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兰骜长得文文弱弱，这一点从他几乎拿不起莫怀誊的佩剑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

        莫怀誊在看过他之前训练的成果后，总算从兰骜身上找到了一个还算是优点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反应快，动作也不拖沓，很机敏。

        “你也不是小孩子，真要从现在开始练身手是没什么可能的，不过有的时候对敌不一定就非要在身手上碾压过对方。”

        莫怀誊手里拿着根他刚从一旁草丛里拔来的草秆，对着兰骜的手臂和小腿甩了几下，力道不大，但足够纠正他错误的姿势。

        “你身上拥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优势，那就是你的外表，温润无害，让人一看就会下意识放松警惕，从而产生轻敌之意。”

        “那时就是你出手的最佳时机，只要能做到让人猝不及防，趁着敌人松懈，完全可以将其一击致命。”

        莫怀誊把草秆用出了教鞭的效果，和兰骜玩起了抢东西的游戏。他摘下了佩剑上的穗子放到地上，然后屈膝坐到一旁，让兰骜想办法从他眼下把穗子抢过去。

        “你能把地上的穗子抢到手里，今天的训练就可以结束，不然的话……”莫怀誊抬眼看向一脸紧张的兰骜，手中的草秆轻点，漫不经心道：“半个时辰内没有成功，那你就举着我那把剑，扎半个时辰的马步。”

        他笑眯眯说出来的话，却让兰骜一阵胆寒。

        看了看地上的剑穗，又看了看莫怀誊放在手边、光华内敛的佩剑，兰骜的喉结不由得上下滚动了几番，“……好。”

        “那就开始吧。”

        莫怀誊说完，好整以暇地盘腿坐着，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兰骜。

        兰骜却没什么动作，与他对视了片刻后收回视线，转而专注地看向剑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落了山，远处的天幕渐渐变了颜色，亲自用眼睛去体验天色转暗的这一过程，兰骜觉得眼前模糊了一瞬，他用手去揉眼睛，余光却看向了莫怀誊。

        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兰骜镇定地放下了手，眨了眨眼睛，很快适应了眼前的昏暗。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还在僵持，兰骜皱了皱眉，眼中浮现几分不耐，他试着伸了下手，在莫怀誊手中的草秆打过来之前就立马收了回去。

        莫怀誊目睹了他这一举动，知道他这是有意试探，想要借机麻痹自己。可惜，这些行为，在他眼中和小孩子玩闹无异。

        果不其然，接下来兰骜又故技重施，朝剑穗伸了好几次爪子，可每次都是假动作，在莫怀誊作出反应前就收了回去。

        不得不说，就他这个本事，已经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

        莫都尉还是第一次手跟不上脑子，被几个假动作晃了眼。

        只不过，先天性的压制摆在那里，如果他对面坐着的是敌人，那兰骜这一番举动，只能起到激怒对方的效果，对于他最终要实现的目的，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兰骜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还在乐此不疲地“逗”着莫怀誊，像是已经把任务抛到了脑后。

        伸手、收回……接连几次下来，兰骜甚至弯起了嘴角，一门心思紧盯着莫怀誊的动作。

        见莫怀誊从一开始想抽他却没来得及，到后来只无奈地看着自己，他像是玩上瘾了一样，围着莫怀誊绕起了圈子。

        莫怀誊知道兰骜这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只管老神在在地看着，心中很好奇他究竟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原形毕露”。

        刚这么一想，兰骜那边果不其然就有了动作，只见他转到了莫怀誊侧面，突然就扭身往地上的剑穗扑了过去，似乎是想借着对方视线的死角，来一个出其不意。

        不过莫怀誊是谁啊？他哪能不知道兰骜在打什么主意，所以在兰骜扑过来的那一瞬间，他手里的草秆就“嗖”的一下甩了过去，借势一勾，便把剑穗挑到了半空。

        可是，莫怀誊想象中的兰骜竹篮打水一场空、狼狈摔在地上的场景却并没有出现。

        原来，他扑向剑穗的动作也是假的，看起来目标是剑穗，但那只是为了让莫怀誊分心，实际上他的目标并不在剑穗，而是莫怀誊本人。

        声东击西。

        这边莫怀誊刚挑起剑穗，余光里就多出了一道身影，转过头就看到兰骜伸着双臂，以老鹰展翅的姿势直直朝着他扑来。

        “唔！”

