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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寒风呼啸,老于打开小酒壶小酌一口:“莫营参往邺城去,都尉带我们往平州赶,也正赶上你们这里闹匪患顺手给剿个匪。”

        茯苓了然,许远宁的过往也是如此不容易,一步步走过来,思想与情感的煎熬恐怕要比身体的疼痛更加难熬。

        子时过一刻许远宁便赶了回来,看脸色应该是状况不好。他迅速整军下令奔袭往平州赶去。茯苓自觉地拎了个小包袱远远冲着许远宁挥了挥手,她知道自己这样没有战斗力的人跟着他只会是个累赘,二人的交会确是缘分,但人总要过自己的日子去,她能做的也只是祈祷此战获胜,许远宁能活着。许远宁也远远迎上她的目光,他知战场凶险便也没做挽留,浅浅一对视过后二人相背而行。

        平州已经接近崩溃,许多城池都被烧毁,许远宁赶到的时候浓烟已经遮盖了大半的天空。代军来势汹汹,他转了半圈才明白,代军攻下平宁关之后立马就转战平州了,昭武大将军也根本不在平宁关驻守,所以军寨才能很轻易地打退高典那个怂包。代军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平州,两处重要军事重地都沦陷了就离打到邺城不远了。

        平州都统杨寍匆匆来见他,愁云惨淡地说虽然已经把敌人打退了好几拨,但是自己人也死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什么小聪明都不好使,就得咬着牙上去拼。

        许远宁指挥兵将和百姓撤出危地,并在烧毁的城池外拉起警戒,这个时候的人马加起来不过五百多人,对方少说有两万人,就是一人踩一脚这边也成肉泥了。

        他们蹲在城墙后沾着血的沙地上,心情复杂地盘算着该撤还是该打。杨寍不愿撤,他已经苦撑了这么久不想就这么放弃:“宣威大将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约莫还有两天脚程,也就是说我们至少得再撑两天。”

        两天,谈何容易,只要昭武将军愿意,现在就可以攻过来,不到一刻钟他们就可以愉快地和祖宗们团圆了。

        众人陷入了沉思,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还有没有打下去的必要。

        “我听闻,你曾带着数人灭了高典百余人的骑兵,还取了肖山的人头,现在这情形也是要以少胜多,如法炮制能不能行。”杨寍问。

        “那时靠的是地形和狼群,现在上哪里去找狼群帮我们。”许远宁叹了口气道:“昭武将军既然能布这么大个局,自然不会将我的小聪明放在眼里,况且我也不能拿着几百个人的命去赌。”

        浓烟遮蔽,很快天色暗了下来,许远宁站起来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绕着城墙向前走,杨寍和老于默默跟着他。看着狼烟遍地,许远宁发现自己已经脱不了身了,这里每一双眼睛都盯着他,他再一次无可奈何地背上了巨大的责任。他想了想,要么撑两天,要么现在就和这五百多人死在敌军刀下,这情形还非得豁出去不可了。

        从己方入手是不可能了,这些人一晚都撑不下来,要想拖延,唯一的突破口在敌营。思虑良久,许远宁决定铤而走险,去敌营碰碰运气。

        亥时,敌军兵临城下,许远宁下令将城门打开,迎接代军进城。

        代军来势汹汹,看来已经做好了强攻的准备,许远宁深吸一口气,给杨寍暗暗使了个眼色,杨寍会意手一挥叫自己身后一行一百来号人随自己跪下,并将五花大绑的许远宁扔在了城门前。待昭武将军领军上前道:“平州都统杨寍愿降于代军,此乃平州军印与九城城防图。”话罢将手中的印鉴与地图举过头顶。

        “你要降?”昭武将军狐疑道。

        “是,经此一役,我军已只剩这些人,只愿将军高抬贵手,留我们性命让我们回去安葬死去的弟兄赡养家人。”杨寍话间咬牙瞟了许远宁一眼,心道:“这法子最好有用,不枉我如此屈辱讲出这种叛臣之言。”

