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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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王亲临,是件鼓舞士气之事,很快传遍三军,尤其还是李臻这位老手亲自处理,军心格外为之一振。
但君王可以亲临、亲征,大多数时候,却实在不必亲自上阵。此刻王帐内内外外围满了人,都只在劝辰静双:“王上,您身份尊贵,实在不宜以身涉险!”
蒙望尤其着急,直言道:“殿下要是有了什么损失,我们殿下岂不要把我剁成饺子馅儿——!”
辰静双脸都红了,伸手从他背上拎了弓箭下来,瞄都没瞄,张手一射,箭尖破空而出,连挑两点红缨,去势不减,又不偏不倚钉入剑架,穿透两根两指厚的红木方止。白羽箭尾留了半截在外头,蜂鸣不休。
这随手一箭技艳绝绝,石破天惊,帐内一时安静了一会儿。
辰静双收回手,冷冷道:“孤有自保之力,诸卿不必多虑!”
蒙望与沔溪守将面面相觑,守将跪地道:“请王上三思!”
“报——左翼不支!”
辰静双怒道:“只为不让孤上阵,你们连战局都不顾了吗!”
“王上,”一直没出声的宋如玥忽然开了口,火上眉睫,她似乎还在面具下笑了一声,“我等前去迎敌,总需有人居中调度。王上的确有力自保,但战事突然,他人指挥都嫌权威不足。唯独王上身份最高,请王上居帅帐,统率全局!”
她说着掀开王帐,拎枪上马:“我等将士性命,就交到王上手中了!碧瑶不才,自请驰援左翼!”
她话音未落,已向左翼跑了。蒙望和沔溪守将见此举有效,忙抢着出了帐子,各挑了一边冲去。
辰静双再好的脾气,也几乎被那位胆大包天的碧瑶烧炸了。但他实在无可选……那句“我等将士性命,就交到王上手中了!”宛如定海神针,逼着他稳住。
——哪怕他一开始闹着要上前线,也是因为想保护她。
-
辰恭此战,兵力集中攻打辰燕联军的左翼,因此左翼战局格外凶险。宋如玥听了一耳朵简报,一马当先,直冲到最前。
林荣只好一边保护她,一边替她压阵指挥。所幸辰恭一方,兵力虽多,却是杂牌,以多欺少容易,却敌不过整肃的天铁营。见对方援军数目庞大,又被迎面一冲,士气就高开低走,露了怯。
宋如玥当即追击,一路将他们撵到五里外的赤水。追过赤水,就是辰恭屯兵的城池了。谁知这时,赤水对岸忽然高高竖起一架云梯,半截处绑着个衣袂飘飘的女人。同时有人冲着这边大喊:“辰世子妃生母在此——速速退兵——”
宋如玥心头一跳。
她与那云梯之间仅隔一道赤水,凝神一望,就看得分明。云梯上那人,一身眼熟的碧色宫装,皱皱巴巴地被勒在云梯上。除了左耳一只碎耳环,她无妆无饰,鬓发散乱,口里塞着什么,睁大了圆眼,惊恐地往下看去。见到自己时,她略微一怔,突然拼命地、无济于事地挣扎起来。
她们那样近,几乎能看得清彼此眼中的泪光。
又那样远。
“……将军!”林荣一嗓子叫回了她的魂,“贼人鱼死网破,请将军暂避!”
他本意,是让宋如玥离开这里。
宋如玥不肯,反倒放开了嗓子大笑道:“何方贼子,随便绑了个女人上阵,谁知是否王妃生母?!哪怕真是王妃生母,三军阵前,岂容私情!”
说罢,她亲手向云梯上的女人射出一箭,喝令:“敌军已走投无路,杀——!!”
