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宋小恺曾死过一次，彻彻底底地灰飞烟灭那种，但那时的他并没有感受到过多的痛苦，当镭射光穿透他身体的那一刹那，他唯一记得的就是那架陪伴了他三年的失控的机甲。

        难道说那一次死得太干脆，所以现在要他体验一遍生不如死的感觉吗？宋小恺苍白的脸上遍布着密密的细汗，干裂的唇角扯出了一抹虚弱的苦笑，而下唇那深深的齿印，是那张脸上唯一的艳色。

        这些齿印有深有浅，有新伤也有旧痕，显然不是一次性形成的。

        该死的，又来了！宋小恺再次咬住了下唇，紧绷的肌肉和剧烈颤抖的身体显露了他难以缓解的痛苦，这种痛苦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翻腾的识海，却让人更加难受。

        宋小恺仿佛看到了无数的虫子在蚕食着他的精神力，每啃噬一口，都会产生抽筋剥骨的痛感。

        前世，宋小恺在接受耐药训练的时候，也曾被注射过类似的药物，但那时候的药量都被控制在士兵们所能接受的范围内，所以，尽管痛苦，却不会对人体造成多大的伤害。

        而现在，这种药物经过徐樊改良之后，药效更加变-态，不仅隔一段时间痛一次，还一次比一次痛苦，一次比一次延续的时间更长。

        除了徐樊，没有人知道注射了这种药物之后要疼上多少次。在这一次次加剧的痛苦中，精神上的压力就像被一次次地加重的砝码，在它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识海里的那根弦就会被彻底崩断，而受药者所要面对的就是识海的彻底崩塌，自己也成为废人一个。

        难怪没有一个实验对象是成功扛过这种煎熬的，不得不说，徐樊很会抓住一个人的心理，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对方体会到绝望。

        不过，宋小恺并不打算妥协——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变成一个废人！哪怕他看不到摆脱这种境地的希望，他也不会任由自己坠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因为，他有独属于自己的骄傲！

        门开了。离开了囚室，小憩了一会儿的徐樊施施然推着轮椅滑了进来，眼里隐藏着疯狂的兴奋。

        “你果然是我看上的实验品，疼了第七次都还没晕过去。”徐樊来到宋小恺的面前，捏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了头。

        宋小恺半敛起的双眸充满了冷意。

        他的双手被吊在墙壁上，下半身的鱼尾蜷曲着，早已失去了知觉。

        如果他对原力的感知还在，如果他拥有的是双腿而不是鱼尾，他又怎么会毫无抵抗的能力？！

        徐樊没有看到宋小恺眸底汹涌的情绪，他只是欣赏着“猎物”在他手里无助地颤抖的样子。

        摩挲着宋小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脸，那柔嫩光滑的手感让徐樊有点流连忘返，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是有情-欲的……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他凑到宋小恺的侧脸，舔了舔。

        虽然处于识海被伤害的痛苦之中，宋小恺对外界还是有感知的。他顿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恶心感，胃部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样，久违的绞痛又席卷而来，刺激着宋小恺本就已经被折磨得很敏感的神经，识海周围的防线霎时弱了一大截，药物的作用加剧，疼痛感转眼间又提高了好几个台阶。

        宋小恺感到自己的精神力已经摇摇欲坠。

        md！宋小恺想要破口大骂，结果出口却是一声破碎的呻-吟。

        徐樊眼底的兴奋更浓了，他正要继续摆弄他的猎物，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他的兴致。

        “徐樊，d计划已经开始了，兰迪那边还缺几个人手，你带着你的下属过去吧。”欧阳景的声音在联络器的另一头响起，徐樊不敢忤逆他的话，点头应了下来。

        挂断联络器后，徐樊发现宋小恺无力地垂着头，似乎已经晕过去了，整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看着这样的宋小恺，徐樊也顿时失去了兴致。他吩咐两个手下守在外面，然后转动轮椅离开了。

        被关上的门，隔绝了囚室外的一切视线。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被徐樊认为已经“昏迷”了的宋小恺兀然动了动，猛地抬起了头，那双深黑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前方，像野兽般散发出幽森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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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秦轩在拿到陈玟的联络器以后，又花费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彻底地追踪到了king组织接头人的踪迹，并大致圈定了king组织在c-v58行星的落脚处，也就是宋小恺被劫持到的那个地下研究院。

