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太平仙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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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天不断传来可怖的震动,波及无垠星宇,但众妖却觉察的分明,孔雀与天帝战斗的余威愈发轻缓,不如之前那般杀伐有力,也不再令他们这些大妖痛苦难当。
这最高天散发而来的余威悸动之中,天帝的气息越来越稀薄,孔雀的气息却是越来越强盛。
终于,遥远的最高天传来一声哀叹。
这一声哀叹来自于万古而来凌驾诸天之上的至尊强者。
他再也没有从前的从容,哀叹声中不免带着绝望与惆怅,伴着哀叹声传来的同时,最高天骤然爆发出极为刺目的光芒。
众妖被那光芒照得遍体生烟,仿佛随时要化作烟气消散,眼睛更是难以睁开。
同时,他们听到了天帝的声音:
“本座着实小觑了你,早知今日,当初便该了结你的性命。”
“你虽已成大体,法与力皆不输于我,但终究底蕴浅薄。”
“本座坐视无尽岁月,观星河流转,察万道交鸣,掌无边神通,早已修成不死不灭之身。”
“你如今斩吾真身,便有三千大道从吾身中而出,流坠万界,此三千大道皆为吾之道身,彼此相系,终有一日会再度合一,成就吾身!”
说话间,三千道流光从最高天射出,朝着四面八方攒射而去,与此同时,众妖只觉得那灼热的焚身之感也消减了许多。
他们睁开眼睛,便见漫天流光激射,经过他们之后,朝着遥远的世界与星辰一路疾驰而去。
无边寰宇之中,传来了天帝最后的声音:“孔雀,你可以拦下吾的三千道分身,哪怕镇压住其中之一,本座便不能真正觉醒复活,你大可试试,呵呵呵……”
听闻天帝此言,活下来的众位大妖不免遍体生寒,天帝竟然还有如此复生之术。
便在众妖心惊之时,嗡的一声震动破空而来,飓风扑面。
那远在最高天的孔雀已经出现在了众位大妖面前,目光清冷,浑身破败,虽一身伤痕,却难掩强横无比的气息,众妖心中明白,这位孔雀大妖此时仍有余力,轻轻挥动一下翅膀便能将他们扑成飞灰。
她已化为人形,一身伤痕正迅速愈合,露出洁白肌肤。
众妖敬畏地看着孔雀,各自一言不发,因为不知道她心中是何打算。
孔雀傲视众妖,最后缓声道:“众位大可放心,天帝的三千大道合一,已是无尽年月之后的事,到了那时,我妖族群雄并起,天帝即便复活,也未必可怕。”
孔雀缓缓飞升,浑身肌肤开始亮起璀璨光芒,说道:“我虽不能尽窥天帝三千道分身的奥秘,但也看出些门道,他所言不假,只要能镇压住三千道分身其中之一,他便无法复生,尔等切记。”
众位大妖当即记在心中,仿佛也明白孔雀在交代后事,一位大妖忙问道:“阁下欲往何处?”
孔雀此时已经飞升成为一个遥远的细小光点,茫茫星河中传来她的声音:“我虽胜了天帝,但神元将灭,徒留肉身无用,自当回归故里。”
“天帝有重生之道,本尊亦有复生之法,尔等若敢觊觎我肉身,待我神元重塑之日,必灭你合族上下!”
……
蛇祖以神识与无名交共,此时停下了回忆,瀑布的轰隆声逐渐洪亮起来,无名从遥远的传说中回过神来,看向蛇祖,一阵怅然:“那天帝着实厉害,先后死了那么多强大的存在,才将他耗死。”
“后来呢,你们镇压了多少天帝分身?”
一道黑色残影在洞中闪过,而后便化作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出现在无名面前,却是背对着他。
无名目光中不无好奇,上下打量着男子,问道:“你是,蛇祖?”
蛇祖并未回答,而是抬手挥袖,石壁之上顿时浮现出一片光影,其中有着三道光芒来回冲撞,仿佛清澈水潭中的三条锦鲤。
无名看了,顿时明白,这便是天帝三千道大道分身之中的三个。
此时,蛇祖转过身来,无名这才看得分明,蛇族并非他想象之中的老者形象,而是一个面目英武的男人。
蛇祖用虚弱的老者声音说道:“当下的我,虽年老体弱,但杀你的本事还是有的,你可知我为何没有与你动手?”
