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深仇大恨4

早在八岁以前葛余就已经学会了做饭。在葛余六岁时，葛芸莉就已经会使唤葛余了。她会一边切菜一边头也不抬的对葛余说：“把米淘了，饭煮上。”

        只比灶台高一点儿的葛余把手举高，搭在洗碗池边儿，坚硬冰冷的台子将他的手膈的生疼，他偶尔会因此抱怨上两句，但是母亲葛芸莉全当没听见。

        后来他自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他从外面搬了两块砖，脚踩在上面，高度刚刚好。

        等葛余长到七岁时，淘米已经是最基本的活儿了。

        葛余第一次动手炒菜完全是被逼的。那天他独自一人在家，等母亲回家做饭，可等了一天一夜，母亲也没有回来。葛余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他学着记忆中母亲炒菜过程，把菜洗干净，然后把肉拿出来洗净，葛余被猪肉表面那油腻的手感恶心到了，所以他放弃做荤菜。

        油刚下锅，葛余就把大块大块还在滴水的花菜倒了进去，噼里啪啦的声音和滚烫的油滴让葛余不敢靠近。锅下面的火在熊熊燃烧，葛余站在厨房门口等待锅里回归平静。

        等葛芸莉回来时，花菜已经被炸糊了，油温更是滚烫非常，整个厨房仿佛一点就炸。

        葛余生平炒的第一盘菜——油炸黑花菜出锅了。

        八岁之后，葛余来到李家，他再也不用自己做饭炒菜。但葛余很喜欢李家的厨娘，厨娘会给他好多好吃的，还会给他讲李岑的事，比如李岑小时候，比如李岑的母亲，姜文心。看厨娘做饭做多了，葛余也学会了不少。

        当李岑吃到葛余亲手做的菜时，有点儿吃惊，这个味道，和家里厨娘的手艺还挺像。

        饭后，葛余洗碗，他刚把手里的筷子大的和大的一头，小的和小的一头，井然有序的排好，放进筷篓里，站在厨房门口的李岑就轻声说道：“三天后，父亲要做手术。”

        葛余有些惊讶，道：“这么快么？那需要准备什么吗？”

        “你回去让葛姨这一周都准备些软的，低渣的食物。还有，明天会有一些术前检查。”

        葛余点头应下，又想到李岑明天一天一定很忙，便说道：“我做点三明治，哥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儿，晚点儿，我再去菜市场看看。”

        李岑伸手轻轻地揉了揉葛余的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天色已晚，葛余又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些做三明治的原料赶回医院。直到晚上十点他才忙完，赶回李家。

        刚到家发出了一点儿响动，母亲葛芸莉的房门就打开了，她见葛余抱着早晨李岑穿的西装外套，不怒反而极为高兴，“你今天也辛苦了，你说明天弄啥？”葛芸莉一高兴起来，就少了几分刻薄。

        葛余把李父三天后要做手术的事告诉给了她，葛芸莉眉头一皱一松一放，拍手道：“这是个好机会！”

        洗漱时，葛余站在镜子前把手伸进自己的头发里，轻轻地揉了揉。他有些恍惚，李岑真的可以这么温暖并且温柔吗？他是把自己当成了贴心的弟弟，给予帮助的朋友，还是温顺的不明关系者呢？

        葛余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一捧冰凉的水打断了他的思绪。葛余感觉自己最近总是想东想西的，心底还有一股莫名的烦躁，他用手锤了锤自己的胸口，呛咳数声，而后他对着镜子微微一笑，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第二天一系列的检查让李岑忙得不可开交。

        正午时，葛余做好了饭，在医院的小房间里等待李岑。阳光太烈，葛余手杵着脸，打起了瞌睡，忽然“砰”一声，房门打在墙壁上，弹回去又被一双“泡鸡爪”拦截。葛余下意识地站起身子，还没来得及抬头看过去，就听见尖锐的女声，带着怒意呵道：“你怎么在这儿啊？！”

        房门“砰”一声被关上，“我还以为你陪着你爸去检查了，结果你竟然在这儿杵着呢！”

        葛余无奈道：“妈，不是我不想去……”

        葛芸莉又低头看向桌子上的菜，略微有些惊讶，“你做的？”

        母亲的话题转的太快，葛余愣了一下才点头。

        葛芸莉拿起桌上的筷子，快准狠地夹起一块青菜，低下头喂进嘴里，口中的青菜还未咽下，她就抬眼盯向葛余，待嘴里得空了，她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又扫了一眼葛余，轻轻地说道：“还不错。”

        这一口还算不错的菜让葛芸莉的语气缓和了不少，“是你爸他不让你陪还是李岑不让啊？”

        “爸他说，有哥一个看着就可以了，让我回家去。”

        葛余的话落下许久，葛芸莉才抹去流到颧骨的泪，道：“往后我把菜给你送过来，你就在这儿做饭，哪都别去昂！”

