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六十分的葛余

李岑的表情太过正经，让葛余不敢有所怀疑。而且作为平面模特，这种情况也是常有的。

        葛余双手交叉，将身上毛衣脱去，盯了一眼李岑见他似乎并没有叫停的意思，葛余只能硬着头皮把上身唯一的打底衫也脱下。

        冬日的阳光根本不足以保暖，葛余打了个冷颤，赶紧将那块黄布披在了身上。

        好在李岑并没有冻死他的打算，不一会儿暖风就通过通风口吹了进来，地暖也发挥作用，室内的温度只用了几分钟就升了上去。  葛余按照自己的审美将黄布裹出了希腊神话中才有的神圣感，而后摆出相应的姿势，似乎是想说，“ok了，开始吧！”

        他觉得自己应该自觉点，凭借着这几年当平面模特的经验，尽可能地让李岑觉得这笔买卖不亏。

        但实际上李岑对于他的自作主张并不满意。只见李岑走上前来，拿下黄布，“嘶啦”一声，一块完整的黄布被二八分开。

        在葛余的迷惑中，那快仅占“二”的布料蒙上了葛余的眼睛。布料轻微地挂在他的后脑勺上，黄布透进阳光，温暖了葛余的整片目光。

        “裤子也脱了。”李岑的声音用“公事公办”来形容最贴切不过，葛余根本没法反驳。

        最后葛余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占八份的黄布以一种随性的姿态盖在他的胯部。  “睡吧。”这是李岑最后的吩咐。

        被蒙上眼睛的葛余触感、嗅觉与听觉瞬间灵敏了许多，他听见颜料搅拌的声音，嗅到空气中油画颜料特有的味道，甚至是画笔在画布上摩擦出的轻微的声音他都能听见。

        葛余的脑海里浮现出高一升高二暑假那年，在母亲葛芸莉的强烈要求下，李岑心不甘情不愿为他补习色彩基础的画面。

        正值夏季，葛余坐在画架前在李岑的监视下开始下笔。明明已经开了冷气，可是葛余还是觉得热，脸颊通红，冒出密汗。

        期间李岑一言不发，既没有露出笑容也没有皱眉叹气，在葛余动笔十分钟后，他就坐到了沙发上闭眼休憩。

        可是葛余还是很紧张，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接受了李岑的指导后作画。那个时候，李岑在葛余的心目中已经没有光环加持。如果说从前李岑是神，那么现在他就是被贬下凡的谪仙，葛余觉得自己拼一拼还是有机会和他比肩的。

        所以葛余的认真劲儿堪比艺考，他不想被李岑瞧不起，他要向别人证明自己不比李岑差。

        画完之后葛余进瞧远瞧左看右看，对这幅倾注了他全部心血的画很是满意。

        葛余也知道自己几个月的学习肯定无法与李岑十多年稳扎稳打的基础相比，但他觉得这个势头是好的，也许自己再学个十年就超过李岑了呢？毕竟艺术这个东西天赋很重要。再乐观一点儿，也许用不着十年，三年五年也说不一定。

        画完后，他正想把李岑叫醒，母亲葛芸莉就端着点心敲响了房门。葛余也想向母亲展示一下自己的成果，他满怀期待地打开房门，门外不光有母亲葛芸莉还有难得在家的李父，上小学的李期。李期的手里拿着雪糕，吃得不亦乐乎。

        葛芸莉借着送点心的名头，实则是想看看李岑有没有认真的教葛余绘画。她当然有给葛余报艺考班，但是她认为课上大家学的都一样，真正拉开差距的是课后。李岑国家级的绘画奖都能拿到，辅导一个葛余也都是顺便的事。

        她不懂绘画，也不大会欣赏艺术，在她眼里像实物就是好画，不像就不是好画。所以在她看到葛余画板上那幅逼真的静物画作时，脸上的笑容灿烂起来，“有李岑辅导，葛余的进步就是快，宏哥（葛芸莉对于李父的称呼），我看葛余在这方面挺有天赋的。”  听到母亲真心的赞赏，葛余也很开心，他抿嘴笑转头看向李岑。

        李岑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反驳，这是好事，只要李岑不反驳就是好事。

        可李父看着葛余的画却皱了皱眉，道：“还是差了些，不如李岑十岁时的水平。不过再学一段时间，应付艺考应该还是可以的。”

        一边吃着雪糕一边听着大人说话的李期发出疑问，“艺考是什么啊？”

        李父解释道：“就是艺术考试，就像你在学校里参加的考试一样，同样一套卷子有的人能考一百分，有的人能考六十分，有的人却不及格，大家依据分数被分在不同的班级里。艺考也是这么个道理。”

        李期立刻回答道：“哦！所以大哥能考一百分，二哥刚刚及格，所以他们是不同班级的同学！”