那一箭飘摇而上,与云梯擦肩而过。
顺妃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但宋如玥已无暇看她,只率众冲杀。反倒林荣会了她的意,亲自点了天铁营中箭术顶尖的几个将士,箭箭连成一线,看似要取顺妃性命,实则箭箭命中云梯绳索,力图将她救下。
宋如玥这一冲,敌军顿时更乱,架着顺妃的云梯摇摇晃晃,带着她的衣裙,像只昏了头的蝴蝶。也不知是谁的箭矢伤了她,她袖口染了斑斑血迹。
她惶然望着脚下的战场,只盯着宋如玥的身影。那是她的女儿,是她曾经在深宫里……最亲近的人。
-
顺妃,顺妃,只看封号,就知道她是个多么温顺的人。她本家姓“苏”,既听起来纤巧,也算不了多大的倚仗。
她是十五岁那年,被家族送入皇宫的,那以后连闺名也忘了。只是她“福气好”,初次承宠就有了身孕,阖宫都以为是个皇子,连术士都说,此子将来大有可为。宫中子嗣薄,皇帝龙颜大悦,不待婴儿出生,便亲封她为“顺妃”。
而这孩子,却是个女儿。
哪怕后来宋如玥颇受宠爱,这事也成了顺妃的“惊弓之影”、成了皇帝的心头块垒,只不过是她并无错处,皇帝没得理由降下她这虚得的位份。往后十几年,“顺妃”就一直是宫人口中的“顺妃”、皇帝口中的“苏氏”,从未变过。她怕事,于是早早将宋如玥送到得宠的静嫔身边,儿女缘分终于也被拉扯得纤薄如纸,甚至,都远不及平民小户家的母女。
如今想来,她们间最深切的牵挂,竟然是宋如玥刚学会走路,就扶着宫墙到她的宫里。她一时未反应过来,直到那蹒跚的小女孩胡乱抹了抹汗,抬头甜甜地叫了她一声“娘”。
她愕然抬眼,直到看见不远不近跟着的静嫔对她点头微笑,才有百种滋味,流上心头。
她后来依然不大敢见她,只听说这孩子倔强,听说她被年长的皇女皇子们宠得没个心眼儿,听说她有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莽撞……好在,这女儿也有一腔男儿都比不得的勇气,自小就赚回了皇帝的宠爱。
大豫最后一个皇帝的后宫里,皇后是个贤人,妃嫔和睦,后宫生活温和如水。她本来以为,这样的平静能随她走完余生,往后,眼一闭,就是无牵无挂的来生了。
谁知道,她没到四十,国破家亡。
她胆战心惊地被人撞破宫门,胆战心惊地听说了卫贵妃和静嫔的死讯。自从皇后被软禁,她莫名成了后宫位份最高之人,曾壮着胆子,本想为她们小敛……
不提也罢。
再后来,她被锁在宫中几个月,被辰恭一纸诏书绑了出来,还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被仓皇架上战场。
得见天日之前,她听到了一段对话——
“这怎么能动?辰王亲下的令,这女人是宫里的妃子,要殿下本人来了才能处置!”
“辰恭拿她有什么用?!顶多也就是上阵威胁!现在碧瑶都快打到赤水了,再不祭出她,不等辰恭,咱们今天就玩儿完!”
“可是……”
“你可是什么?左右咱们也守不住了,把她放出去一试!我才是主将,到时候要砍,也是砍我的头!”
原来,她又成了要挟谁的筹码。
她本还想不通,谁知一上战场,她就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
宋如玥戴着面具,披着甲胄,□□神骏怒嘶,手中银枪如蛟似龙,和从前深闺里的小公主全然不同。可是顺妃……偷偷看着她长大,她的身量、举手投足的小动作,一眼就认得出来。
她比分别时,好似长高了些,瘦了些。
顺妃不知道宋如玥如今的身份,可是她奇迹般地懂了,自己作为筹码,威胁的就是她。她看着宋如玥,这一辈子头一次有底气这么专注地看着宋如玥。
她心惊肉跳地看着宋如玥搭浮桥、渡赤水,过千军万马,一路杀来。云梯下仍有人守卫,带着她且战且退,色厉内荏地大吼:“此乃世子妃宋如玥生母,尔等岂敢!!”
那些箭手与宋如玥配合极佳,随着她靠近,她身上绳索渐渐崩开。
宋如玥大笑:“不知哪里捉一个女人做幌,以为谁会上当?!!”
她说着一枪挑出,弧如满月,晃花了顺妃的眼。四五个敌军在前,被她一枪扫退、策马追击——她一枪捅穿了两人胸膛,手腕一震,血液飞溅。与此同时,她身边将士飞快控制了云梯。宋如玥只抬头对顺妃弯了弯笑眼,说了句:“夫人安心!”便再次被战局牵动,呼啸奔走。
此时胜局已定。
云梯才刚刚被控住,不等有人放下顺妃,最后一支箭矢已经钉来,截断绳索,顺妃周身一空,心头刚一惊,就被人接住。这片刻功夫,宋如玥已经冲远,连着身边的天铁营将士都已呼啸远去。顺妃被人扶着,全身发抖,踮着脚尖看着宋如玥背影,哑声道:“这位将军……怎么是位女子?”
