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亦何欢Ⅱ

三月五日凌晨一点，警视厅警察学校，松田阵平和降谷零在樱花树下约架。当是时，二人激情互殴，连打带骂，不亦乐乎。

        突然间，一个黑影，大鸟似的轻飘飘落过栏杆。两人齐刷刷停手扭头，看见一青年极其无辜地蹲在地上。

        泷川飞鸟立刻发扬良好的法国传统高举双手，同时缓缓站起来：“两位交流感情挺热烈哈，别在意我，我这就滚。”

        “你是学生？”降谷零皱着眉头打量他，“怎么没穿制服？”

        泷川飞鸟完全不慌，振振有词：“我翻墙出校了，嗯，没错，就是这样。”

        “不打自招。”松田阵平冷笑一声。从国中开始，松田翻墙出校飙车的经验极其丰富。对于惯犯来说，出校可以不穿制服，但是翻墙的时候必须穿，这样就算监控拍到，只要没有正脸，仍然可以嘴硬不承认。这人的身手，不是惯犯就是小偷。不过，以防万一，他紧接着问：“你校卡呢？住哪间宿舍？”

        “制服和卡都还没领。宿舍不知道。”泷川飞鸟诚恳回答，“我迟到了。”

        得，连借口都不认真找。他和降谷零对视一眼，各自冷哼一声，不约而同地挥拳冲着绿眼青年的面门而去！

        三月五日凌晨两点，校医务室。

        诸伏景光哈欠连天：“对，就是这儿，同学……虽然可能有点不礼貌，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半夜来找医务室？”恰好让被噩梦惊醒的他在走廊里碰上。

        “有两人在外面打架，”完好无损的泷川飞鸟往自己眼睛里挤完两滴眼药水，开始信口胡说，“我把他们拉住了，不过还是受了点伤。”

        诸伏景光迅速想到自己不安分的竹马，哈欠也不打了，目光瞬间锐利：“他们在哪儿？”

        个子相当高的青年挠挠头，不确定地开口：“大概，还在……樱花树下面？”

        “可以带我过去吗？”诸伏景光立刻问。

        “啊，当然。”泷泽飞鸟爽快地同意，“正好这两个人都不想让我动手呢，真头疼。”

        诸伏景光讪笑两声——这当然是难免的吧。

        三月五日凌晨两点半，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面面相觑。

        “他一人放倒了小阵平和降谷？”考虑到对方的自尊心，诸伏景光最后敲开了萩原研二的宿舍门——他俩昨天一起竭力阻止了两大池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彼此拳打脚踢。

        “准确来说，他们两个是累倒的。”诸伏景光回忆刚才的场面，自家竹马和刚起了矛盾的天然卷帅哥毫无形象地倒作一团，在樱花树下场面美好的仿若galgame的cg。手机被收走，没法拍照留念，真是太可惜了。

        “……累倒的？”

        “他们三个绕着校区狂奔了一个小时。速度相当快。”

        “狂奔、一个小时？！”

        脖子上还架着松田一条胳膊的萩原立刻以敬畏的眼神注视生龙活虎健步如飞的泷川飞鸟。这是何等程度的体力怪物！

        “……少说两句吧你。”松田敲了他的头一下，转眼对泷川飞鸟怒目而视：“你怎么不早把入学通知书拿出来？”

        “因为溜你俩很好玩。”泷川飞鸟毫无愧意地答道，同时在脑内更新个人资料：体力极端充沛，身体极其强壮，如果不是他眼睛干得都快炸了，他还能再溜这两位帅哥十圈；搏斗水平目前未知。

        ……未免也有些太超模了。他心想，这六边形战士面板在游戏里就是等着被削的命，起码得有块短板吧？

        松田闻言暴起，萩原研二及时制止了第二起搏斗事件的发生。降谷零吐槽：“你这家伙真恶劣啊。”

