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半年

“什么问题？”
  苏显不明所以。
  “你读书是为何？”苏九月盯着他眼睛，严肃问道。
  苏显沉默，沉思了好一会。
  然后才苦笑一声。
  “最开始是为了考中秀才，减免家中赋税……”
  苏九月轻笑。
  “那显哥哥如今愿望成真，为何在读书一事上还如此纠结？”
  苏显抿唇不语。
  “月儿！别闹！”
  李氏上前一步想要把苏九月拽开。
  “爷爷他们在谈很严肃的事情，你别去吵你显哥哥！”
  苏九月淡定躲开李氏的手，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知道呀，可是这个问题很重要！”
  “你们既然各有各的坚持，不如让我来帮你们搞清楚状况。”
  苏茂林还没缓过劲儿，满脑子都是苏显得罪了王家，苏显完了。
  有气无力的瞥了一眼苏九月。
  “你个小丫头片子搞得清楚什么状况？你把自己的状况搞明白就不错了！”
  哎……年龄是硬伤……
  苏九月撇撇嘴。
  “爷爷，月儿马上就十四了，已经能明事理，知进退了。”
  “显哥哥若是说只想要一个秀才的身份，那大可不必为了这事发愁。”
  “咱们赔了银子，秀才身份保住了，若是怕王家少爷归来后报复，大可背井离乡，一家人在一起在哪儿不是过日子？”
  “为何要因为前途断送了就万念俱灰，宁愿下狱惶惶度日？”
  闻言，苏茂林似乎找到了办法，精神一振。
  “对，显哥儿，咱们先交了银子，度过眼下的难关。那王家公子不是有大半年才回来吗？”
  苏全忠也接茬:“等庄家收了咱们就卖了当盘缠，另寻一处地方生活。”
  那王家找不到他们，又何谈报复？
  苏九月盯着苏显，看着他不忿的眼神，心中了然，面色却是不显。
  “所以，显哥哥不用纠结，只不过是仕途之路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显闻言眼神微闪。
  “仕途……若说没有碰到这条康庄大道还好……”
  苏显失神的看着远方，是神都的方向……
  似乎在诉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月儿，你可知，在书院，所有人都说我是最有天赋的……”
  “一开始我以为是在调笑，直到我十三岁中童生，十七岁高中秀才……”
  “我成了最依山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秀才……”
  “我自己也信了，我觉得我也有机会去搏一搏，说不定，我也能去争一争！”
  “我读书的目的，从减免赋税变成了光耀门楣，变成了金榜题名！”
  “可如今……全毁了……一切都毁了……”
  “当靠近过那条道路，就再也无法自拔……”
  “现在，让我用一个秀才的身份苟延残喘，一辈子东躲西藏，我，做不到。”
  苏显眼中绝望中带着不服。
  “我真的做不到，我宁愿这秀才身份不要，也不想家人们跟着我不见天日！”
  周氏和苏全友泪眼婆娑。
  这孩子……哎……
  苏九月却笑了。
  “那我问问你，若金榜题名，进入了朝堂，显哥哥又当如何？”
  苏显一脸向往之色。
  “那必然是上效君主，下安百姓，做一个人人歌颂的好官，我有这个自信！”
  “哈哈哈！好！说得好！”
  苏九月鼓掌。
  “那我再问你，朝廷，王公贵族何其多？哪个不比这小小王家有权有势？”
  “若是在朝堂被这种权势滔天的贵族针对，显哥哥又能如何？”
  “这……”
  苏显噎住。
  一个王家已经让他陷入绝境……若是被更有权势的人针对，他能怎么办？
  见苏显无法回答，苏九月语气冷了几分。
  “所以，显哥哥，仕途从来都不是康庄大道。”
  “这一路上都是如履薄冰，布满荆棘。”
  “如今不过是刀山火海中踩到一个石子，你便失了斗志。”
  “却还在做着平步青云的美梦，你当真，可笑至极。”
  “我……”
  苏显想辩驳，却发现辩无可辩！
  苏九月继续说:“哪怕没有王家，以后你的路上也会有高于王家的人阻挠。”
  “你悲愤，你不服，可是你不是依旧认命了吗？你反抗都不敢反抗！”
  “却又口口声声说要为黎民，为百姓，你，真的自信吗？”
  苏九月直视苏显的眼睛，目光直射他心底，让苏显，一瞬间乱了阵脚。
  是啊，自己连王家都怕，又如何妄想做个好官？
  若是碰到有钱有势的人让他徇私舞弊，自己敢拒绝吗？
  若是碰到王公贵族拉他结党营私，自己敢不从吗？
  苏显似乎一瞬间信仰崩塌，颓然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苏九月叹口气。
  心中对着苏显鞠了一躬。
  可别怪我说话不留情面！这不是为了让你尽早看清自己，坚定内心嘛！
  咳咳……
  苏显的眼神从错愕，迷茫，到坚定。

  “我这就启程，去神都！我去等着陛下的车驾，状告到陛下面前！”
  “月儿说的对！我不能被权势欺压了就甘于认命！”
  “我之前是误入歧途了，这条路，我要闯一闯！”
  苏九月扶额，看着苏显跟打了鸡血一般振奋这模样，无语望青天。
  “显哥哥，先不说你能不能在重重御林军护卫下见到陛下。”
  这孩子，怕不是画本子看多了，还告御状。
  真当御林军是吃素的？
  “咱就说你能不能出得了城门。”
  王家，有那么蠢？
  都敢买通府衙强行将你下狱，没防着你狗急跳墙？
  苏显也反应过来，又是好一阵沉默。
  原本苏茂林见苏显重燃斗志也有了几分安慰，如今被冷水一泼。
  不禁悲从中来。
  他们这种下等人，想入仕，太难了……
  苏九月看着众人的反应，见时机已到，清了清嗓子。
  “倒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什么办法！”众人眼含希冀，急切询问。
  “你们可知，王家为何如此肆无忌惮？”
  苏显冷哼:“不过是仗着自己有钱罢了。”
  苏九月点头。
  “对，有钱！”
  对着苏显双手抱胸。
  “那若是，我们比他更有钱呢？他还敢不敢报复你？”
  “那自是不敢……”
  “不是，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
  苏显无语，这妹子，大概是不知道依山县首富是什么概念！
  “区区依山县首富而已！”
  苏九月淡定一笑，神采飞扬。
  “半年，必定让这首富之名换个主子。”
  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击打在了众人的心上。
  让他们，心潮澎湃。
  晚风吹过苏九月的脸颊，发随风动，眼中是满满的雄心壮志。
  这一刻，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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