        李期童言无忌，李父从不掩饰对葛余的鄙夷与不在乎，而李岑似乎始终是在众人的讨论之外，只有葛芸莉不想自己的亲儿子被这么完完全全的比下去，她连忙道：“所以才需要李岑多辅导辅导葛余，有他这么个好老师，葛余才能进步得快些，哪天从六十分提升到九十分也说不一定，再努努力说不定也偶尔能考到一百分呢！”

        李父又抬头瞥了一眼葛余躺在画板上的画，不耐地皱眉，道：“这种事是要讲天赋的，你也别勉强葛余。反正都是为了艺考，我看葛余凭自己的努力，艺考没多大问题，以后也不要再耽误李岑的时间了。”

        那时候的李岑正在a大读书，学的是经济学，李父一直计划着让李岑去国外的h大学商学院再攻读几年，暑假李岑又要在自家公司实习，李父不想因为葛余而浪费李岑的时间和精力。

        葛芸莉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想要让李父收回成命，可李父的话又是那么的有理有据，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圆回来。这个时候葛芸莉才想起事情的主角是葛余，事关葛余的未来，她不信葛余会无动于衷，可葛余只低着头，一言不发，也看不清表情。

        关键时刻，李岑居然说话了，“周末我有些空闲，他可以来当我的模特，顺便学习一下。”

        葛芸莉十分感激李岑的救场，拉着葛余向李岑道谢，就像是一个迷路的旅人对为自己指路的陌生人道谢一样，彼此互为路途的过客，根本不是一路人，或者说一家人。

        在这件事之前葛余对自己的要求是考一百分，这件事之后葛余只要求自己考六十分就行了，就像李父说的，反正都是为了艺考。

        也许是黄布过滤后的阳光太过柔和，暖风熏得葛余困意丛生，他趴着趴着就真的睡着了。  睡梦中，葛余感觉背部痒痒的，像是有蚂蚁从背上爬过。他伸手挠了挠，止住了痒，可过了一会儿腿肚子也痒了起来。

        葛余已经忘记自己是在给李岑当模特，他把腿蜷缩起来，挠了挠腿肚子。  痒终于止住了。可过了一会儿他就感觉到了一阵疼痛，葛余惊叫一声，睁开了眼，画室只剩他一人，李岑已经离开。

        疼痛的位置在后背，葛余试图扭头查看，可那位置正好在后背中央他摸得着看不到。  整个画室只有窗户能反光，但玻璃窗毕竟不是镜子，他什么也没看见。

        正巧这时候一辆黑车开进了别墅，葛余记得车牌号，是傅亦珏的车。他与看守所里的李期沟通回来了！

        葛余立刻穿好衣服下楼迎接傅亦珏。

        这一次傅亦珏没有再调侃揶揄葛余，他直奔主题，严肃而认真地说道：“我这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葛余深吸一口气，道：“先听坏消息。”

        傅亦珏说道：“对方很可能有李期的dna证据。”说直白点儿就是米青液证据。

        葛余不敢置信，有些激动地说道：“这怎么可能呢？李期没有侵犯那个omega，即便是陈从瑞故意陷害李期，他们也不可能能拿到李期的米青液啊！”

        说到这儿葛余忽然反应了过来，“除非是一个和李期很亲密的人背叛了他！”

        见葛余反应过来了，傅亦珏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葛余的想法，说道：“李期已经告诉我了，他没有过交往对象，所以他在学校的室友嫌疑很大。”青春期的男生在寝室里无人的时候，做出一些diy的事，也不稀奇。

        这个消息已经是坏的不能再坏了，葛余立刻问道：“那好消息呢？”

        傅亦珏回答道：“那个被害人omega是李期的朋友带去的，而那个朋友正好也是李期的室友。我们可以把他作为突破口。”

        这个好消息让葛余看到了希望，他看了看傅亦珏又看了看李岑，嗫嗫地说道：“既然有迹象可以证明这事是陈从瑞故意诬陷李期的，那我们要不要直接反应给警方啊？”

        其实葛余还是有些不放心傅亦珏的。

        傅亦珏接手过的案子数不胜数，接触过的家属更是什么样的都有，他怎么会不明白葛余话里的意思呢。

        傅亦珏盯着葛余哂笑，一言不发，倒是李岑先说了话，“你想告诉警方，或者做别的什么事，我不会拦着你。但是如果被陈从瑞知道了，他会不会再有后招，我就不能保证了。”

        言下之意就是，葛余如果不愿意听他的安排，那么这件事他就不会再过问。

        葛余立刻闭嘴。  傅亦珏临走之前对李岑说道：“距离开庭还有五个月哦！”葛余觉得他是在多此一举，因为自己已经告诉了李岑具体的开庭时间。

        而后傅亦珏又对着葛余莫名一笑，道：“忘了告诉你，李期在看守所并不好过，陈从瑞似乎有安排人为难他，我去和他交流时，他的手似乎受了伤，连笔都拿不起来。”

        葛余立刻捏紧了拳头，暗自想到，怪不得那天在看守所门口会遇见陈从瑞，估计就是走后门去看守所亲自收拾李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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