        昭武将军下马站在俊马前看着俯身跪着的杨寍,沉着音道:“我代军已呈合围之势,取你城池易如反掌,你若耍诈我便踏平整个平州。”

        “我军溃败死伤无数,实在无心再战,小卒虽命贱却也都是爹生娘养的,需得留着命回家孝敬父母。”杨寍恭敬道:“大将军英明神武,我们虽降了成为穷寇,也万望将军不要苛待我等。”

        “哼,想活便得有活的价值,你们的性命不值钱,留着还费我军中口粮。”

        “我自然知晓,所以我愿为将军引路筹划,助将军快速拿下平州。”杨寍放低姿态,言语十分诚恳。然后指了指地上趴着的许远宁:“此人是禹州来的援兵将领许远宁,为表诚心将他作为投名状献给您。”

        昭武将军眉头一皱,眼里闪过一丝怨毒:“许远宁?在积云山折我一百骑兵,杀我副将肖山的许远宁就是你?”

        许远宁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不愧是大将军,气势强得直逼人心理防线。昭武将军手一挥让人将许远宁架起来,抽出马鞭用全力向他挥了一鞭。鲜血在一瞬间就把外衣染红了,许远宁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杨寍道:“此人现在很受重视,将军可将他关押起来用作日后的筹码,度阡那老头子将他视作己出,若利用得当,禹州也很快成为将军的囊中之物。”

        昭武将军轻笑一声,对许远宁道:“在我看来你比这群人有用的多,这样吧,如果你愿意向我臣服为我谋划,今日这一鞭子就算我泄愤了。你若不愿,我就只得将你们的头挂在城门上示众。”

        许远宁磕了一口血,心里慌得一批,这剧情走向有点不对啊,按照设想接下来应该是将他关押起来然后听杨寍的忽悠在城中研究两天进军邺城的路线吗。许远宁暗暗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地思考。

        如果爽快答应了那明显是个套儿,如果不答应怕是真的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我现在已是都尉,日后亦有迁升之路,又何必要叛国降于你。”

        昭武将军冷哼一声道:“赵国没几天命数了,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看得清现在代国如日中天,良禽择木而栖。”

        “你说得对,我助你拿下平州和禹州,但我有条件。”许远宁沉默片刻道。

        “怎么说?”昭武将军停手问。

        “我为你谋划,只要你将我助你之事视为秘密不与他人说,你取下两州便放了我,就这么简单。”

        “哼!我堂堂代国昭武将军手下精兵数万,便是你不助我,待我取下平州也能很快直捣邺城。何必要与你这毛头小子做这笔交意?”

        “取下平州是很容易。但是,禹州城有度阡镇守,宣威大将军也驻守于邺城。渭城军和历安军在平州被攻破之后也会迅速集结。到时宣威将军统兵势必要和你打一场恶仗。你现在是有破竹之势,但你有绝对的把握与养精蓄锐的宣威将军一战吗”

        “你以为我会怕?老子打了这么多年仗。会怕楚桓英那个毛头小子。”

        “怕你肯定是不会怕的。但若能轻松取胜,何必要耗费自己兵力与宣威将军硬磕。”

        昭武将军皱起眉头将刀收了起来,然后斜着眼问他:“你倒是说说。若在你的帮助下,我破了你的国,掳了你的君,那时你又如何自处?”

        许远宁将头扬起来:“若你答应这条件。待你拿下平州和禹州便放我为自由人,那时我排兵布阵与你公平打一场,如若我输了再无怨言命就归你。”

        “你现在怕死到时候就能不怕死”

        “我不是怕死,是不愿意窝囊地死,如今被五花大绑,毫无尊严,你现在一刀抹了我的脖子,我便再也没有史书留名的机会了。”

        昭武将军听了仰头大笑道:“你是个妙人,也罢,便看看你如何助我。”