        兰骜这一下没有任何保留，全身的重量都朝着莫怀誊压了过去。

        慌乱之中，莫怀誊的鼻子撞到了兰骜胸口，他眼睛一酸，两人一同朝地上倒去。

        “我拿到了！”

        兰骜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扑给莫都尉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剑穗上。

        也是他时机把握的好，莫怀誊刚把剑穗挑起来，它正顺着草秆往下滑，眼看就要到了莫怀誊手里，他扑过去时正好中途截了下来。

        “嗯，你拿到了。不过，你是不是要先下来再说？”

        “啊？”兰骜不解，顺着声音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莫怀誊怀里，此时的两人摔成一团，头发上、衣服上沾满了草屑。

        心中一惊，兰骜赶紧爬起来，脸色微红地后退了几步。

        “好了，这一次算你赢了。”

        莫怀誊怀里一空，也就顺势收回了原本放在兰骜腰侧的手。他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见兰骜站得离自己远远的，有些哭笑不得地说：“现在知道怕了？刚才朝我扑过来时的胆子呢？”

        兰骜抿了抿唇，低着头把剑穗还给他，“我只是侥幸钻了个空子，说到底还是莫都尉手下留情了。”

        “我可没让着你，兵不厌诈，我嘴上说着不能轻敌，却还是小看了你，所以输的不冤。”莫怀誊把剑穗重新系回佩剑上，抬头看了看天色，说：“还算不错，反应很快，脑子也灵活，你以后就留下了给我当个军师，怎么样？”

        兰骜一怔，苦笑着摇了摇头，“莫都尉别开玩笑了，我什么都不懂，哪里做得来军师……”

        “先别忙着拒绝，反正你还有两年的时间考虑，不是吗？”莫怀誊见他垂着头，突然就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下意识就想拍拍他的头，可是手刚抬起来，就改为拍他的肩膀。

        他不太会安慰人，只能找一些实际的东西弥补，“我书房里有很多兵书，你如果感兴趣可以去看看，什么时候都可以。”

        兰骜听到书就高兴了起来，也不挑是什么书了，一脸惊喜地看向莫怀誊，“真的吗？我真的能进你的书房吗？”

        莫怀誊含笑点了点头。

        可兰骜却想起了什么，面露难色，“可是书房那么重要的地方，让我随意进入，不太好吧？”

        “里面又不是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军事机密，没什么不能进的。”

        既然莫怀誊都这么说了，兰骜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好，那多谢莫都尉了。”

        “你这都是第多少次和我说谢了？”莫怀誊无奈道：“走吧，天已经很晚了，你还没有吃饭吧？咱们该回营里去了。”

        “好。”

        从游骑军营穿行而过，迎面有人走过来，两人十分默契地分开距离。

        一直沉默着来到了小院外面，该分别了，兰骜才转过头，用口型对莫怀誊说了句，“我走了。”

        得到对方的回应后，他就往新兵营帐的方向的走去。

        途中路过伙房，见里面还点着灯，他便走进去拿了两张大饼出来，边走边吃。

        回到营帐，才发现大家都已经回来了，唐南就坐在他的床铺上，正低着头和旁边的寇行戈说着什么。

        见兰骜回来，两人都围了过来。

        “兰大哥，你去哪里了？”

        唐南凑到兰骜面前，狐疑地打量他一番，“我们一回来就发现你没在营帐，还以为你是到伙房吃饭去了，结果左等右等都不见你回来，差一点就去喊付将军满大营里找人了。”