        “不用，妈！我自己去买就成，你记得给我钱就行了。”葛余微微一笑，但嘴边的笑并没有上至眼睛。

        葛芸莉风风火火的来，又看似风风火火的走，在医院里停留了不到二十分钟。

        不知不觉间，天黑了，在暖黄的灯光下玻璃窗户上印出葛余的上半身，他的目光穿过自己，注视到了楼下的长廊里，一个女子正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老者散步。女子不时把头探到前方，似乎是一边交谈一边观察老者的情绪。

        他们走得很慢，仿佛这里并不是医院，而是某个风景宜人的公园。

        光影里忽然闯入一个黑影，葛余一惊，立刻把目光定在了玻璃窗户上，是李岑啊！

        葛余把冰箱里的菜端了出来，热了热，李岑也不见怪。

        等一切都收拾完，已经是晚上十点过。葛余看向坐在沙发上闭目扶额的李岑，道：“爸明天几点吃早饭呢？我看好时间在家里做好，送过来。”

        葛余的问题让李岑思考了一会儿，道：“这个床挺宽的，你看你要不要留宿在这儿。”

        李岑的提议让葛余差点儿惊掉下巴。那个连房间都不愿意让他进去的李岑，居然同意和自己同床？

        彼时的葛余还没有初次发/情，与一个beta男性没有多大差别，所以也不存在设防的问题。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盯着李岑久久不回应。

        李岑等了许久也不见葛余说话，便站起身来，反手脱掉上衣，把薄薄的短袖丢到靠近葛余的床角，冷冷地说道：“不愿意就把这件衣服带回去。”

        李岑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型男人，就像是一座冰山，露出三分庄严冷峻藏着七分磅礴暗涌。他的肤色是典型的亚洲人肤色，算不得黑但也称不上白，配上他的气质，真真是个文雅的贵公子。

        李岑如此明显的不悦，让葛余再不敢多说多想。洗漱完后，他穿着白天的短袖就躺在了床上，李岑瞧也没瞧他一眼，转身洗漱去了。

        不一会儿，淋浴的水声响起，忙了一天，李岑的身上应该也会有汗味吧？

        葛余神使鬼差般地拿起了李岑的那件汗衣，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清凉的信息素中有一股淡到几乎没有的汗渍味，几乎是在瞬间，葛余就感觉心里有头牛在“哞哞”低鸣，而后他就清醒了，自己在做什么？！像个变态痴汉一样！

        葛余将那件汗衣甩开，正好此时李岑穿着睡衣从卫生间里出来。

        看着自己躺在地上的衣服，以及葛余见鬼一样的表情，李岑说道：“怎么？演《安娜贝尔》吗？”

        葛余摇摇头，尴尬地笑了笑。

        葛余睡觉还算老实，李岑也是入睡是什么姿势醒来就是什么姿势。

        灯一关，葛余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闭上了眼。“岑哥，我明天早上会调一个6点的闹钟，去菜市场买菜。我会尽量小点儿声，希望不会吵醒你。”葛余知道李岑今天已经很累了。

        黑暗中，李岑头未动，身子也未动，声音仿佛是穿过了心腹，自己蹦出来的一样，“让刘叔去买。”刘叔是李家的专职司机，厨娘偶尔也会托他买菜。

        葛余回道：“啊？刘叔会不会没空啊？”

        “不会。”

        “那用不用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呢？”

        “不用，明早上再给他打。”

        葛余思考了片刻，又开口道：“不行，我怕明早时间来不及。”

        李岑不再回话。

        葛余翻身拿出手机，问道：“哥，刘叔的电话是多少，我这会儿给他打个电话说一声。”十八岁的葛余像三十岁的全职奶爸，有搡不完的心。

        躺在一边儿原本一动不动的李岑终于坐不住了，十五岁之后的葛余在他面前是个话少的，从前他还为此而感到可惜，今天晚上他却无比希望葛余变回来。

        李岑拿出自己的手机，摁亮，拨通刘叔的电话，让葛余接听，一番沟通后总算确认了要买的菜。

        室内再次陷入黑暗沉寂，葛余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忙道：“冰箱里……”话还未说完，李岑便打断了他，道：“睡觉！”

        那晚，葛余做梦梦到自己成为了“鲁滨逊”，他飘在一望无际的大洋上，好不容易看到一座闪着银光的岛，划近了才发展原来是一座冰山，他又继续往前划，又看见了一座岛，这一次他瞧清楚了，不是一座冰山，等他好不容易登上岛了，脚下又变成了冰山。

        气急的葛余，一拳锤在冰山上，谁知道这冰山看着坚不可摧，他一拳头下去，冰山居然垮掉了！没了船，葛余与这冰山同生共死，现在冰山也被他锤碎了，他就跟着掉进了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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