        许远宁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些,又捡回了一条命。

        是夜,代军大摇大摆走进了平州曲西城的大门,许远宁和杨寜装作仇敌一路相互谩骂着跟着昭武将军开始筹备作战。

        拖时间是个技术活儿,许远宁彻夜研究了一番,在敌军整夜监视下挺过了一晚。

        昭武将军并没有放松警惕,派人在曲西城下仔仔细细搜查巡视了许久。

        翌日,许远宁详尽地制定了三套作战计划,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将平州禹州两地地形,路径,驻守将领生活习性手中兵力甚至是可利用到的各地风俗讲了个遍,还针对代军兵力和作战习惯拟定了用时最少,损耗最小以及对未来最有益的三种打法。

        许远宁严肃一丝不苟的样子真到把昭武将军唬住了,知己知彼作为打仗的必要条件他心里自然有谱,但能将敌我之间的信息整合来拟定如此详实的战略,这样的水平确实无人能出许远宁其右。

        从早听到晚才将第一种打法讲明白,代国众人皆意犹未尽,催促着许远宁继续讲下去。昭武将军紧拧着眉头,他所讲的与自己所知的是能对上的,而且自己去推敲这战术,竟然真的滴水不漏。他既感叹于许远宁的智谋又心中暗暗发誓,这个人要么为我所用,要么赶紧杀了,决计不能让他成为对家。

        许远宁自然不会真的投身敌营给代军出谋划策,他所说的地形和民俗以及各地将领和兵力绝大部分是在自己已知的基础上添油加醋,伪造许多可信的细节。

        一直到第二天日出,昭武将军他们还完全沉迷在案上地图中虚拟的厮杀中,许远宁分析了一下局势,说现在楚桓英也晓得赶到平州已经没什么用了,他要做的就是在历城与历城军会合,代军势如破竹且人多,硬扛是不可能的,扛不住历城也守不住,历城一旦失守,攻下都城邺城就是没有任何悬念的事情了。所以,许远宁在地图上卖力地比划:“他们一定会兵分几路,从渭城、钦寨、北寨、禹州等地向平州合围。”

        “那将军便也分兵而动,逐个击破。”杨寍接话道。

        昭武将军撇撇嘴不答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身旁一个将领嘀嘀咕咕说了些话,昭武将军斜眼与身边领将会意,便清了清嗓子示意他和杨寜离开他好做指示。

        二人恭敬地退下,回到房间后合力将前来监视的人拍晕,然后换上了他们的衣服,悄悄地潜入了代军之中。

        一个时辰后,昭武将军下令全军集结,分置于平州各城的代军全部聚集到了曲西城。杨寍呸了一口道:“这人还真不好忽悠。”

        许远宁心里舒坦,觉得自己可以去邺城做个说书先生。而这时,代军已经整装分散了出去,昭武将军自然没蠢到全听许远宁的,他有自己的盘算,派出去的人马向着军力薄弱的渭城和钦寨杀去,剩下的主力依然集中在他手里。虽然没忽悠到位,但是拖延时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戌时,宣威大将军楚桓英终于赶到,向曲西城放了信号,一道红色的焰火划过暮色,收到信号的杨寍带着他的人在东门放了一把火。

        发现被忽悠到瘸的昭武将军亲自提着刀杀到了关许远宁的房间,却只看到了被扒得精光满面惊恐的两个守门士兵,气得他要呕血,挥刀将他们砍了怒气冲冲下令重金悬赏许远宁和杨寍的人头。

        东门提前被撒了好几圈火油,守门的代军和乔装的平州军被火与墙围困,杨寍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命大家脱下代军军衣,嘴角勾起一抹笑大声道:“兄弟们,杀代贼,开城门!”众人应和,纷纷拔刀与守门士兵干起来。

        昭武将军很快赶到东门,冲了两次没能冲入火墙里,他搬起一块两人大的石板向火焰砸去,不怎么见效,又继续去搬去砸,旁人纷纷效仿,也合力几人去般石块。这样的攻势下火墙很快破开一个口子。

        守门士兵已经杀得差不多了,开城门又是个费力的事情,宣威大将军已经在外头撞门了,杨寍看到踏着火焰而来的昭武将军,又看看奋力扒门的许远宁一行,一咬牙举起刀向大火冲去。

