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谈话

径直和言业生进了电梯，褚寻淡声道：“钱最迟今天晚上就会打给你，希望往后你也不要再出现在言业生面前，看到一次，你的钱也别想再要了。”跟这种人说道理是压根没有用的，打人也很没品，直接了断一点是最好的方法。

        电梯关上的最后一刻，只看到张伟扬怒摔酒瓶子的一幕，响起的尖锐碎裂声和他破口大骂的声音直到电梯下降都还能听到。

        来接言业生的时候褚寻并没有想过会遇到张伟扬，但现在看来那人是想到能拿到的钱连工作也不愿意再干了。

        褚寻对此并没有任何看法，左右不过是他人自己的选择。

        他现在倒是有些担心言业生听着那些话会不会以为他是个拐卖孩子的，带着不怀好意的心态来接近他。

        褚寻静了片刻：“怕不怕？”

        言业生手下不断扣着自己腿上的布料，看着有些紧张，闻言却抬起头来小声道：“不怕。”

        褚寻笑了声，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轻声道：“你可以不用再住在那儿了。”

        他嗓音沙哑和缓，温温沉沉，咬字利落有力，述说着事实，清晰的穿透言业生的耳蜗。

        言业生闻言垂下头，看着自己腿上灰白的布料有些怔愣，浅红的瞳孔渐渐深邃弥漫开暗红的光，像是漩涡一样吸进周围的光，却暗沉的近乎点漆一般。

        好一会儿言业生才抬起头，银白色的眼睫不住颤抖，就连惯常带着冷意的嗓音也不自觉的带出压不住的颤抖：“我没有什么能帮您做的，也不能为您带来什么好处，您也看得出，我可能连自己都顾不好”

        面前微垂着脑袋的少年，雪白的银发有些长，像是有段时间没有打理了，柔顺的盖住了大半的眉眼，只能看到他微弯的脊背和一截白皙的下巴。

        微凸的脊骨病态苍白的顶起一小块皮肤，他整个人近似透明，病弱的宛如魑魅妖精。

        “您给的我都还不起”

        言业生不像平常的少年，再加上褚寻对他的复杂心思，其实大部分时候褚寻都很难能弄清楚他到底想要些什么，但现在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少年带着不安颤抖的嗓音，褚寻难得有些怔然的意识到，纵使表现的再不一样，言业生也只是个还没成年的孩子。

        褚寻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握住他的手：“不用还，这是我资助你的。”

        男人嗓音低沉柔和，有着成熟男人特有的沙哑和魅力，那双冷淡的双眼里糅杂着淡淡的温柔，静静的注视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少年。

        言业生闻言抬头，莫名显得妖异的瞳孔和褚寻漆黑的瞳孔撞上：“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帮我”那双眼里莫名带着些极其微小脆弱的光，像是光线的折射，让人看不清。

        褚寻看着他的视线微微一顿，那一瞬间的神情极其复杂，下一瞬又恢复成惯有的平静。伸手轻轻盖在他冰冷的手背上：“我希望你能好好的长大。”而不是一个人孤寂的死去。

        言业生闻言微微一颤，他抬眼看着褚寻，顿了顿，最后只说了一句。

        “谢谢”他嗓音很轻，带着柔软的凉，轻悠悠的飘过褚寻耳畔。

        褚寻能感觉道他冰凉的指尖不断在他温热的手掌下细细发抖，像是无措又像是对即将面临的陌生环境的害怕。

        褚寻看着重新垂下头的言业生有些无言，他平时并不太主动说话，更多时候是在静静的做自己的事，现在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言业生。

        看着电梯越来越往下，褚寻伸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有些时候，我们的离开并不是放弃，而只是另一个新生。”

        “这世上有很多人，坏的有，好的也有。”说着褚寻轻轻笑了下，难得开了个玩笑：“比如我。”

        他知道言业生一直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下，心态一定说不上好，褚寻也不是希望他一定要阳光向上，只想要让言业生知道这世上其实千姿百态，并不只是他如今眼前所见的全部恶。

        言业生微微眯眼，纤长浓翘的上睫毛和下眼睫轻轻交叠，遮住了一双微红的瞳孔。

        仰头对着褚寻露出一抹柔软的笑，殷红的瞳孔直直望着他，言业生轻声道：“您是个很好的人。”

        褚寻看了眼他的眼睛“你也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人。”

        直到电梯将要下到一楼，言业生又问了一句：“先生认为好人该怎么当，坏人又该怎么做吗？”

        褚寻闻声一愣，下意识看向言业生。

        少年安静的垂着头，瘦白的指尖放在漆黑的轮椅上，清秀的脸照在电梯上，满布着光线折射的痕迹。

        伸手在言业生头顶摸了摸，褚寻沉默了下：“这个问题我也不能给你答案，好与坏并没有准确的定义，不过是个人站在不同的立场上便会产生不同的见解，业生想要知道的话只能靠你自己去找，我的答案并不是适合你的”

        “你只需要记得不要做明知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便好。”

        言业生闻言抬头，他的模样像是有些茫然，眼神里藏着淡淡的无措，寻又摸了摸他的头，他并没有指望言业生能很快明白，往后还有许多机会，褚寻相信他会慢慢明白的。

        言业生抿了抿唇：“我不太懂。”

        褚寻点了点头：“嗯，不懂也没什么，我总会教你的。”

        “真的吗？”

        褚寻：“当然。”毕竟不久后我就是你监护人了。

        言业生眨眨眼，薄而瘦长的指尖轻轻摩擦着腿上的布料。

        褚寻看着言业生难得茫然的表情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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