东西还没收拾完，要不5:00再走？

        云层：不行，今天放假，人多，我们还得在车站排队取票。

        钢镚儿：靠！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现在就走。

        云层：……

        刚才与室友黎川约好一起出门的赫延熄了屏幕，扣上行李箱，急匆匆下了楼。

        学校西门，赫延与齐清晨正准备打个的去火车站。苏簌、咩姐、镜子仿佛算准了时间去那截他俩。

        齐清晨：“你们怎么来了？”

        苏簌：“送送你俩。”

        齐清晨：“你们不回家吗？”

        女汉子咩姐撩了一下短发，“我们省内的，想回随时都可以回去。”

        镜子：“就是。不像你们，五天的假期，来回都得占两天。”

        齐清晨松开行李箱，搭着苏簌和镜子的肩膀，小声说：“你们仨要不要跟我们去鲁南玩？我告诉你们，我这个兄弟脸皮特别薄，你们要是对他有什么想法，一定要主动。”齐清晨扯着嗓门大喊：“我们那边有个古城，旅游的人特别多。俗话说得好，有朋自远方来……”

        赫延：“没票了。”

        齐清晨转过身，用手指着赫延的鼻子，“赫延，你个……木头。”

        门口的出租车司机拦着他们要不要上车，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些车多半不打表，漫天要价。咩姐与他们讨价还价，将一个人三十硬生生砍成两个人三十，赫延他们对她佩服地五体投地。

        赫延将他和齐清晨的行李放进后备箱，两人与她们仨挥手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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