        何谓铮铮铁骨,何谓报国忠魂。杨寍的背影像一座大山,扛着几百人的性命,也扛着对战友的信任,对家国的一腔热血。他嘶吼着举起刀,明知敌人如神佛不可撼动却仍旧义无反顾。

        许远宁看到了,但他不能停下来去拦他,停下来就会拖延更久,人死得就更多。他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去扒门,一边看着没过两招的杨寍被昭武将军生生拍碎了头骨,至死他都死死抓着昭武将军的衣角。溅起的鲜血把他的脸整个覆盖,他的一双眼仍死死瞪着昭武将军。

        昭武将军厌恶地踢了他几脚,发现甩不掉便一刀剁下他的手。然后眼含杀意走向许远宁。

        千钧一发之际,城门开了。

        宣威大将军赤袍金甲,手持长戟,□□战马鸣啸一跃飞跨过城门冲着昭武将军而去。万千精兵紧随其后一拥而入,曲西城瞬时成为杀戮的地狱。

        这个时候,便是宣威昭武两个大将之间的厮杀了。许远宁提刀摸到火墙边,将杨寍背起来要带他离开战场,此等忠臣良将不该在这样的地方被践踏。

        不曾想二人一起被一脚踹翻在地,许远宁翻身一看,昭武将军光着膀子挥着大刀面目狰狞地向他砍来,生死一线之间一杆银戟一晃而过为他挡下了一击。

        宣威大将军楚桓英将戟一横向昭武将军拍去,将他打退了几步,昭武将军嘴角渗出一丝血,楚桓英皱眉厉声道:“你,老了。”

        昭武将军咬牙又挥起了刀。许远宁叹了一声佩服,方才楚桓英一击换做旁人怕是不死也得断几根肋骨,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能遇到楚桓英这样的对手想必也是兴奋,只是一生明睿,老了老了却在许远宁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换谁谁都不服都觉得生气。

        许远宁爬起来,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团火在烧,脑海里一遍遍出现杨寍被杀害的场景和他转头冲向火墙时决绝的眼神,“我不能让他白死”许远宁心想。

        他将刀横起,沉着脸站到楚桓英身旁。二人对视一眼,他们从未见过,此时彼此却莫名有了一种默契。

        “哼,不过两个毛头小子,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儿。”昭武将军怒道,话罢疾冲而来,楚桓英借长戟之力跃身而起一脚踹在昭武将军身上,但被他用刀挡下了,许远宁借机挥刀向下砍,昭武将军再次躲过,楚桓英提□□过,昭武将军健壮的前胸被生生挂下了一块肉,许远宁飞起一脚正踢中这伤口,昭武将军吃痛后退好几步,强装镇定又冲上来。

        电闪雷鸣间已经过了十几招,毕竟人数和体力上占优势,半柱香的功夫昭武将军已经快被推出了火圈,代军将领见状都赶来给昭武将军作掩护。敌我双方实力都很强劲,楚桓英不想持续耗着,战力消耗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经过几天赶路士兵们都很疲累的情况下打持久战更是耗不起。

        楚桓英抬手向后一挥,包括莫原在内的将士迅速集结在他周围,于是将对将兵对兵的较量开始,许远宁和楚桓英则迅速甩开敌军纠缠,一左一右向城中开出一条血路来。老于已经在城中候了多时,经过一番厮杀五百来人现在仅剩下一百多。

        双方几个回合后,许远宁心痛地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兄弟们的尸体,觉得自己脑子都是懵的。

        莫原带人迅速跟了过来,原先凝结的代国军队顷刻间被冲开,许远宁回头看,发现两军差球不多,楚桓英的军队也是大片大片人被放倒,不过楚桓英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惋惜伤心的样子,依旧一脸锐利的杀气。