无名额头直冒汗,但心中庆幸这老头儿对自己没杀意,心虚而又故作淡然地问道:“为何?”
蛇祖意味深长地侧过脸去,看着墙壁之中的镜像,说道:“三千道天帝分身,彼此相系。”
无名不解其意,心中嘀咕自己是不是太笨了,这老头儿太高看了自己的聪明才智。
蛇祖见无名露出疑惑之色,笑了笑:“自天帝身死神灭以来,各族之中不乏有惊世之才出世,但却不长久,都死于非命,或战死,或遭天地杀劫,或被人谋杀。而后,便会有更加天赋异禀之辈在各族之中应运而生,而后便又死于非命,凡惊才绝艳者,无一幸免,再后来,便一直如此往复……”
无名听得更加云里雾里:“前辈究竟想说什么?”
蛇祖回头看来,目光深邃:“那些死于非命的人,都是三千道天帝分身重生之人,三千道分身彼此相系,如莲叶滴水,逐渐汇聚,他们死后,天帝分身于天地之间相汇,重生到下一世,蕴含的分身越多,修炼便会越发强横,天资过人,强大无边。”
蛇祖将目光定在了无名身上:“到了如今,三千道天帝分身已经如涓涓细流汇于一起,促成了当下各族之中的那些不世人杰!”
无名目光一震,一个惊骇人心的猜测油然而生,果然,接下来便听见蛇祖说道:“而你,便是其中一个。”
无名震惊莫名,指着自己难以置信的问道:“前辈是说,我便是天帝分身之一?若是三千道分身尽数合一,我会变成天帝?”
蛇祖点头:“只要三千道分身不能合一,你便还是你,但若三千道分身集齐,你便不再是你。”
蛇祖看向瀑布之外,说出一个又一个名字:“人皇顾灵溪,太平教主顾水香,人族的迟苟良和紫霁先生,你那位徐夙锦师姐,天人族公主银月,凤凰一族的霓凰夫人玉镜黎,还有我蛇族如今的青涟女王……老头子我虽然不能全数知道当世天帝分身,但这些人我还是知道的,他们,皆身负天帝分身的气运。”
“这一世的天帝气运已经交融在一起,这些人一人身负更多的天帝气运,所以这些人才会更加强横,修炼日近千里,也不会再死于非命,这是冥冥之中天帝分身气运所催使的结果。”
无名缓缓低下头,藏不住眼中的震惊,自语道:“难怪……难怪我遇见她们时,会觉得一见如故,会觉得格外亲近……”
“所以,我不会杀你,因为我不想看到你身上的天帝气运与流落在天地间的其他天帝气运结合,应运着下一个更为强大的分身,慢慢让天帝重生!”
蛇祖的眸子竖了起来,不知是年迈的缘故还是心生惧意,声音有些颤抖:“那个人族至尊太可怕了,决不能让他重生!”
“老朽累了,公子请便。”蛇祖的身影缓缓消散。
无名微微点头,出了瀑布,却听蛇祖神识传音道:“我蛇族算是与你父子有缘,若来日战乱四起,希望你我是友非敌。”
……
无名离开蛇人族后,途中沉思,既然蛇祖那老头儿能发现天帝分身气运的秘密,相比其他几个所谓“神族”的老祖也应当能够知晓,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也是如蛇祖一般,对自己以及其它各族之中身负天帝气运的强者持以和善的态度。
但从天人族一直以来的行径来看,天人族首领必然是主战一派。
“天人族极具侵略意图,四处招引盟友图谋中洲,须得及早制止……”
想着,少年赶往中洲而去。
途径江阴之时,无名被皇帝雪青濯叫住,听闻了一则令之心中一沉的消息:
“顾水香率教众杀向天人族腹地,不知所踪。”
无名落在水田之间,望着满山梯田,平静了心绪,转头向雪青濯问道:“敢问皇帝陛下,我大师姐因何赶赴天界?”
