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已经快到晚上十二点了，散在欢乐谷何处的人开始往广场集中，等着激动人心的倒计时和烟花秀。

        季瑜已经有人陪了，林乐乐就带着宋扬和朋友离开了。

        秦嘉树把垃圾丢了，又回到季瑜身边，跟她并肩靠着花坛，望着涌向湖边的人海——烟花秀场地在对面，人工湖上还有喷泉灯光秀。

        季瑜转头看他，语出惊人，“你刚刚是不是以为我走了？”

        “咳！”秦嘉树呛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猜的，”季瑜低下头，看自己冻红了的手指，捏来捏去的玩，“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找不到我了，可别慌。”

        什么别慌？秦嘉树现在就慌了！

        “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不见了？你要去哪里？”他抓着她的手臂，恨不得当场就拷上，让两个人一辈子分不开。

        “不是说了如果吗？如果什么意思还要我给你解释吗？”季瑜挣开他，“你前二十年也没我，不也活得很好吗？慌什么？”

        “那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秦嘉树要急死了也要被她气死了，脑子直打结，“你……你想一下，一个从来没吃过糖的人有一天突然吃到了，又不给他吃了，这不是折磨吗？”

        刚说出来，秦嘉树就知道这是一个糟糕无比的比喻了，连忙补救，“比如一个瞎子，一辈子不见光明也就罢了，有一天他复明了，结果没多久又瞎了，这得是多沉重的打击啊！”

        他急得语无伦次，开始从小学没有好好学语文启动后悔程序，季瑜看着他心焦火燎的样子，直接笑了出来。

        “秦嘉树，你也太可爱了吧！我是你的糖呢还是你的太阳啊？”

        秦嘉树可笑不出来，尤其是看到他明明这么着急了，她还这么云淡风轻，他更急了。

        季瑜仿佛确定了什么似的，道：“看来林乐乐他们说的你喜欢我，是真的。”

        秦嘉树脚底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季瑜这么轻而易举地将他的心思说出来还是因为这么明显的事情她还要确认。

        “是！”这是他的答案，毫不犹豫地坚定。

        “为什么？”

        “什么？”什么为什么，秦嘉树倒是有些听不懂她的话了。

        “你喜欢我什么？”季瑜抱着手，笑得淡然，“脸？身材？还是……”床上？

        她又笑了一下，没有说出最后两个字，但是从她的笑容里，秦嘉树看出来了。

        他必须承认，刚刚那三点，她都很好，但是他喜欢她，绝不只是因为那三点！可是她这样问，就已经将他的喜欢定性了。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季瑜当他是默认了，“容颜会衰老，身材会走样，激情会褪去，什么都会变，秦嘉树，不长久的喜欢，是一件伤人伤己的事情，你明白吗？”

        季瑜的语气特别平静，一字字一句句，就像是钝刀一样，一刀刀切中了秦嘉树的心，但是没有流血。

        他几度开口，却每每因为喉咙发涩而说不出来。

        广场上的人已经开始倒计时了，“十、九、八……”但是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秦嘉树抬起头，望向璀璨的远方，眼中也含着同等的灿烂，“如果，”他试着开口，“如果我说，我在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你了，心心念念很多年，你信吗？”

        “七、六……”

        这下换季瑜惊讶了，一向是掌控者觉得成竹在胸的她，突然遇到了意外状况，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五……”

        “第一次是……”是八月的重逢还是四年前的……

        “四……”

        “四年前，三月七号，黄昏日落时，长满柳树的……”

        “三、二、一，新年快乐！”

        广场上的声浪，盖过了秦嘉树的声音。

        “嘭”的一声巨响，对面的半空中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烟花，五彩斑斓的色彩在空中回落，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烟花一个接着一个，每个都很好看很惊艳，引来观众的一声声欢呼，但终究……不是刚刚那个了。

        好看的东西总是不长久的，有句话怎么的说来着？彩云易散琉璃脆。

        烟花一个个地飞向夜空，燃烧自己绚烂又短暂的生命，留下一地的灰。湖上的音乐喷泉也开始了，配合着风光，一时美景无限。

        一段短促的钢琴曲之后，是李玟的《点亮心中奇梦》

        「whenyouwishuponastar

        当你对着星星许愿

        makesnodifferencewhoyouare

        你是谁并没有区别

        anythingyourheartdesires

        你真心期望的一切

        willetoyou

        都会来到你身边

        iwannabewherethepeopleare

        我要到人群中去

        iwannaseewannaseethe"

        我想看想看他们跳舞」

        季瑜莫名其妙沉闷地心慢慢的恢复了，她迎着烟花和风光，笑着歪头，在漫天的璀璨里，在乐声之中，对身边的人说道：“秦嘉树，新年快乐！”

