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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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再次燃起,却不是军队这边。
“我们被包围了!”张祎修压着音道:“抄家伙!”
队伍马上安静下来,茯苓听见张祎修拔刀的声音,向前方张望便看到之前被杀掉的山匪旁边多了许多人,听得一声声咒骂此起彼伏。
“在老子地头上杀老子的人,吃熊心豹子胆了!”为首的青年怒目圆睁,脸上暗红色的疤痕衬得他如恶鬼一般。青年举着□□向着他们走过来:“让老子看看你们是些什么东西。”
茯苓心下一惊,看着身后布满矮木的山路直想打自己一耳光,山寨里怎么会有人呢,山匪首领在这里,所有的山匪都在这里,主力军却上了山,来回折返要小半天,估计等都尉大人回来这个小队伍已经死得渣儿都不剩了。
张祎修趁着风小了些放了个信号弹,偏头对茯苓说:“你躲好,我们待会儿打起来了你趁乱跑。大人看到信号很快就能赶回来,但愿我们不会全军覆没。”
“吴当家的,好久不见!”洛茯苓鼓足勇气将匕首攥在手里从张祎修身后钻了出来。
山匪首领顿了顿,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嘶哑咧嘴道:“娘老子的,又是你这个女娃子,今天老子不把你砍成几块老子跟你姓!”
洛茯苓有点儿抖,她向后伸手拉拉张祎修的衣摆,示意他往山上跑。
“老子剐了你。”山匪首领举刀要往前砍。
张祎修一跃而起接下了那一砍刀,□□力道极大震得他手都在抖:“果然山匪脸都不要,拿刀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算什么男人!”
“呸,你个小白脸知道个腿儿。”山匪首领面目狰狞地又冲过来,霎时间匪寇和小队厮打成一片。茯苓也不闲着,飞快地绕道马后冲着马屁股狠狠刺了一刀,马吃痛地嘶吼一声,抬腿就向前冲出去,一蹄子踏翻两三个人。
虽说军队训练有素,但是遇到的是无恶不作的悍匪,人数不占优势还是难以招架。张祎修拉着茯苓喊众人上山,上了山和主力会和才能有胜算。茯苓边跑边向后看,数了一下山匪大概有三十多人,被这么一大群人追杀也太骇人了。
“吴大当家,你老爹死的时候给我留话了,这两年没见着你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茯苓气喘吁吁高声喊道:“你老爹他是不是跟你说,十年前逃荒,你们一家子都要饿死去,不得已卖了你的老娘才活的呀。”
山匪首领骂道:“再提我老娘老子就把你剁了馅儿做包子!”
茯苓听了皱起眉挑起嘴角转身对首领露出一个凄苦的笑:“吴大当家,你们真的不愧是父子呀!”
一支箭从她头顶越过,射中首领的肩膀,让他吃痛后退了好几步。
“你的老娘!”茯苓继续笑着,身体冷得抖动起来:“就是被你老爹给剁了,你怕是不敢信,也许,你也是吃了你老娘的肉才活下来的呢!”
山匪暴跳如雷,怒嚎着将箭拔下来,愤怒地咆哮:“闭嘴,闭嘴!你这个恶鬼,妖魔,你闭嘴!”
“还记得饿得快要死了是什么感觉吗?记得失了理智见到什么都想吃的感受吗?记得自己母亲被杀时绝望地哭喊吗?你记得,记得你老娘的肉是什么味道吗?”
“你闭嘴,我要杀了你,你去死吧!”首领举起□□向着茯苓劈过来,痛苦的表情将他的脸撕扯地极其狰狞。
许远宁带着人迅速将山匪包围,弓箭手就位对准了张牙舞爪的匪寇,只等许远宁一声令下便能将他们全部击杀。
首领被许远宁一脚踹翻在地,胸口喷涌的鲜血让他的咒骂声都断断续续。
茯苓抄起匕首向他走过去:“你知不知道,你那变态的老爹,死的时候全然没有悔过,脸上荡漾着的全是回味,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屋里锅中煮着的人手散发的味道,你记得吗?”
首领忽然就安静下来怔怔地瞪着茯苓,苍白的嘴唇剧烈抖动。茯苓咬着牙对着他的眼睛狠狠踢了一脚,又在箭伤处重重将匕首插了进去:“你们这样的人,都不配活着!”
众匪寇见状抄起家伙就往前扑,许远宁下令放箭,箭矢冲出去后便排兵布阵将三十多个山匪全数剿杀。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茯苓甚至没有看清楚军队是怎么靠近的,只听得惨叫此起彼伏之后除了还苟延残喘的首领便再没了活口。
“杀人诛心,好手段!”许远宁沉着脸走到茯苓身边,带着惊异而低沉的语气道:“姑娘可真不简单!”