        “谢谢夸奖。”他一点也不害臊地承认了，“话说，你们班长叫什么名字？”

        三月五日凌晨三点，伊达航被一阵有力的敲门声惊醒。他揉着眼睛走到门口，打开门，被五个杵在他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哦，你们都是鬼冢教场的吧？”他立刻认出来显眼的金发和卷毛，“这个时间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发现这家伙翻墙进来——”

        “他说他是鬼冢教场的——”

        “声称自己忘了报道日期——”

        伊达航当机立断，打了个暂停手势：“停停停，一个一个来。”

        “我就是那个完全错过了报道和开学典礼的倒霉蛋。”泷川飞鸟露出一个纯天然无污染的微笑，“觉得你可能是知情人就过来问问，请问哪里还能领到制服和卡？”

        伊达航以拳锤掌：“哦哦——你就是泷川飞鸟吧？鬼冢教官还以为你临时反悔不来了，不过我以防万一，把你的卡暂且拿着了。我找一下。”

        “好可靠。“泷川飞鸟感慨道。气氛有所缓和，看来身份的确认彻底打消了警校生们最后的疑虑。

        “你怎么迟到一整天？“松田直截了当地问，“航班延迟？”

        泷川飞鸟本想说：其实我失忆了，但是西比尔在他脑袋里大声咳嗽了一下，咳得泷川飞鸟膝盖一软，幸好他及时扶住门框；作为系统也未必过于智能了些。

        “你还好吗？”诸伏景光有点担心地问。

        咦，他是在关心自己吗？或者说，这个时候应该展露关心？

        “没事，和两位赛跑很愉快，跑得稍微有些腿软。”他发现自己无师自通嘲讽技能，不出意外地收到了两枚眼刀，“至于迟到理由……其实我睡过头了。”

        四个人纷纷露出不信的眼神。伊达航适时打断了下一波拌嘴，出现在门口：“给，这是你的卡和宿舍钥匙。”

        泷川接过，又听他说：“制服明天可以补领，一人两套。我看你和我身高相仿，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暂时穿我的。”

        西比尔冷不防插话：“快道谢。”

        泷川飞鸟短暂地顿了一下，接过卡和提包，从善如流道：“谢谢。”

        他回忆一整遍自己的从醒来到现在的经历，发现自己的确不是很有礼貌：难道说，他其实是个随心所欲、不通人情世故的家伙？

        这样想着，他又加了一句：“麻烦了。”

        伊达航看着他，爽朗地哈哈一笑：“还以为你会是个很难相处的家伙，看来第一印象确实不可信嘛！我是伊达航，鬼冢教场的班长，以后多多指教！”

        他伸出一只手。哦，对，泷川飞鸟心想，自我介绍也是必要的。还有握手。明明叫做明日香，自己怎么跟绫波丽似的。

        于是他和对方握手：“我是泷川飞鸟，多多指教。”

        “确实，还没有自我介绍。”和他在深夜走廊相见的刘海青年微笑着说，“我叫诸伏景光。”

        “我是萩原研二。”三更半夜被从床上轰起来捞竹马的长发男人抛了个wink，“可以直接喊我研二哦。”

        “我是降谷零。”他身后那位金色头发、看起来很像混血的同学认真地说，“让我们一起为这个国家的未来而努力吧。”

        “松田阵平。”天然卷咧嘴一笑，“比较喜欢揍讲正论的家伙。”

        伊达航在他们打起来之前挺身而出：“不要在走廊里打架啊——你们两个！”

        泷川飞鸟被这种气氛感染得傻乐起来，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请叫我泷川飞鸟。特点是好奇心非常强，对普通人不感兴趣，要是有外星人、未来人、异世界人、超能力者的话，请来找我。”

        打架的两人、拉偏架的两人、真的在拉架的人全都戛然而止，向他投来“这中二病谁”的无语目光。他镇定自若地补充：“有趣的怪人也可以。完毕。”

