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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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你近日接了不少帖子,还准备大干一场将我宋家的生意重振一新。”林宴西轻声说。
“相公你有所不知,这次是为皇室修建行宫,要是办成了可有大好处,就连对夫君你以后的仕途也有所裨益呢。”杨南雪瞧着对方的神情,一一道来。也不知为何,她这夫君说话冷冷的,面色也冷冷的。大概是一路奔波实在太过辛苦,没心情同她周旋。
但杨南雪很快又想通了,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该展现出自己的温柔体贴,让宋千里感受到春风般的温暖。况且他不辞辛劳寻自己这么多年,又披星戴月为她上山祈福,或许只是个不懂表达的痴情男子。
“家里缺银子?”
“不不是的,我前几日粗略清点了一点,库房还充盈着呢。”杨南雪去握对方的手,却觉察到刺骨的冰凉,她不禁惊呼一声:“相公,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
杨南雪这么一吼倒真的把林宴西的后话给吼了回去,他僵直着,欲把手从杨南雪那里抽出来,可对方实在握得太紧,叫他动弹不得。他自幼厌恶别人的触碰,幼时父皇在夜宴上伸手摸了他的头,他当众用刀将头发剃了个干干净净,从此,他和父亲的关系也渐差,竟到了如今这般无可挽回的地步。
“相公,你的衣服怎么也是湿的?”杨南雪压着林宴西被露水浸湿的肩膀,倒真有几分心疼了,那么远赶回来,衣裳是湿的,手也像冰块一般冷,本来盼望着回到家能有娇妻的等待,再不济也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可是府上不仅连碗热汤都没有,连真心以待的未婚妻都把他忘了,还将别的男子认作是他,试问哪个当夫君的能受得了?
得亏林宴西眼疾犯得厉害,不然也不知会对杨南雪当下如丧考妣的神情作何感想。
“皎皎,让厨房熬碗姜汤过来,要快!”杨南雪又去摸林宴西额头,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地躲过去。
“杨南”林宴西有几分咬牙切齿。
“叫娘子!”杨南雪掰正林宴西的脸,一字一顿道:“你我虽未正式拜堂成亲,但已远胜寻常夫妻,不用拘泥于那些个繁文缛节。”
林宴西费力地瞧着她,想从她脸上分辨出些什么,不过是扎了几个穴位、又用了几味让人暂失记忆的灵药,怎么会连人带性子都变了个彻底?回想起那日在越国宫中的光景,长公主向来鬼主意多,应该也是很擅于伪装的是不是装作失忆来筹谋些别的?
正想着,只听杨南雪继续说。
“相公,我知道做夫君的都希望自己的妻子在家相夫教子,不要在外抛头露面,可你爱读书,平日里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宋家这偌大的家业总要有人管吧?”
“杨南”林宴西话又要脱口,被对方一记温柔眼刀给瞪了回来,可那句娘子在嘴里兜兜转转,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所以相公你就专心读书,别人家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咱们家不如来个反其道而行之。”
“你”
“相公你也不必觉得我辛苦,只要你好好读书,比什么都重要,到时候中个什么举人进士的,咱们宋家可真就祖坟上冒青烟了!”杨南雪从林宴西的肩膀摸到袖口,嘟囔:“你衣服都湿透了,这可不行,恰巧我前几日为你新做了几身儿,赶紧去换上,免得害了风寒。”
说着,就要把林宴西拉到房里。
林宴西的确存了心思让杨南雪待在深宅,一怕她这乖张的性子在外头惹出什么大麻烦,二怕她成天抛头露面被人认出、到时候消息传到京中可就不好办了。可当下架不住杨南雪连珠炮似的絮叨,他赶了路又犯着眼疾,实在懒得再同对方相与。
杨南雪也瞧出自己夫君有些不对劲儿,正要问,却见宋皎皎端着两碗汤药进来了。
杨南雪闻着味儿接过那碗姜汤,问:“你手上拿的苦药是做什么的?”
宋皎皎看了林宴西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开口道:“少爷他素来有眼疾,此去无念山舟车劳顿发作了,这是他惯用的药。”
杨南雪伸手在林宴西眼前晃了晃,低声道:“看不见了?”
林宴西未有应答,摸索着从皎皎那儿接过治眼的药,刚端到手里,又被杨南雪抢走了。
杨南雪心道,怎么什么都让我这倒霉蛋夫君给赶上了,看来下回得带上他去寺里祈祈福、请求菩萨保佑。
“我来喂你。”杨南雪说着,举起勺子试了下温度,可刚一入口便哇啦一声吐了出来。她皱着眉擦嘴:“太苦了,怎么这么苦?”
宋皎皎看着她的举动,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七皇子对他人的触碰已是厌恶至极,更别说是尝了他将要入口的药。怎么办?这个杨南雪不会被赶出去吧
林宴西始终沉默着,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到了爆发边缘。
可在杨南雪眼里,她相公正楚楚可怜地瞪着无神的眼,一幅任君采撷的模样。她索性掏出今天在席间没送出去的自制蜜饯,强塞了一个在林宴西嘴里。
“怎么样?甜吧?这糖浆我可是熬了好几个时辰呢!”