顾水香也算天元帝国难得的强者,更是太平教主,雪青濯将之视为天元依存的支柱之一,得听顾水香率众杀向天界,自是极为担心,心知如今除了无名这般存在,其他人也难以在天界中来去自如,帮不得顾水香分毫,恰在这心忧难解之际,便见无名途径江阴,便将此事告之了他。
“颍河之北有太平教驻点,本来一直与天人族互不相犯,没想到不久前有一天人族贵族子弟驾临河北之地,将那太平教驻点抹灭了,并将其中女子尽数收押,肆意凌辱,顾水香闻听消息,一气之下,便杀了过去,擒住了那贵族子弟,得知其是天人族阿柴门部族的,便杀向天界去了。”雪青濯说道。
无名微微皱眉:“又是这个阿柴门……师姐的胆子真是大,天人族的老窝都敢闯了……”
听了这话,皇帝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要是他,是绝对没这个胆子,更何况还带着数量惊人的超品强者。
太不知道爱惜人才了。
无名思绪作罢,转眼看向雪青濯:“我本欲往东洲寻母,未曾料故人来了中洲,我亦在中洲结识众多恩师友人,自不愿看天元覆灭,后生愿与天元共难,抗击天人。”
雪青濯闻言神色肃然,腾的一下从坐着的田埂上起身:“先生心意,天元子民定然感念于心。”
“先生所言的故人,可是那斩杀了数位龙族强者的十尾神狐少女?”
无名眸光流转,笑赞道:“陛下消息灵通。”
说完,无名飞身而起,身影刹那间消失无踪,天际传来神识之音:“我去天界寻一寻师姐,告辞。”
雪青濯重新坐回田埂上,欣然一笑,最后变成了放声大笑,连声道好,却并不是在回答消失在天际的少年,而是一舒心中近日来的郁闷。
……
次日晨间,朝阳初升,携云裹霞间有着一行飞鸟穿过天际。
忽然,一道漆黑的柱子从大地上升起,恰竖在巨大的朝日中间,远处看去仿佛太阳裂成了两半。
一处山脉之间,从天空到大地,尽数被黑色阴影笼罩,绵延千里,这便是那竖在朝阳之间的黑色柱子。只见一处数百丈高的山头上,立着一个身姿高挑的少女,一身雪白长袍,白面粉唇,头顶两只长满了茸毛的三角狐耳。
她凝望着前方阴影深处,眸子里逐渐映出一个人影。
少女所望的远山之中,阴影里走出一个冷艳少女,目光冷傲而沉稳,同样在看着狐耳少女。
两人眸子里各自映着对方的影子,同时的睛微眯,化作一黑一白两道极速的流光相撞,刹那间天地震动,黑白无常,时而光芒刺目,时而漆黑阴冷。
就这般持续了半个时辰,两人终于停下斗法,却不是分出了胜负,而是有人驾临了此处。
那人散发的气息强大无比,她们从未见识过这般存在,即便是族中的最强者恐怕也难与之相提并论。
便是在两人察觉到这神秘人极速而来,不得已停手之时,却发现那人已如光电般横贯此间天地,消失在了远方。
“除了天人族那个公主,竟还有人拥有这般可怕的速度……”阴影之中,传来少女的声音。
另一位白袍狐女,则是痴痴地望着那神秘人远去的天际尽头,轻道了一声:“无名哥哥……”
话音刚落,庞大阴影之中的少女眸子大睁,心中震惊道:“他便是那叫做无名的人皇之子……”
这时,天际远方传来一个少年温柔的声音:“小妹,我很想你。”
闻听此言,狐女眼眶中泪珠顿时滚落,顺着脸颊一路疾驰,在绝世容颜上垂下两道泪痕。
阴影之中,那神秘少女见狐女心神飘忽全无战意,当即打算趁其不备以大神通斩杀之,却在正要祭起强大神通之时脸色大变,紧接着连忙一踏脚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天空之中。
再俯身往大地之上看去,只见大地沉陷,原先所立之处化作方圆千里的深渊,那深渊之中喷涌着暴烈而强大的力量,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恐怖力量,方才若是慢上一丝,她绝对会被这可怕的力量湮灭。
未容得她多思忖,便觉浑身虚弱,仿佛有神秘的禁咒施加在身,抽取着她的力量,她连忙化作一道黑影向远方逃遁而去,途中只觉得自己的速度越来越慢,心中如巨石沉底,生出不妙的预感。
所幸,在她回头观望之时,见万里之外那个狐女并未追击而来,只是痴痴地望着人皇之子消失的方向。
