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房管部门把这套房子整修得焕然一新，吴三兵也对这套房子认真地装饰一番。他不知道这套房子里面原来是个什么样子，无法猜想，更没有必要去问别人。他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装饰这套房子，那就是营造出大气、阳光、明朗气氛，以压制子虚乌有的阴魂阴气。

                  首先，吴三兵弄了两棵高大的绿植摆在客厅里。弄什么样的绿植，吴三兵也费了一番脑筋，经咨询园林工人，选了两棵幸福树，挺拔，叶茂，而又不琐碎，寓意又好。

                  吴三兵喜欢简约，喜欢空间，不喜欢把屋子里塞得满满的，所以他并没有添置很多家具，只买了一张双人床，一个三人沙发，一个茶几，其他家具都是部队配发的。

                  吴三兵喜欢油画，他觉着油画的透视感和空间感很强，能够准确地再现三维物体的体积和远近关系，创造出具有深度和立体感的画面。生动的色彩对比和光影效果也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艺术表现力。所以，他在客厅和卧室各挂了一幅油画。

                  卧室里的油画是八达岭古长城，巍峨的山峦上，长城蜿蜒而去，雄伟而壮观。客厅里的油画的是青山绿水，阳光树林，洋溢着生机勃勃的气氛。两幅油画的面积差不多，客厅里那副稍大一些，长两米多，宽近一米。卧室里那副略小一些，但也给人恰到好处的感觉。但就是这两幅油画后来给吴三兵留下了两个未解之谜，此是后话。

                  在整修房子期间，吴三兵给在白浪市的妻子写了一封信，告诉她已经分到了房子，并把房子的情况如实告诉了她。吴三兵觉着真实情况是不需要隐瞒的，也隐瞒不住。不几天，妻子回信了，信上先问了一连串的“为什么”：为什么那女人要自杀？为什么这样的房子还分配？为什么偏要分给你？为什么你不征求我的意见？……最后亮出底牌：我和孩子是不会去住那房子的，谁知道住进去会发生什么？你没有心理压力，我有，我更不能让孩子感到害怕。所以，我调到南山市的事你就先放下吧，出现这样的僵局原因不在我，你自己反思吧！

                  看完了信，吴三兵把它叠好，装回到信封里，拉开抽屉塞到最里面的位置，那里都是妻子的来信。妻子的这个态度吴三兵是预料到了的，出现这个后果也是预料到了的，之所以不征求她的意见也是不愿意受到她的干扰。吴三兵想，工作调动解决两地分居的事情，他很难和妻子统一意见，双方都坚持己见，与其这样，便不能由此影响到其他。让吴三兵感到愧疚的是，眼看儿子就要上小学了，却不能和爸爸在一起，这样对孩子的成长不利。再就是，吴三兵不愿意让孩子跟着岳父岳母生活，总觉着他们溺爱，不会对孩子产生好的影响。一想到自己这个两地分居的家，吴三兵就脑袋发胀，头疼。

                  吴三兵后悔得很，当初自己为什么要和她结婚呢？吴三兵有很多机会可以放弃这段恋情。

                  吴三兵上学的那个年代，男生女生之间基本上是不说话的，大家都有些羞涩，更怕被别人“八卦”，家长们更是教育孩子不能早恋。吴三兵长得帅气漂亮，又是从城市里回来的，更是清高得很，对女生们很少正眼看一下，以至于很多女生暗地里咬牙切齿地恨他。

                  有一次，坐在吴三兵前位的那个清秀瘦弱的女生，把妈妈给她做的好吃的偷偷地带到学校，冷不丁地转身放到吴三兵手上，吴三兵傻瓜似的抓在手上愣了半天，硬是站起来又放到那个女生的课桌上。就见那女生立刻把双手捂在脸上，随即趴在课桌上。吴三兵同位也是个女生，她看到了这一幕，愣了一会，凑近吴三兵的耳朵，恶狠狠地说：“你他娘的连个猪都不如！”这一声骂很多同学都听到了，有人歪头往这边看，吴三兵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谁扇了一巴掌。

                  还有一个女同学，在吴三兵当兵入伍之后，自己到处说是吴三兵的对象。这话很快就传到吴三兵父母那里，连忙写信给吴三兵询问，谁知吴三兵回信说，知道这个名字，不记得她长得什么摸样。吴三兵入伍后第一次回家探亲的时候，还问同村的同学这是怎么回事，那同学告诉他，大概是暗恋吧。吴三兵问，后来呢？同学回答，别人给她提亲，她一概不同意，再后来就疯了。吴三兵听后十分震惊，还想再问，那同学忙把话题岔开了。

                  还有一个女同学，自毕业后，坚持每年的八月十五和春节去看望吴三兵的父母，每次看望之后，都给吴三兵写封信，寥寥数语，仅说一下老人的情况，绝无半句情话。后来这女同学也结婚生子了，但依然坚持去看望吴三兵的父母，直到有一天她自己生了重病，半年之后不治而逝。

                  吴三兵和自己和妻子也是同学，与前面说的那三个女同学是同时期的同学。清高而又单纯的吴三兵不知道怎么就和她恋上了，现在回想起来，是不是真正的恋情都很难说。最初当然是他的妻子主动的，她在一个擦肩而过的机会塞给了吴三兵一张纸条，吴三兵本想随手扔掉，但又想看看她写的什么，于是就攥在手里，走到离教室很远的学校围墙下，打开纸条，见那纸条上写了一首诗，不是情诗，而是一首描写景物的诗。看罢，吴三兵便不想扔掉这纸条了，而是想回一首，生怕被这女生认为自己没文采。在吴三兵冥思苦想了两天之后，终于写出了他有生以来的第一首诗，也找了个擦肩而过的机会塞给了那女生。于是，这一来一往的就对诗不断了。

                  仅这样对诗也就罢了，也就没有后来的麻烦了。后来的麻烦是因为吴三兵当兵之后，妻子很自然的开始给他写信，吴三兵也回信，这一来一往的书信很快就不仅仅是对诗了，而是演变成了情书。谁先发乎其情，也难追查得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是清楚的，那就是“以物定情”是吴三兵在先。仅此一举，便成了妻子永远抓在手里的把柄，导致吴三兵后来即使有机会放弃这段“恋情”也不敢放弃，生怕被一状告到部队丢了前程。那时候的人就是那样“痴情”，痴情得有点傻，有点愚。

                  现在，吴三兵面对自己的家庭僵局，也只能是自哀自怨，或者用“人生不可能完美”的“醒世恒言”来啊Q一下自己。在这套房子的问题上，吴三兵料到自己的决定会成为妻子坚持她的意见的又一个理由。

                  凡事有得有失，此事难周全，吴三兵想。

                  国庆节前夕，也就是那个女人自杀后一个多月，吴三兵搬进了那套所谓的凶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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