        昭武将军没过多久就缓过神来,抬手抹了楚桓英几个大将的脖子顺便砍了几个小兵,跨上一匹马就向楚桓英他们冲过来。

        楚桓英丝毫不慌抄起长戟弓腰一扫,战马嘶鸣,马身向前一翻昭武将军便重重地从马背上滚了下来。二人战力惊天动地,打起来旁人都近不了身,长达半个多时辰的单人对抗终究是年轻的楚桓英渐渐占了上风,黑云压城,电闪雷鸣间暴雨倾盆而下,雨水冲刷着土地和士兵,就着闪电的白光许远宁看到整个曲西成了一座血城,宛如修罗地狱。

        莫原将一个弓箭手踹翻在地,抢下了他手中的弓箭并飞速奔跑找寻射击点,他踩在了尸体堆成的小山上,瞄准昭武将军拉满弓射出了漂亮的一箭,昭武将军迅速反应侧身,却依旧没能躲过,箭簇射中了他的后背。许远宁三两步奔到楚桓英身边,在楚桓英挥戟的同时向前一翻越至昭武将军后侧,一手抓住他的手向后折方便楚桓英正面的一拳,一手将刺在他肩部的箭簇继续向里捅,直至将他整个胸膛刺穿。

        伤成这样的昭武将军任然力大无比,他吃痛的一甩身子将许远宁推出去,代军将士突然冲出一大片挡在了昭武将军前,之后听得号角声响起,代军竭力破开一条路,活下来的高级将领抬着昭武将军迅速撤退,而挡在他们身后的小兵皆成了炮灰。

        楚桓英一直咬着不放,在夜幕中带人追击了十几里,直至天亮才回来。

        天亮雨还没停,惨烈的战场刺痛了许远宁的眼睛和心脏,他淋着雨把莫原和杨寍的尸体放置一处,尽自己所能将他们清理干净,保护他们的体面。

        杨寍是高级将领,战亡后有资格将身体带回老家安葬。其他普通将士只能葬在平州,他们连马革裹尸还的资格都没有。

        一夜的暴雨都没能冲淡空气中的血腥味,雨停之后这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又冲击着每个人的鼻腔。大将军楚桓英下令做战后清点,统计敌我双方的死伤数目。

        在许远宁将最后一捧土撒在军寨烈士墓坟上后,楚桓英站到了他身后。

        “你很厉害。”楚桓英道。

        “与将军英勇的战力相比,我的一些小聪明不值一提。”

        “你这般谋略不重用可惜了,待我回邺城会向陛下举荐你,我朝能添你一员猛将是幸事。”

        许远宁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站起来,指着烈士埋骨处的碑问:“如此忠魂,却连归家埋葬都不能,末将怕不过多久也会像他们一样趟进异乡的土里。”

        楚桓英皱了皱眉,负手走到莫原墓前,从袖中摸出一枚黄符置于火中:“我杀孽太重,怕是要在地狱熬上几百年,这符本是给自己备的,往生符。虽然知道没什么用,还是给自己心里存着念想。我这次用不到了,烧给他们希望能用到吧。”

        许远宁苦笑一下表示感谢,楚桓英又道:“死别常有,生逢乱世,死是一种解脱也说不准,你能做的就是祈愿他们下一世能去往盛世,而不是想着逃避。打仗会死人,不打会死更多人,他们以命换来博弈的机会,你若逃避就是让他们白死了。”

        许远宁看看楚桓英,也不过是二十二三的年纪,说话做事却极其老成,他豪迈,不拘小节,这样肆意通透的人生又何尝不是自己想过的。泥土中混合着草木和血水的味道一遍遍在他鼻腔和脑子掠过,心底升腾起丝丝痛意,他挥挥手,向楚桓英道了个谢。

        代军退出了平州,死伤过万,短期内应该是没有再来犯的可能了。皇帝派了自己的弟弟阳平王来镇守平州,并带圣谕来封赏众将。许远宁没觉着封赏是荣耀,它更像是包袱,包袱里包着的是亡灵和鲜血。他想在匕首上再刻句话,翻找半天却想起匕首还在洛茯苓手里,只好劝解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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