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论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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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宋如玥派人将塔娜哈斯送到了西凌边界。临行前,少布只远远露了一面,权当告别。
其后,西凌大军再也无处遁形。萨仁整顿了残兵败将,和辰国大军遥遥对峙——但是,败局已定。
与此同时,辰国北境。
-
今年沉云偏冷,将近冬月,已经开始飘雪。
天地间一片寡淡颜色,唯有一团篝火明亮。篝火边坐着两个人,身上穿着的都是重色,但色调仍显得萧索。
苟易拿着两件斗篷过来,分别披到宋玠和宋珪的肩上。宋玠对他一笑,低声道了谢。
苟易打了个哈哈坐下来:“殿下不必客气。”
“从前在安乐身边,你们也是这么照顾她的吗?”
“安乐殿下……”苟易低头想了想,“噗”地一笑:“安乐殿下,属下说句心直口快的,可没两位王爷殿下这么省心。”
宋玠宋珪听了这话,都带着笑看过来。英俊的相似的侧脸,被火光渡上一层暖色,眼底都浮起一片温柔。
“安乐被我们娇惯坏了,承蒙各位费心。”
“不敢当,殿下。”苟易马上端正了神色还礼——也只端正了数息,又混起来,笑道:“不过,最头疼安乐殿下的还是辰王殿下。有一回跟着上了战场,脸都急绿了,哈!其实当时有我在殿下身边,有什么怕的?”
左右那番劫难已经过去,他牛皮吹得山响。
宋珪直愣愣道:“我却听说,那一战,她受了重伤。”
苟易一滞。
所幸有宋玠圆场:“我听说,伤人者不是西凌人?”
苟易讪讪道:“是辰王殿下身边的侍卫。当时……战场上一片混乱,是误会了。”
真正伤了宋如玥的人是赵春山,此人相当于辰静双身边的林荣。当时一把长刀将宋如玥穿胸而过,她险些死在战场上。但真相后来被当事人遮掩了过去,竟算是辛秘,连宋玠宋珪都一无所知。
宋珪原本在一弹一收地把玩着剑,剑格与剑鞘发出动听的、有规律的轻响,听到这里一时失误,“啪”的一声,剑格重重击打在鞘的吞口。
宋玠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不是说辰王待安乐一往情深吗?”
“是,唉,但当时……安乐殿下直接把辰王殿下推到乱军丛中,属下都差点以为……那人发了疯,辰王殿下也是事后才知。是属下没能保护好安乐殿下。不过听说那个人也没活下来,林副统领去找辰王殿下讨了说法,安乐殿下也没再提过。”
宋玠摇了摇头:“她不提,辰静双也不提?那人后来怎么处置的?诛九族了没有?”
“没……好像……没什么处置吧……”
宋玠又摇了摇头,似乎要说什么,神色却有些自嘲。
宋珪更愤愤:“这要是当年在永溪——”
“——珪儿。”
宋珪百般隐忍地吞了声。
“多说无益。”宋玠低声,“辰王殿下,或许是另有考量。”
“是呢!”苟易听着气氛不对,忙兴冲冲地插进来缓和,“两位殿下或许不曾见过,辰王殿下对安乐殿下可真真是视如掌上明珠——有时候安乐殿下任性,从前陛下拦不住的,辰王殿下都一一拦下了!譬如殿下养伤时,自己不知道好好调养,到了冬天,因没见过几次辰国大雪,便总要出门观雪,要是陛下可拗不住,但对着辰王殿下,殿下就没法子了,只能好好禁足养着,养得殿下手背上都多了肉!”
宋玠莞尔:“他管得倒严。”
“哪里哪里,”苟易连连摆手,“殿下不曾亲眼所见,安乐殿下也时常对辰王殿下撒娇,辰王殿下也不大受得住,是与明月姑娘约定了暗号,若安乐殿下撒娇是有所求,就以暗号提示,如此,才免过数次大劫。”
宋珪忍俊不禁:“他倒聪明。”
苟易话里提到了明月,宋玠便随口问道:“明月也到了该放出宫的年纪了吧?怎么,还在安乐身边吗?”