        当然，作为一个被帝国四处追捕着的组织，king组织自然不会只有这么一个落脚处。但秦轩在一一排除了其他地方以后，觉得那个地方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此时，距离宋小恺被抓走已经过了整整有一个星期了。秦轩不敢想象这一个多星期以来，会有什么东西发生在宋小恺的身上，他只希望宋小恺还活着。

        只要宋小恺还剩一口气在，那即便是抢，他也要从死神手里把宋小恺抢回来！

        在临出发的时候，秦轩接到了他爷爷打来的电话。秦轩看着联络器上跃动着的“爷爷”两个字，沉吟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阿轩，距离陛下规定的时间只剩下三天了，你还没接到人吗？”秦老爷子略显严厉的声音从联络器的另一边传来，语气里有了一丝不虞。

        他也听说那天在王宫议事厅里面所发生的事情了，他只以为秦轩是回帝雅学院接“宋小恺”的——秦老爷子并不知道那个“宋小恺”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宋小恺早已变成了秦轩的联姻对象之一，矿场场主的二儿子，宋恺。

        秦轩也不打算再隐瞒秦老爷子了，声音沉稳地说道：“我要找的人是‘宋恺’，他被king组织的人抓走了。“

        秦老爷子蹙了蹙眉头：“找人的事情让驻守在那边的军队负责就行，你何必亲自去一趟？”

        虽然“宋恺”是秦轩的联姻对象之一，但在秦老爷子的眼里也没有多少份量。

        “爷爷，他是我认定的妻子。”秦轩语调平静地说道，字句里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定。

        “妻子？！”秦老爷子被秦轩的这一颗“炸弹”炸得有点血压上飙，“秦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是一条c级人鱼，还是毁了容的！”

        秦老爷子之所以放心地让秦轩去帝雅学院，就是因为对秦轩挑选妻子的眼光抱有信心。

        说实话，秦老爷子对军人出身的“宋小恺”也是不太满意的，毕竟改造人鱼不具有治愈系的异能，当然比不上自然人鱼。但既然秦轩喜欢，秦老爷子也就不会过多地插手他的婚事，以免造成更大的反弹——有时候，越得不到的东西才会越想要，这是人的劣根性。

        如今，秦轩居然看上了那条无才也无能的人鱼，这让秦老爷子还怎能放心让秦轩自己挑？！

        哪怕是“宋小恺”，也比那条c级人鱼要好吧？至少“宋小恺”还有战斗力呢。

        “爷爷，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很坚持我的选择，‘宋恺’他没有您想象中那么差。”秦轩不打算向秦老爷子坦白宋小恺死而复活的事情，以秦老爷子的脾性，一定会亲眼看到秦轩摆出来的证据才会相信如此荒唐的东西。

        秦轩拿不出证据，他只是相信“宋恺”就是宋小恺。

        “呵，他全身上下，我就没看到有一处可取的。”秦老爷子也看过“宋恺”的资料，“我不管你心里认定的人是谁，陛下规定你五天之内就要回到帝星，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了，你能保证在三天之内找到宋恺并带回来？”

        “我不能保证。”

        “你！”秦老爷子瞪着这个从未让他失望过的孙子，第一次发现秦轩还有“任性”的时候。

        “爷爷，陛下他早就视我们秦家为眼中钉了，即使我们这次顺了他的意，下一次他依旧会找借口来发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对于陛下的刁难，我可以妥协无数次，但我却只有一次机会来救我喜欢的人，如果我不去救他，也许下一刻我要面对的就是他的尸体，爷爷，您能明白我的选择吗？“

        秦老爷子抿着唇，眼底有着几分挣扎。

        最后，秦老爷子叹了一口气，目光严厉地看着秦轩，说道：“阿轩，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把你当秦家的继承人来培养，秦家的兴衰都系在你一个人的身上，而你也从没有让我失望。这一次，你的选择我能明白，却不代表我会支持。如果陛下因为你没能在五天以内回到帝星而兴师问罪，希望你及早想好对策，不要因为这件事而被陛下再记上秦家一笔。”