有人笑答:“我等不知。我们只知道,世子有难之时,这位碧瑶将军像传说一样,横空出世。”
他声音带笑,顺妃却莫名觉得紧张,望了他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她忽然注意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统统面向着她。她顿时浑身一冷,客气道:“我一妇人,何用如此得大张旗鼓?”
先前答她话的人又笑了:“娘娘是世子妃生母,身份自然贵重。”
顺妃冷汗涔涔,也被逼出几分急智,忙矢口否认:“我只一个女儿,配的是个读书人,怎么就成了世子妃生母?”
那人还只是笑:“娘娘聪慧,可惜,现在无人能救你。”
——宋如玥与天铁营已远去;她落下了云梯,便是脱出了对岸箭手的保护。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鼻尖也见了汗,仍定下神道:“我……”
“娘娘久居深宫,不懂得君臣间的道理。”那人上前一步,轻易抓住了退无可退的顺妃,“我久居沔溪,誓死效忠王上,潜伏日久,连沔溪守将都不知,您说,世子和碧瑶将军会知道吗?”
他说罢又笑了一声,忽然高声道:“辰静双受妖女蛊惑,废父弑母,天理不容,我等誓忠王室,清君侧——”
他竟是个颇有份量的人,碧瑶领军驰援左翼前,此处兵将便悉听他号令。他此话一出,那些守兵稀里糊涂,竟大半都举起了刀,向碧瑶带来的人马反戈攻去!
宋如玥听见,立刻领人回身反击!
可这是战场,四处都是活生生的人。这两方片刻前还是同进同退的战友,忽然反戈相向,一时无数人反应不及,被砍翻在地。辰恭那些残兵残将见此,以为得了机会,趁乱冲锋,竟将碧瑶援军冲掉了十分之一。战场一片混乱,唯有血影刀光,分不清孰是孰非。
本已确定的胜局,一番狂风呼啸,又成了乱局。
顺妃脖子上被抵了刀,还不肯安静,分辩道:“我籍籍无名,将军怎么会为我赴死?”
“碧瑶方才顾忌你,此刻必也顾忌你——别说你还是皇妃,是那位世子妃的生母……碧瑶与世子妃之争,本有王上推波助澜,她怎敢让你死在此处?”
说罢,他又高声喝道:“碧瑶!宋如玥生母在此,你若要她活命,就此弃枪归降!”
这人似乎嫌一人说话分量不足,话音刚落,周围人等便整齐划一地将武器往地上一顿,齐声吼道:“若要她活命,就此弃枪归降!!”
大地震颤,响遏行云。
顺妃听了,只摇头惨笑。
她不明就里,可既然那位世子妃名叫“宋如玥”,这位“碧瑶将军”也货真价实是她的女儿,这两人本是一人,有何可争?
可她又望向战场,那傻姑娘死死盯着她,竟然真发了一瞬间的怔,虽有高手保护,也不免被人抓住破绽,一剑抹向脖子。虽然她躲得及时,却还是溅出了一抹触目惊心的血。
-
——顺妃听说过,卫贵妃和静嫔是因刺杀辰恭才死的。她心中有过隐约的震动,但那时朝不保夕,她来不及分辨这样的震动,代表着什么。
而今,她忽然懂了。
她二人之烈,是不甘国破家亡,非得拼个鱼死网破才好。她不及这二人,她是个肯苟活的人……可是,她不能成为筹码,眼睁睁把自己的女儿困死!
她轻轻笑了一声。
挟制着她的人瞳孔一缩,大叫:“不好!”一把将她扑倒。可来不及了,她笑声未落时,已拼死撞了刀,被这样一带,暖热的血更是无所顾忌地喷,染红了一众人的眼。
远处传来凄厉的惨呼:
“娘、娘娘——!!!”
顺妃喉咙受损,艰难地用血肉模糊的声音,拼凑出一声轻柔的“诶”。
就像很多年前,宫墙下,她回答那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一样。
-
轻柔的宫衣飘呀,飘向亘古不灭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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