茯苓微微喘了口气向着许远宁作了个揖,众人噤声中她把匕首重新绑回腰间扭头往山上走去。
屋里十分暖和,火燃久了甚至有些燥热。军队一行五十余人将大堂挤得满满的,气氛很快欢悦起来,因为山寨的地库里有钱有粮,还有大量的麻布和动物毛皮,物资富足了一切都不再是问题了。
叫老于的中年军官把山匪首领绑起来吊在房梁下,山匪首领一直愤恨着瞪着茯苓,嘴里咒骂着她是妖魔恶鬼,众人听烦了任他鲜血横流也不去管他,好似快活的新年里房中吊着的即将被宰的活猪。
茯苓安静地坐在角落里,身体暖和过来后全然没了之前凄然的表情,脸颊红扑扑地,嘴里嚼着蜜饯,就像是坐在长辈身边天真纯洁的小孩子,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篝火。
气氛安详地有些诡异,许远宁打死都不相信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经历这种恐怖的事情还能淡定地吃蜜饯,看着茯苓清瘦姣好的脸和她无论何时看都纯良无害的大眼睛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这种情况正常。
茯苓感受到了许远宁的眼神,微微冲他个白眼。许远宁倒了杯热水走过去,在她身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姑娘不妨讲讲你与这匪寨到底有什么样的渊源。”许远宁托着腮,一双含情桃花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洛茯苓,不得不承认,仔细看这小姑娘长得还真不错。
“关你什么事!”洛茯苓喃喃道。
“嗯。。。我们要去平州,姑娘若是说了,我便将你捎上带你到平州去。看姑娘谈吐应该是读过书的,去了城里要比在山里好过很多,你说是吧!”
洛茯苓想了想,抬头看着房梁上挂着的吴大当家,接过许远宁递过来的热水,缓了缓将蜜饯的核儿吐到手上,看了一眼丢入了火中:“事情很简单,我在贺家做丫鬟的时候和夫人一起被这群山匪劫了,同行奴仆七人,一个接着一个被匪头拉出去肢解杀害,我带着夫人要逃但是没逃出去,夫人还被山匪糟蹋苛打只剩下半口气,为了活下去我把吴老当家的给杀了,连带死的还有寨里二把手在内的八个人。”
“你是说你一个十来岁的小妮子杀了八九个穷凶极恶的山匪?”老于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尬笑着拍了拍张祎修的肩,张祎修冲他呲了一下牙表达不满。
许远宁正襟危坐盯着茯苓的脸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洛茯苓压下心中的害怕冷着脸迎上他的目光:“你没听到吴当家的说吗,我是恶鬼,来索命的妖魔!”
篝火映衬下许远宁的脸好看极了,侧光中棱角分明,他抿着嘴,一双眼睛十分通透,浓密的睫毛像岩彩勾出的线,单看这眼睛会觉得他是个纯净简单心无杂质的人。可人没看起来那么好打发,他垂手从袖中滑出一个匕首,十分利落地架到了茯苓的颈边。众人看着这一局势变动纷纷抄起了武器。
“让我听听你是怎么索命的,你好好说,不然换我来索你的命!”
茯苓移开目光,继续往嘴里塞蜜饯:“我是用面粉炸死他们的,顺带毁了吴当家的容,这么答您相信吗?”
许远宁脸色一变,却只听旁边老于又开始笑:“原是用面疙瘩把人糊死的哈哈哈。”屋里众人听了也跟着哄笑。
“是在什么地方动手的?”许远宁收起匕首站起来,示意茯苓带她去案发的场地。茯苓很是无奈,顾虑到小命攥在别人手里只得起身带着许远宁向着屋后走去。
翻修过的新屋已经没有人住了,卧房被改成了灵堂供着一些灵牌,茯苓见了皱起眉来,厌恶地别过头去指着地上陷着的地炉:“那时候这里堆着许多在山下抢掠来的粮食,地炉烧得很旺。”然后又指着地炉一侧道:“老吴头就坐在这里,他喝着酒乐滋滋地对着我们讲他过去做的那些残忍的事情。”
“我趁着他出去解手的空隙用麻绳将一小袋面粉吊起,翻过石桌带着夫人躲到后面,等他进门发现我们不在原地便叫屋外把守的人进来,然后我把绳子割了,面粉倒进火炉炸了整个屋子,从门外进来的吴当家被大火烧到了脸自此毁容。就是这样!”