        烟花虽然短暂，但是毕竟绚烂地绽开了，让她看到了，总不能辜负了。

        秦嘉树总觉得她在跟他说再见，心里一阵一阵的凉，不敢说话。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唤她，“姐姐。”

        季瑜没有回应，但是人就在身边，秦嘉树知道她听得到，就因为这一点，他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些，继续自言自语似的说下去。

        “四年前，你大概不知道吧？那段时间，不论是我还是我妈，只要我们一出门，就会被无数人盯上。即便是不出门，手机电话也是不敢开机的。大多是人是出于好奇，为了所谓的独家，所谓的热度，肆意打扰别人的生活。”

        “他们问的问题千奇百态，但总是绕不开别人的隐私。你不回答，他们会指责你，肆意地揣测。你给的回答他们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就怀疑你是为了什么利益，在故意撒谎。”

        “有的人更恶心，不论你答与不答，只要有一张照片，他们就凭空杜撰，往你身上泼脏水。”

        “还有些人，砸窗户，砸门，就为了让我们听到那些难听的话，我们白天不敢出去买菜，晚上不敢睡觉。”

        “我妈的店，自然开不下去了，而我，在学校也是被人指指点点，说我妈是不要脸的贱货，我是孽种。”

        “我想不通，做错事的明明是谭振海，明明是他负心薄情，为什么受苦的是我们。直到三月七号那天，我遇见了姐姐你。”

        秦嘉树说着，好像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个春天，他从高墙上跳下，砸进她怀里，笑了一下。

        “姐姐你也是来打探消息的，但是你跟他们不一样，你会认真地听我们说话，求的是真，而不是所谓的隐情。”

        “那段时间，唯一开心的，就是等姐姐你来。”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下了特别大的雨，我妈以为你不会来了，一整天都不怎么说话，可是你来了，浑身湿透了，一直打喷嚏。”

        那不是为了稿子吗？

        季瑜默默心想。

        “这些年你一定过得特别辛苦吧姐姐？”秦嘉树突然结束了感慨，侧头问她，搞得她都有点猝不及防。

        “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跟我在一起很累，所以才不想见我？”

        “不是啊，”季瑜没想到他居然想到这边去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如果是这样，在通津的时候她为什么不拒绝他呢？他实在是想不到别的了。

        “也不是，”或许新年伊始，到处都是喜庆的气氛，季瑜难得的心平气和，要换了平时，她早就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如果非要问为什么，那就是我不想谈恋爱吧。”

        不想谈恋爱？！

        秦嘉树千想万想，也实在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理由，他下意识地就想问为什么，但是一直问为什么的人太惹人心烦了，又强行憋回去了。

        他想了又想，眼睛在广场上扫来扫去，像是在寻找什么支撑。跨年已过，广场上的人渐渐散去了，曲终人散。

        秦嘉树不知道下一次，他又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见到她了。想到这儿，即使还是非常不甘心，他还是下定了决心，“姐姐。”

        声音干涩低哑，隐隐地含着某种重量，季瑜心门微微一震，“嗯？”

        “如果、如果我不求跟你确定恋爱关系，那我可不可以常常见到你？”秦嘉树说着声音有点发抖，好像怕季瑜不答应似的，他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烦你的，一定！”

        这是甘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可他越是这样，将自己的姿态放低来迁就季瑜，季瑜反而越觉得不能随意践踏他，即便他的提议非常符合她的要求，让她非常心动。

        季瑜想说什么，结果一抬眼，就对上他灼灼明亮的眼眸，又语塞了。

        她沉默不语，他就像是受伤的小兽似的，静静地看着、等着。

        季瑜心里一酸，转身，抬手，抱住他的肩膀，把他抱紧。

        “秦嘉树，”哽咽的声音让她微微一讶，想她季瑜活了二十九年，什么时候这么扭扭捏捏了，“以后，如果我不联系你，我们就不要见面了吧。”

        什么？

        秦嘉树心中一疼，可是季瑜说完了话，就松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没办法长久地喜欢一个人，也没办法承受他的喜欢。既然如此，她宁可让两个人停在印象最好的时候。

        远远观望地林乐乐等人看到季瑜突然抱住秦嘉树，还兴高采烈地磕糖，结果下一秒，季瑜就突然大步走开了。

        四个人纷纷懵逼了，什么情况啊？

        宋扬牵着林乐乐一起跑向秦嘉树，边跑边吐槽，“你这个季姐，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这一晚上，给了他们多少大跌眼镜了。

        “秦嘉树！”林乐乐气喘吁吁地跑到秦嘉树身边，正要问怎么回事，结果看到他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拍拍他的肩膀，让宋扬叫车。

        人是她带出来了，自然要让他安全回去。他现在这个样子，她是不放心让他自己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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