        言下之意，秦老爷子不会为秦轩这次的“意气用事”去向陛下解释，只要不牵连秦家，那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知道了，谢谢爷爷。”秦轩诚恳地说道。

        秦老爷子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挂断了联络器。

        看着联络器上黑掉的屏幕，秦轩深邃的眼里有了几分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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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秦轩布置好了一切，并动身前往king组织落脚点的时候，king组织的地下研究院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原因无他，所有被囚-禁的实验品都一夜之间逃出去了，而罪魁祸首还在研究院里满身戾气地大杀四方，漆黑色的眼底没有丝毫的理智，只有疯狂的杀意。

        “沙沙沙……沙沙沙……”因为信号不好，研究院里拨出去的电话总是带有杂音，其中一名研究员战战兢兢断断续续地向研究院负责人徐樊汇报了这个情况，时不时还朝着紧闭的房门看上一眼，怕下一秒就被那个疯狂的杀神给闯了进来。

        “什么？！第一个逃出去的人是宋恺？！这怎么可能？！”徐樊以为自己听错了——“宋恺”是c级人鱼，根本就无法自由地变换鱼尾和双腿，在没有代步车的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逃得出去？而且，一条人鱼在研究院里疯狂地杀人，这可能吗？

        “他……他的鱼尾变成双腿了……啊——”一声凄厉的喊叫从联络器里传了出来，徐樊“喂”了几下之后，对面传来了忙音。

        徐樊皱紧眉头，想了想，还是向欧阳景汇报了这件事。

        这次他们执行这个d计划的时候，几乎把基地里所有的战斗力都带了出来。特别是研究院那边，由于想着那里地势隐秘，而被囚-禁在研究院里的人也没有了逃跑能力，所以，他们没有留多少人手在地下研究院，留在研究院的大部分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

        “让杨旭带几个人回去看看。”欧阳景摆手说道，显然不怎么在意。

        “那里的状况……似乎很严重。”徐樊斟酌着词句说道，他无法忘记联络器被切断之前，那个研究员凄厉的喊声。

        “一个c级人鱼能翻得起什么浪花？那些研究员都是一些书呆子，被吓蒙了而已。”

        “听陈玟说，秦轩挺在乎那条c级人鱼的，说不定宋恺真有什么过人之处？”

        “呵，陈玟还说秦轩很在乎陈雅诗呢，他不过是春心动了，想要借我们的手帮他铲除情敌而已。这种墙头草的话都能信吗？”欧阳景嗤笑道，眼里已经有了几分不耐。

        “主子说得是。”徐樊连忙俯首，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在欧阳景的眼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比d计划的胜利更加重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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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徐樊的安排下，杨旭带了十个人往地下研究院赶去。然而，也算他倒霉，在他快要回到地下研究院的时候，他直接遇上了已经赶到的秦轩一行人，结果，没能踏进研究院的大门就被全灭了，只剩他这一个头头，被秦轩的下属绞着双手，要求他带路。

        杨旭不敢反抗，秦轩身上的冷气和怒意让他颤栗，所以，他没有多迟疑地就把秦轩带了过去。

        走进研究院，杨旭震惊地发现，这里的情况要比他想象得要严重很多，整一个研究院都像被洗劫过一遍一样，随地都是被击碎的机器和掉落的文件。

        除了原力，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破坏程度吧？难道宋恺已经觉醒原力了吗？还是有其他人也在研究院里大肆杀-戮……

        杨旭的脑里不断冒出各种猜测，而陆陆续续出现的血腥场面也让他心惊。

        比杨旭更加心惊的是秦轩，他身上的冷意几乎要实质化了。

        他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很有可能就是宋小恺，看着研究院的现状，他沉稳的表情也有了几分裂痕。

        宋小恺……他会有事吗？

        忽然，一个黑影闪了出来，所有人之前都没发现这个黑影的存在，以至于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影朝杨旭奔去……

        “嘭！”秦轩甩扔出一个机器的外壳，挡住了黑影的进攻。黑影停了下来，转而朝秦轩攻去，招招狠厉。

        秦轩自然不会被他伤到，但在看清楚了黑影的样子时，秦轩却脚步一顿——

        “宋小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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