“大人!”几个人影出现在狐女身后,一人用着东洲口音恭敬地朝那狐女喊道。
狐女缓缓眨了下眼睛,眼睛中的泪光缓缓消散,脸上的泪痕也随即失踪,而后嘴角微翘,缓声道:“我的无名哥哥定是有要紧的事。”
她徐徐转身,便是在转身之时,身影消散无踪,远方传来她的声音:“随我去江阴见一见那中洲皇帝。”
始终沉默不言的几位随从面无表情的跟了上去。
……
天界。
一行飞鸟穿云过雾,盘旋在凌霄大殿上方。
“原来教主大闹阿柴门部族,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来刺杀天帝老儿。”一只鸟儿震动神识,传音入密道。
另一只鸟儿一边飞旋,一边瞅了眼身后侧的飞鸟,斥道:“休要多嘴,隐藏好气息,莫误了教主大计。”
原来,顾水香带着数十位教中高手,解救下河北之地驻点的教中女子后,以兴师问罪的由头直冲天界而来,在阿柴门部族领地之中打杀了一番。天界辽阔无垠,顾水香如今修为远超往昔,在其庇护之下,一行人在天界如入无人之境,最后在阿柴门部族领地消失了踪迹。直到率着一众高手来到天帝所居的天山,众人才知道教主大人的真正目的。
凌霄大殿之中,天帝正在沉思当今局势,忽然听闻有法阵凝结的声音与震动传来,当即抬眼看去,却见大殿之中已经浮现一轮传送法阵,其中站着一个天人族强者,是个将军打扮的人。
天人将军见了天帝陛下,当即跪下,快速说道:“中洲急报,人族与蛇人联军骤然夜袭,敌军施以前所未见的诡异法阵,数不胜数,强大无边,我天人大军接连溃退,阵脚全乱,现大军已退至玉霞关,折损七成。”
闻言,天帝双目怒睁,拍案而起。
那天人将军连忙俯身在地,痛哭道:“请陛下赐罪!”
“如此大战,为何不以传信法器通禀天界?”
那将军哭道:“飞雪将军与羽兮殿下命人多次传信天界,却未见回音,后来才知是人族早有谋划,设下了巨大法阵,打乱了我军传信法器所传出的波动……”
天帝闻言面色阴沉,不太相信,问道:“中洲如此之大,人族设下的法阵如何能够遮蔽我族整个大军的传信法器?”
那将军则丧着脸回道:“罪将也不明白,只见那人族军阵之中不断祭起诸般法阵,功用多端,前所未见,皆胜过我军良多,两军兵阵尚未冲撞交锋,我族大军便已经被那一轮轮法阵打得军阵大乱。”
天人将军小心地抬起头来看了下天帝,低声道:“罪将听闻,那人皇之子如今修成人族徐夙锦的功法,学究古今天地,道法通天,这些法阵,恐是那人皇之子所创……”
话未说完,便听殿外轰鸣声此起彼伏,一位位天人族大神驾临,化作流光进入殿中,刹那间挤满了凌霄大殿。
原来是中洲的战事终于传到了天界,此时来到凌霄大殿中的都是天界之中尚未出征的军中大将,来此正是为了请战领兵赶赴中洲。
凌霄殿上空,群鸟飞掠,竟丝毫没有被这诸神驾临的景象吓走。
“教主,要不咱溜吧?突然来了这么多天人族大神级高手,咱们这点人可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
一只羽毛洁白的鸟儿停在了大殿飞檐之上,回头看了眼天空中盘旋的鸟儿们,传音道:“跑什么,做菜做个齐全,正好一锅端了。”
这白鸟正是顾水香所变化。
“汤达先,把凌霄殿里那些鸟人挪出来,别碍了我的事!”顾水香说道。
一只鸟儿歪着头看着大殿上的白鸟:“教主,立刻动手?”
白鸟呼的一下消散,原地浮现出了顾水香的窈窕身影。
见此情景,被唤作汤达先的太平教高手不再犹豫,现出真身,抬手间法力狂涌呼啸,从手中掷下一轮法阵。
凌霄殿中,在场皆为天人族一流强者,自然刹那间发觉了陌生的法力气息与力量震动,当即有人喝道:“何人敢犯我族天宫圣地?!”
前半句话尚在殿中回荡,后半句话却已在天山之外。
那一轮法阵落在大殿之上,将殿中挤成一团的天人族大将一并传送离开,到了天山之外。
天帝自然先人一步察觉异动,只是太平教的高手太过强大,刹那间将殿中所有人传送离开,来不及让他有什么施为,如今殿中只剩下他一人。
“好生了得的传送术……”
此时,天山之中与天山之外已经传来了轰鸣声,料想是天山上的天人族古神与周遭的天人族高手已经在与来犯之敌交战。
“天帝陛下倒是处变不惊,啊~?”