宋皎皎正要说主子不吃甜食,却见着林宴西愣怔一瞬,僵硬地把蜜饯儿咽了下去。
杨南雪适时捏起勺子,哄小孩儿一般喂林宴西:“乖哈,喝一口,喝了咱就不是小瞎子了。”
听了这话,宋皎皎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杨南雪抬头瞧着宋皎皎,心想我相公都这么惨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白吃这么多年宋家的饭了。于是她伸手打发:“那个你先下去吧,我来照顾就行了。”
“少爷”宋皎皎犹疑了一声。
“下去。”林宴西轻咳。
“怎么又咳起来了?”杨南雪拍拍对方后背,给林宴西顺气儿,“哎呀,你这一趟可是遭罪了,现在回家我一定给你好好补补,瞧你都瘦成麻杆儿了。”
林宴西想说不必了,适逢杨南雪手中的勺子怼过来,他只好作罢,面无表情地喝药。
见着宋皎皎走了,杨南雪说话愈发没遮没拦:“你就放宽心吧,别人都说我旺夫呢,以后咱宋家的生意还不得一飞冲天?”
“谁说的?”
杨南雪支吾道:“就是有大师说过不过你看我这耳朵,圆圆乎乎的,多有福啊,这额头这么高,聪明!”说着,杨南雪抬手在林宴西面前晃晃,“对了,你现在也看不见”
“我累了。”林宴西实在没想过长公主是这样一个话痨,他现在就想烧个火盆子,好好地睡上一觉。
“再累也要把药喝完,喝完了就去睡觉。”
“不喝。”林宴西扭过头去。配合杨南雪的唠叨,他只觉得这药更难入口。
“你怎么耍小孩儿脾气。”杨南雪想了想,还是耐心哄道:“我前几天摔下山崖失忆都把你给忘了,你看看你多伤心,你要是不喝药发烧把脑筋给烧糊涂了,又把我忘了,那咱俩这一对夫妻谁也不认识谁,传出去不就成笑话了?”
杨南雪这番话前言不搭后语,却又听起来有些道理林宴西憋着气把药一饮而尽。
“少爷!有人上门来了!”小厮隔着门大喊。
林宴西头疼得厉害,怎么一个接一个的,“是谁?”
“说是崔家的小公子,上门来给你赔礼道歉的。”
林宴西在一片模糊中望向杨南雪,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三月三,诸事皆宜,遂州城里也热闹非凡,百姓们得了上官隐前来剿匪的消息,一大清早就从城内排到城外,企图一睹这位战神的风采。
临街的茶馆客栈早就被预订一空,小姐太太们扒着窗户,手里或捏一把春花,或攥一条丝帕,面色如桃地张望着。
“花生啊,你以后也要像上官将军那样做个大英雄,威风凛凛的,为我大齐南征北战、开疆拓土!”高个儿男人把牙牙学语的儿子举在头顶,边说边伸长脑袋紧盯着城门方向。
“得了吧,就你们家那个资质,再来几辈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还得看我们家的小核桃”旁边的男子拍拍肩膀上的自家儿子,骄傲地说:“我家祖父当年可是当过武举人的,瞧瞧我儿子这小腿蹬得多有力啊。”
“嘁,就你家,武举人,那我家里还出过武状元呢!”对方也不堪示弱。
两个大人越吵越凶,各自肩膀上的小孩儿也噗呲噗呲朝对面吐起了口水。
“上官将军来了!上官将军进城了!”有人大喊起来。
人们再也顾不得争吵拌嘴,瞪圆了眼睛朝城门看去。
片刻之后,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响了起来。传闻上官隐麾下有一支名为‘鹤藏’的军队,此军分为黑白两营,黑营以骑兵为主、擅进攻,在战场上是所向披靡的存在,人称‘齐箭’;白营精于伪装,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敌后,人称‘齐弓’。这一弓一箭相互配合才是‘鹤藏’军无往不胜的法宝。
此次来到遂州城的正是有‘齐箭’之称的黑营。是啊,小小一个山匪,有上官隐出马岂不是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根本不必同时调动两军。
开路军过后,那个传说中的人物终于出现了,只见他驾着一匹黑得发亮的马儿,灿烂的阳光照到马身上,泛起了又黑又亮的波涛。至于马儿的主人,人们在脑海中无数次幻想过他的模样,健硕的、魁梧的,胡须虬髯、吼声百里。
可谁也没想到,他是如此的少年,如此的意气风发,他身着一袭白衣,在队伍中显得格外扎眼,抑或是他天生就是这么扎眼。他像是一株刚刚长成的松树,那么的挺拔、那么的枝繁叶茂。
人群彻底骚动起来,香花铺天盖地从沿街的楼上砸下,几乎要淹没整个街道,底下的上官隐轻策了马儿,马蹄扬起的花瓣在空中漂漂荡荡。
“瞧见没有,这叫少年英雄!”方才的高个儿男子努努嘴。
他们此刻无暇去争辩什么,想着来日史书工笔,这个年轻的将军,会在大齐历史上留下怎样的浓墨重彩。
“将军”肩上的小孩儿眼睛鼓得巨大,奶声奶气地喃喃。
这细小的声音像是会传染似的,一声声将军在坊市间山呼海啸起来。上官隐从容不迫地打马走过,嘴角含着些许笑意,他身上享着太重的荣光,如星若辰。
二楼客栈,一个小丫鬟急急跑到窗边。
“小姐,老爷在府上寻不见你,当下正让家丁到处找呢。”
阮文凤手捏一根帕子,死死盯着下头那道身影,“园子的事情我心里已有筹谋,父亲实在多虑。”
“不是的,是城中李家的公子上门提亲。”
阮文凤气呼呼地扔了帕子,“我爹就这么愁我嫁不出去?!就凭我阮文凤的姿色,要找什么男人没有,就连上官将军这样”
说话间,马儿嘶鸣响起,阮文凤扒着窗户往下看,原来是有人拦住了上官隐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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