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兰骜听唐南讲完他的故事，更是心疼这个早已被他当作弟弟的少年。

        他想起了兰添，想起了兰帜和兰漾，虽然他们家的日子也过得磕磕绊绊，但总归一家人都和和睦睦，并没有出现这种家人之间互相伤害的事情。

        见唐南重新陷入往日那段痛苦的回忆中，无声地落泪，兰骜伸出手给他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别难过，你已经在学着做一个好兄长了。”

        明明不想到兵营里来，可是为了两个妹妹的终身大事，他还是来了。

        这虽然是他这个做大哥的第一次为妹妹们做出妥协，但对于唐南而言，已经是很艰难的决定。

        他能不知道服役意味着什么吗？

        他能不知道和唐静祥的约定其实没什么效用吗？

        可是他只能做到这一步，明知道起到的作用可能不大，但这已经是他能做的全部。

        毕竟唐南也才十六岁，他要翻过的高山却是他的父亲、祖母，以及那位名义上的母亲。

        “兰大哥，如果你是我亲哥该有多好……”唐南看向兰骜，一把抱住了他，“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哥哥，肯定就不用这么苦了。”

        兰骜感觉到自己胸口一片濡湿，就知道唐南还在掉眼泪，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环住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不是亲的又能如何呢？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那我肯定要把你当做弟弟的。没事了啊，以后有大哥在，我会保护你的。”

        他家中已经有三个弟妹，虱子多了不怕痒，再多个弟弟、两个妹妹也没什么。

        兰骜自己劝自己，可想象着以后的生活，不由得又暗自头疼，他这个大哥当的注定不会容易啊……

        不过先把唐南劝住比较重要，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以后再说。

        而唐南在听了他的话后，果然慢慢不再哭了，他从兰骜怀里抬起头，一双眼睛红肿地像核桃，里面却像是藏了星光。

        他满眼孺慕地看着兰骜，“兰大哥你真是太好了。”

        兰骜嘴角上挑，拍了拍唐南的肩膀，“哭够了没？哭完了就赶紧擦干净眼泪，你看你现在，脸上一道道泪痕，早上没洗脸吧？”

        “光顾着赶路了，就没想起来。”唐南终于破涕为笑，腼腆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那我去打点水洗脸。”

        “我带你过去吧，你刚来，应该还不知道营帐在哪里。”

        暂时把唐南安顿在他和高纪阳的营帐里，可能是哭得累了，唐南洗了脸没一会儿就趴在矮桌上睡了过去。

        兰骜见他睡得熟，悄悄走出了营帐，先去找了寇行戈。

        “你们晚上要睡在哪里？”

        寇行戈指了指后面牛车上的辎重，说：“等休息过后，我们就先把营帐搭起来，就在你们之前落脚的地方后面。”

        说完，他又看了看兰骜背后，“唐南呢？不会找了个哪个犄角旮旯还在哭吧？”

        “我把他带去了营帐，现在已经睡着了。”

        “这样啊。”寇行戈收回了视线，他摸了摸鼻子，说：“那你呢？我们都过来了，大家在新兵营开始就一起住，你晚上回来睡吧。”

        “那我和高参军说一下，正好莫都尉也过来了，他们两个正好可以一起住。”

        既然商议好了住处，兰骜自然要跟大家一起把营帐搭起来，结束之后他刚要去找高纪阳，就被宗来锡给拦住了。

        “他呢？”还是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不过脸上倒多了表情，一看就知道根本没有应对这种事的经验。

        兰骜明知故问，“谁？”

        宗来锡顿了顿，眼神闪烁不定，“唐南，他还在哭吗？”

        相处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兰骜对他也算了解，知道现在能说出这些话来，已经算是他的极限了，于是也不再为难，“唐南没事了，你以后再发脾气先找准人，别什么都不顾，只管自己发泄。”

        “是我的错。”宗来锡被说得耳朵都红了，他慌乱地点了点头，“我去给他道歉。”

        兰骜赶紧拦住他，“等唐南睡醒了再说。”

        宗来锡很听话，被他这么一拉，真就站在原地不动了，“好。”

        兰骜在河堤上找到了高纪阳。

        “我还以为你被缠着，可能要矿工了呐。”高纪阳见了他，开口第一句就有些阴阳怪气，“怎么样，把唐南劝住没有？他不会现在还在哭吧？”

        “……”

        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这么问？就算唐南是水做的，哭那么久也该干涸了。

        兰骜和高纪阳一起呆了两天，早就知道他骨子里并不像平日里表现的那么靠谱，于是只当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打趣，先是和他说了唐南暂时在他们营帐里休息的事情，然后又说他准备今晚就搬去和新兵们一起住。

        高纪阳：“我们两人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着要搬走？”