这倒是后宫事,苟易不太确定,想了想,才迟疑道:“听说……安乐殿下也提过,是明月姑娘回说,不知辰人品性,不愿意出宫。”
“这一听就是托词,”宋珪笑道,“约摸还是放不下安乐。”
宋玠:“明月,是从小跟在安乐身边的吧?”
宋珪:“是,她生在宫内,和安乐年岁相仿,稍懂事些,就被教了规矩,送过去了。唔……这么一说,她自幼在宫廷,不想去民间,倒也合理。”
宋玠摇了摇头道:“明月也是个烈性子,这个理由放到她身上,却说不通了。”
“安乐的宫女,你怎么会这么了解?”
“——你不也了解?”
宋珪一怔,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不过是动过心思,未敢真正动手。”
气氛再次不对了。
不过这次不对和上次不同,苟易听到这,就打算开溜了,起身揖礼:“行伍布阵,属下还有军务在身,先行告退。”
宋玠一哂,挥了挥手:“下去吧。”
苟易告退,身影被篝火拉得越来越长,最后几乎成了一条岌岌可危的线,又被他自己踩在脚下。宋玠宋珪兄弟俩目送完他,宋珪唏嘘道:“这人,过了这些年,还是避事得很呐。”
“皇宫禁卫内,袁进敏锐,林荣稳重,各有所长。袁进以下,都已经死尽,就不提了。林荣以下,夏林灵活机变,最善与人相处;莫恒沉默寡言,心中似乎另有算计;苟易跳脱活泼,看似不分轻重,却最怕招惹是非,若非当值,每每遇到些你争我斗的苗头,就远远逃开,真是……”
宋玠说到这里,摇头一哂:“分明有天分,但真是不适合盯梢。”
篝火里轻轻响了一声,也像在笑。
“盯梢?”
宋玠避而不答。
“比起当年,辰静双性格有大变,这是称王称帝的必经之路,不错。但如今他疑心着实深重,这于我们不利,以后,恐怕也会牵连玥儿……找个时机,我打算把玥儿接回身边来,好好供养她,也不至于在这么一个人枕边。”
“把玥儿接回身边来?!那感情好!”宋珪大喜,又忽然想到什么,“不过,皇兄,玥儿知道吗?”
“我还没机会告诉她。不过,到时候……”
宋玠顿了顿,摇了摇头,不再就此多言。他们沉默了有一会儿,苟易又探头探脑地回来了:“报两位殿下,方才齐王殿下请启王殿下去手谈一二。”
“唔,”宋玠起身拍了拍衣袍,“知道了。”
宋珪跟着起身:“齐晟并非……皇兄,他如此黏你,我不明白,你何必有求必应?”
“齐晟并非君子善人、并非治世良才,我知道。他心胸狭隘、野心勃勃、愚蠢而可笑,我也知道。不过,安乐是齐王投奔辰国的真正关键,饶是如此,他以为安乐是个弱质女流,便仍对她怜惜不已,无论作何决断,都惦记着安乐立场,其中虽有安乐自己的小计……也实在难得。这一点,我钦佩。”
宋珪失笑:“钦佩什么!皇兄难道就没有考虑安乐的立场吗?”
宋玠听罢,回头对他一笑:“走了。”
-
宋玠走后,宋珪又在篝火边坐下。
他特别喜欢围火而坐——这两年,他好像特别喜欢温暖的东西。
苟易躬身道:“殿下早些休息,我明日还有一场仗要打,先告退。”
宋珪也向他挥了挥手:“明日一切小心,等这段时间过去,赶紧回去守着安乐吧。”
-
次日,苟易与天铁营四人分别率兵迎战辰恭兵马。
此战大败,伤亡过半——苟易等五人皆是精锐,身为先锋,竟尽皆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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