“粉尘爆炸!”许远宁低声道:“你居然知晓面粉能够爆炸?”
茯苓没有理他,自顾地蹲在了地炉边上:“我们回去以后,夫人撑了不到三天就死了。贺老爷受到了打击自此再也没有对我有过好脸色,仿佛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夫人一般,也不再允许少爷与我亲近,最后干脆送我回老家连面也不让见了。我始终想不通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就算是你知晓面粉可燃也难以想到能够用它来引发爆炸,这是谁教你的?”
炉火的灼烧感又让茯苓想起了那一天的场景,冲天的火光将屋顶也掀翻了一大片。吴大当家痛苦的嘶吼伴随着爆炸声震得人耳膜发痛,被炸开的残肢四散,血肉模糊中意识已经慢慢消失,她努力想要想起来是怎么把贺夫人带下山的,可是略过脑子的是山匪们看鬼一般惊恐的眼神。
“你冷静得不像是个十多岁的孩子,这种魄力和胆量不可能是一个小丫鬟能有的,你从哪来,你是什么人?”
茯苓沉浸在回忆中没有听到许远宁的话这让许远宁很是愤怒,他拎起茯苓把她按在摆放着灵台的桌子上焦急问道:“回答我,你从哪里来!”
茯苓这才回过神来惊恐地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与许远宁的力量差距悬殊如蜉蝣撼大树:“大人,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胆子小你别吓我。”
“这样。”许远宁将茯苓放开,重重喘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将自己的匕首递到茯苓眼前:“刀面上有字,把它读出来!”
茯苓整了整衣服,愤愤地瞪了一眼许远宁后接过了匕首。匕首分量很足,做工也很细致,赤金色的刀把上雕了很多细小的云纹摸起来很舒服,这个颜色与许远宁红灰色的军服配得很。刀面上端刻了一行很工整的小字,茯苓将刀侧了一下就着火光慢慢读出来:“inmemoryofafallenhero”。
茯苓猛然抬头,许远宁苦笑着把手搭到了她的肩上,目光交织便再有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了。
张祎修走进屋子就看到二人眼神缠绵悱恻,又挨得那样近似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许远宁收回眼神,拼命压下心中的汹涌波涛转身问张祎修怎么了。
“那山匪头子死了!”张祎修淡然地说道。
三人赶到大堂便看到老于把山匪的衣服解开来验尸。大火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伤疤从腹部一直蔓延到脸上,暗红色的纹路沟壑纵横看起来十分可怖。不知他每日看着自己这些伤疤心中会生出怎样深沉的恨意。
老于招招手示意许远宁过去,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讲了几句。茯苓看他们往自己身上瞟了瞟大概也知晓是在说关于她的事情。许远宁摇摇头没有回他什么,只吩咐屋后挖个坑把他给埋了。
诡异难捱的一夜在寨中鸡鸣那一刻结束,茯苓裹紧衣服走出门去,只见那方才还在吭叫的公鸡被一个大汉一刀剁了脖子,滚烫的鸡血喷撒了一地,生生把茯苓吓到清醒。
张祎修起得比鸡早,提着两桶水在树下蹲马步。十八出头的张祎修白得像个瓷娃娃,眉目鼻唇皆生女相,稍显棱角的脸型又不至于阴柔,他身形比例极好,四肢修长,细腰窄臀,茯苓靠着树歪头看他,也不凑过去就这么远远看着,觉得赏心悦目。她也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不过像张祎修这么好看的还是头一回。
“你看着我做什么。”张祎修把桶放下来,舀了瓢水喝了下去。
“没什么,只是发现除了你之外的人看我的眼神都让我不舒服。”茯苓冷声道。
张祎修顿了顿,整好了衣服走到她面前笑了笑:“山匪死的时候说你不祥,这些年你害死了不少人,只要跟你扯上关系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茯苓想了想,微微一笑地点头道:“山匪说得没错,也许我就是那个天煞孤星。你不怕我?说不准你就被我给害死了。”
“行军打仗的怕什么死呀。”张祎修仰头看着太阳,明艳的脸庞上写着淡然。
许远宁立在门口,轻轻咳了一声。张祎修回头,恭恭敬敬行了个军礼然后进屋去了。
“他们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许远宁道。
洛茯苓笑笑:“那还请你帮我跟他们澄清一下,往后我说不定要抱你大腿,跟你手下不对付闹了矛盾可不好。”
“好!”许远宁也笑:“饿不饿,来跟我一起吃饭吧。”
吃过早饭便启程。依旧寒风呼啸,不过比来时好过许多,起码身上穿着的不再是装着芦苇的麻衣而是缴获的狐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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