        “这不是大家都过来了嘛，我本来就只是个新兵，当然要和他们住同一顶营帐。”兰骜觉得这种事是理所应当的，他不想成为别人眼里的一个例外，“再者说了，莫都尉也过来了，你们两位正好可以住在一起。”

        这样就不用再费时间单独为莫怀誊搭座帐篷了。

        高纪阳却是一声哀嚎，直接上手抱住了兰骜，“我才不想和那个混蛋一起住，兰骜，你别走好不好，就咱俩一起住，算我求求你！”

        兰骜猝不及防又被抱住，唐南撒娇他还能忍受，可眼前这个是比他还高的大男人，这么抱着只会让他感觉不适。

        于是他极力挣扎，想要摆脱身上的“禁锢”，高纪阳却像是故意的一样，反而收了手臂，抱得更紧了。

        兰骜握紧了拳头，直接捶向高纪阳的后背，但两人本就体力悬殊，他的动作落到高纪阳身上，也就比挠痒痒重一点。

        高纪阳还故意气他，“兰骜你力气好小啊。”

        兰骜：“……”

        他反抗的动作更大了，甚至还打算用上自己那一口锋利牙齿。

        “哎呀！”

        高纪阳突然一声惨呼，兰骜离得近，听得也最清楚，所以听得出来他并不是在装模做样，而是真的疼着了。

        抱着自己的手臂也松开了，兰骜抬起头看过去，就见莫怀誊站在高纪阳身后，脸色黑得吓人。

        “你要是闲着没事做，那就下去帮忙搬石头。”莫怀誊抓住高纪阳的后脖颈，语气阴森道：“再让我看到你在堤上胡闹，我就把你踹到河里，找里面的鱼玩儿去。”

        “别，别，莫都尉，莫大哥！我错了！”高纪阳认怂也是很快的，“我保证，不再做这种事了。”

        什么事，他并没有说清楚，但是看着莫怀誊的脸色渐渐好转，兰骜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但是眼下他是没机会问清楚了，因为莫怀誊随手一甩，高纪阳就连滚带爬地下了河堤，头也不回地跑了。

        兰骜盯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看，被莫怀誊唤回了思绪，“你刚才和高纪阳说要换到新兵营帐？”

        兰骜点了点头。

        “别换了。”

        为什么？

        兰骜还没问出口，就听到莫怀誊解释，“我和他，最近的几个晚上应该都不会呆在营帐里，你继续住着，算是帮我们打个掩护。”

        “这个……”兰骜试探着表达出自己的疑惑，“莫都尉，我能问下是为什么吗？”

        莫怀誊闻言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我没打算瞒着你，高纪阳也应该和你提过河对面驻军的事情，我们两个今天晚上就要偷偷潜进去一次，查探那边究竟在做什么。”

        兰骜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这种事情莫怀誊竟然就这么简单就说了出来，他赶紧朝四周环顾一圈，确定没有别人听到后才松了口气，“莫都尉你也太突然了，我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别人家的秘密都是三缄其口，到他们这里可倒好，对着自己这么个小兵都能直接说出来。要不是他对莫怀誊和高纪阳的品性还算信得过，都要忍不住去想事情结束后自己会不会被灭口了。

        莫怀誊看到兰骜的反应，眼中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笑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和高纪阳都信得过你。”

        能被人这么信任，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兰骜心中立即涌现出一股豪情来，“莫都尉放心，我绝对会帮你们打好掩护。”

        “嗯，我相信你。”

        兰骜往河对面看了一眼，想着两人晚上就要过去，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话，“那位郡守大人做事如此遮遮掩掩，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莫都尉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被人发现了。”

        听着这样明显关心的话语，莫怀誊认真地应下，“你放心，只是先去探个路，不会出什么事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兰骜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总是会忍不住想东想西。

        尤其等到晚上，营地里其他人都睡下，莫怀誊和高纪阳换上了一身黑色夜行衣后离开，他守着一支蜡烛，时不时会担忧地看向营帐外面，生怕错过任何动静。

        就这样睁着眼睛熬了半晚，即便已经困得要命，兰骜却不敢睡过去。

        一直等到寅时，耳边终于响起细细簌簌的声音，他立刻提起精神看过去，只见莫怀誊和高纪阳一起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两人的衣摆下方都滴着水，不过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结果应该是好的。

        终于回来了。

        兰骜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赶忙起身朝两人走过去，“怎么样？你们没被发现吧？”

        高纪阳手里甩着一块蒙脸的黑色布巾，语气轻松，“这还用问吗？有我们两个出马，哪怕是守备森严地皇宫内院也进得去，更何况一个小小的驻兵营地？”

        兰骜：“……”

        他决定再次忽略这个容易得意忘形的人，转而期待地看向莫怀誊。

        莫怀誊与他对视，眼底藏了某种让人看不懂的情绪，说话时的语气却没有多少起伏，“初战告捷，已经顺利摸清了那边的布置，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兰骜安心了，“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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