动听的女子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最后一个啊字语气轻扬。天帝低眼下去,恰见广阔无比的大殿中央一道华光升起,从中走出一个清丽出尘的白衣女子。
只是这一袭白衣正在逐渐变黑。
天帝笑看着顾水香,左右踱步。“太平教主去阿柴门部族闹一闹便罢了,本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何故又来我天山寻死。”
顾水香浅浅一笑,亦左右踱步。“天帝陛下见了我,夹尾逃窜便是,本教主说不定擒你不得,你,又何必在此束手就擒?”
说话间,顾水香的身影消散,出现在了天帝身后,与之背对背而立,嘴角噙笑。
天帝则大惊失色,自忖以他深厚修为,应付这所谓的太平教主应当不难。
哪怕关于这女人的传言都是真的,哪怕这女人又修行了徐夙锦的功法,再如何强横,自己也有一战之力,却不曾想这女人的实力竟如此可怕。
“天帝为何一动不动?”顾水香嘴角咧了咧,笑道。
天帝浑身颤抖,缓缓低下头颅,只见胸前霞光四放,皆是从胸膛内爆射而出。
一轮法阵在两人脊背之间闪烁,如同贴在背上的圆盘,这法阵猛然一亮,一切皆淹没在刺目光芒之中。
天山内外,正在交战的双方忽然停手,望向凌霄大殿方向。
此时的凌霄殿已然淹没在刺目光芒之中,但众人皆知,天帝与来犯之敌交手了。
很快光芒散去,映入众人眼帘的是破败的凌霄宝殿。
凌霄大殿穹顶碎裂,一个女子傲立在皲裂的高墙之上,俯视天山四周,目光清冷。
“陛下!……这怎么可能!”一个天人族大将不可思议的看着凌霄殿上站着的那个黑衣女人。
因为那个女人手中提着他敬畏的主,天人族的至尊强者,天帝陛下!
但此时的天帝已然奄奄一息,任由顾水香提在手中。
一众随顾水香而来的太平教高手也看得有些呆住,他们固然知道教主大人的勇武,但从未想过如此短时间内能将天帝拿下。
传说这位天帝可是位深不可测的存在。
“嘁,天帝就这啊?”一位太平教高手似乎大失所望,讥讽道。
话音刚落,这位太平教高手便忽然神色一僵,连忙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可惜抬起的双手还未触及脖颈,便与脖子的距离越来越远,因为他的脖子被平整地斩断,身体往天山下坠去。
便是在方才,一道微不可察的风从身旁划过,他知道那定是一个远超他实力的强者,就是那人把自己的头颅斩下,同时一并斩灭了他的神元。
残留的神元控制着脑袋徐徐转过来,这位太平教高手看见了一个背生双翼的天人族少女已经立在了凌霄宝殿上空,与教主大人相对,紧接着,他便只觉得天地一片昏暗,天旋地转。
他知道自己将身死道消。
凌霄殿上,顾水香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目光之中却没有任何轻蔑。
“此女曾与无名交战良久,实力恐怕不差我多少……”
来人正是天人族银月公主。
银月一头银发随风飘动,并没有看顾水香手中提着的父帝陛下,而是与顾水香对视,平静地说道:“你杀我父帝,并不能解救中洲人族之危。”
顾水香眉头一扬,好似来了兴致,噗通一声将天帝丢在断裂的墙壁上,而后一脚踩住,昂头问道:“好,请赐教!”
银月并未因顾水香对天帝的凌辱而生怒,平静的抬起手,掌心浮现一片镜像,飘至空中,化作方圆数十丈大小,镜像之中迅速流转着诸多画面,仿佛在讲述天人族的历史。
“我天人族自远古便已雄踞世间,底蕴深厚,部族众多,兵力有数而人力无尽,一声令下,便可成无尽雄师。”
“你杀一个天帝,便会有另一个天帝登位。”
银月抬起眸子,缓声道:“你若杀我父帝,我便是下一位天帝,若我即位,必当立刻倾尽天人族之力,为父报仇!”