        三月五日凌晨三点半，日后令全体老师头痛不已的警校六人组完成了第一次自我介绍——虽然完全不正式。

        在指给泷川飞鸟宿舍的位置之后，伊达航目送剩下四个刺头回去睡觉，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深夜斗殴，深感自己像个老父亲。

        在对方半推半就的默许之下，诸伏景光把降谷零精心包扎了一番，像个点心盒塞进房门。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一边压低声音闲聊一边在走廊里散步回宿舍。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话要说吧。”松田用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捣了一下自家竹马的胳膊。

        “我对自己的洞察力还蛮引以为傲的。”萩原沉思，“泷川……在中二病的外表下，是一颗中二病的心。”

        “你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松田吐槽，“行了，快回去睡吧。”

        “是啊是啊，明天还要就你脸上的伤应付教官。”萩原研二笑嘻嘻地点头称是，“嘛，起码有了正当理由——帮助同学。不是挺好的吗？”

        那种言行慢了半拍的反应，和对一些常规行为露出不明显的空白表情，仿佛知识和经验产生了脱节——就是这种违和感。不过，反正还有半年的时间可以观察。他想着，也很快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了。

        三月五日凌晨四点，宿舍。

        泷川飞鸟获得了钥匙、卡和制服，顺便拿到了第二天的行程表。在简单地收拾了单人宿舍之后，他快乐地把行李箱扔到墙角，换了衣服往床上一躺，开始和西比尔讨价还价。

        “第一个任务完成了。”他说，“喂喂，对着空气说话真的显得我很中二，我能不能和你直接心灵感应？”

        “你就不能拿手机吗？”西比尔无语，“把自己搞得头晕耳鸣很好玩？”

        “还行。”泷川实话实说，“主要是听你用我的声音以这种崩溃的语气说话，挺好笑的。另外，翻翻入学通知就知道这里是要收手机的，我不觉得你会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你还要我发短信联系，这可是属于教唆藏匿违禁品啊。”

        “没想到你这么遵纪守法。”

        “不，我不觉得我是这种人。”根据自己的行事风格，他相当确定这一点，“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警校围墙之内我承诺不首先主动使用通讯武器。”

        “别当我没看见你拍了很多张那两个人的蠢照。”

        “那是考虑到日后敲诈也许会有用。”他煞有介事地点头，“只是一个预感。别再岔开话题了，我们还是来谈谈报酬吧。你打算给我什么？”

        “什么？”

        “阶段性奖励有利于员工绩效提升。”泷川说，“推理小说倒着读确实没意思；不过如果行文过程中公布的线索数量为零，作者可以赶紧回老家结婚了。我要求信息。”

        “……你是不是没听过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谚语？”

        “比起无知和盲目，我宁愿被好奇心害死。”泷川飞鸟说，“而且我是犬派——至少我觉得我是犬派，别拿猫来形容我。”

        “我可以提示你，消息不一定是真的。”

        “提供这一行为本身就会暴露很多问题。我的诚意已经展现得差不多了，如果你再拒不让步——”他沉吟片刻，“我就给你表演一个当场退学。”

        从西比尔的反应时长可以推断出他的威胁生效了：“……你想知道什么？”

        “最想知道你是什么。”

        “拒绝。”

        很果断。这是他目前不能触及的部分。“好神秘。”泷川啧啧，“好吧，那就——我的信息。什么都可以，真的也可以，假的也可以，以前的也可以，现在的、我还不知道的也可以。”

        “……kosher。”

        “欸？”

        “寇修（kosher）。这是你的另一个名字。暂时不会有人呼唤它。”

        他沉默一瞬，嫌弃道：“不好意思，我不信教。”

        “你有飞天意面神教的牧师证。话题终止，去睡觉。”

        “什么？你说这个我可不困了。……喂喂，西比尔？小西？你别装睡啊——话说，你会睡觉吗？唉——？真的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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