        兰骜任由他盯着，反手将剩下的那张饼卷了卷塞到他嘴里，“这么担心干嘛？我还能丢了不成？”

        唐南嚼着嘴巴里的饼，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了。

        寇行戈却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他一回来就发现兰骜的桌子上少了很多东西，“你不是应该在营帐里帮朱将军写什么东西？怎么一出去那么久没有回来？”

        “是这样的，朱将军在小楼那边腾出了间屋子给我，所以我最近一段时间白天都会在那里。”兰骜说：“中午我回来了一趟，把要用到的东西都带过去了，本来是想跟你们说一声的，但那个时候你们都在演武场，所以我就想着等晚上回来再告诉你们。”

        兰骜之前在营帐里也都会忙活到深夜，这一点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所以他这么一说，也就没人再揪着他晚归的事情不放。

        只有寇行戈还在担心，“你以后每天都要在那边忙到这么晚吗？外面那么黑，要不要我以后结束训练后到小楼等你，还可以顺路到伙房带点吃的给你。”

        下午那一顿饭吃的很早，有时候去晚了就没什么吃的了，今天算是兰骜运气好，回来时还能拿到两张饼。

        唐南三两口吃完了饼，口齿不清地附和，“是啊是啊，我和寇哥去那边等你，到时候咱们就一块儿回来。”

        兰骜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可是却不能真的让他们去等，毕竟他之所以会回来晚，又不是真的在小楼里通宵达旦地整理名册。

        “不用了，你们每天训练就很累了，还是早点回来休息的好。”

        他找莫都尉开小灶的事情也不是不能说，但就怕被人知道后横生枝节，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

        莫怀誊给了兰骜随意出入书房的自由，兰骜也就没跟他客气，在证实了书房里确实没有什么是他不该看的以后，就开始时不时往三楼跑。

        这天上午他在又整理完一本名册后，趁着中午大家吃饭的吃饭，休息的休息，忙里偷闲又去了一趟书房，找到上次看了一半的书，翻开继续看了起来。

        结果刚看了两页，就听到外面传来一连串脚步声，然后书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屋内屋外两个人面面相觑。

        高纪阳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兰骜，呆了一瞬，才回过神来，“怎么是你？”

        他在楼下看到窗子边有人影闪过，还以为是莫怀誊回来了。

        兰骜放下了手里的书，不知怎么地竟然觉得有些尴尬，“我就是上来看看。”

        “你把饷银名册整理完了吗？”

        莫怀誊让兰骜进他书房的事情的高纪阳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对于眼下的场景并不感到惊讶，他现在着急的是另一件事，“你今天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就来帮我个忙。”

        “今天，应该是没什么事了。”饷银名册的事只差收尾，等明天给朱永亮送过去就算结束了，所以兰骜现在并没有什么事。

        “好，那你跟我过来。”高纪阳说着就要过来拉他的手臂，两人出了书房，边走边说：“是这样的，七月份潢水下游的双桥村曾经发生过河水漫堤的情况，眼下马上就到冬歇的时候了，临潢县令就想趁着这段时间把沿河的堤坝重新加固一下，所以找了我们帮忙。”

        兰骜任他拉着，还要分出心神盯着脚下的台阶，“是要我们过去搬石头筑堤坝吗？”

        高纪阳闻言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光是用眼神就准确传达了“就你这小胳膊小腿还想去搬石头”的意思，“你不用搬，你就过去帮我做好登记就行。”

        兰骜：“登记什么？”

        “不管是百姓还是咱们营中的弟兄们，做工都不是白做的，宋大人说了，只要是参与筑堤的人，每天二十枚铜钱，包两顿米粥。”宋大人就是临潢县令，全名宋浥康。

        高纪阳说着，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县衙里有的是帐房先生，可我信不过他们，弟兄们好不容易挣点零花钱，可不能让人给坑了，所以我想让你过去盯着。”

        兰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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