“你若放我父帝性命就此离去,我将以天人族公主的身份写下契书,承诺十年之内我族大军绝不进犯中洲。”
顾水香眯眼看着银月公主,冷笑道:“老的小的一块儿弄死便是。”
银月仍旧目光平静,慢声道:“教主可以试试。”
顾水香上下打量银月公主,倒是头一次犯难,银月公主的实力与不久前相比似乎又精进许多,与她在此恋战恐不能在天人族援军到来之前安然退走。
“但我顾水香要是怂了她一个小丫头,那不得叫人笑话我?”
顾水香探手一抓,将断壁上的收入袖中,看向了银月:“小姑娘,能否救下你老爹,要看你的本事了!”
银月鼻息微长的地出了口气,而后缓缓后退,周身法力暴烈涌动,开口道:“领教太平教主神通!”
两人霎时间战在一起,天山顿时瑟瑟发抖,而后不断崩解,天山上下以及内外,所有人都难以立足,远撤数万里之遥。
天山广大无边,即便后撤了数万里,依旧觉得天山仿佛在不远的前方。
太平教众人停留在此,并未与人交战,因为那些天人族大将看出了顾水香的可怕,各自离去,要率军合围此地,而太平教众人虽说实力不俗,但也拦不住一心想走的天人族高手们。
“这天山说起来也是天人族的老窝,连一点护卫军都没有,这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嘛!”一位太平教高手调侃道。
另一位神态沉稳的高手则摇头道:“天山上下有多位古神坐镇,天帝更是强大无比,此次来去自如,全凭教主实力超前而已。”
银月公主与顾水香于天山之中大战,激荡而来的余波愈发骇人。
忽然,一张由法力凝结而成的大网从天而降,罩住了庞大无比的天山。
众人虽有惊讶,但并无担忧之色,因为他们熟悉这法力涌动的气息,这是教主大人的力量气息。
便是在众人惊讶之时,天宇之间传来顾水香的声音:“你们若有缺胳膊断腿的,回头本教主再犒劳你们。”
众人还未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便觉一震难以抵挡的恐怖力量袭来,顿时明白,这是教主与那银月公主动真格了,想来那银月公主实力不差。
云雾之间,顾水香探手以剑指朝向前方,指尖喷吐法力,溢散于天地之间。她嘴角露出自信至极的笑意:“在我法网之中,你可跑不快!”
原来,她深知银月公主拥有世间极速,非她能及,便以大法力迅速笼罩天山,将银月公主困在其中。
这法网之内,节节点点尽是微小法阵,压制着银月公主的血脉之力与法力,令其速度大减,即便如此,顾水香仍有些难以捉摸其身影。
顾水香摇了摇头,着实想不明白,世间怎会有人拥有如此极速。
这遮天法网不仅压制了银月公主的速度,更是能令顾水香时刻能够感念到银月公主的方位。她信手一推,一方大印如擎天壁垒横移而去,速度极快,很快便装上了避无可避的银月公主。
不曾想银月公主竟膂力惊人,单凭肉身之力便硬接下了这一击法术神通。
顾水香嘴角微挑:“劲儿倒挺大,给你个更大的看你接得住否?”
她再次信手一推,一道气墙猛然竖起,险些撑破天山只见的法网,这次去势更猛,刹那间出现在了银月面前。
银月公主嗡的一声猛然后撤,撞在了顾水香设下的法阵巨网之中,电光石火间,银月公主一咬牙爆发开天裂地的伟力,冲撞着这绵软坚韧的法网。
因为顾水香这一击神通她绝对无法抗下,又无处可避,须得撞破法网,才得自由横移,躲过这一招大神通。
阴阳之息暴涨,玄炁之力刹那狂涌,终于冲破顾水香布下的法网。
才冲出法网,银月公主便如一道电光在天山只见蛇行,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顾水香推来的气墙。
只见那气墙迅速横移而去,天山之外的群山顿时被那气墙推挤,万山倾倒,烟尘万里。
顾水香收回手掌,徐徐点头,明白了不久前这姑娘在东海与无名打了那么久是因为什么。
因为无名在让着她。
她拥有极速,若不困住,着实不好拿捏。但若她恋战,困住她倒不是难事。
为了救自己父帝,她自然是要跟顾水香打的。
不出顾水香所料,几番折转之后,那一道电光再次回头,向自己冲来。
但这一次顾水香眉头紧锁,不敢有丝毫大意。
因为那姑娘速度极快,怀着必死之心与她对撞,以那种速度冲撞而来,即便是她也难以躲过。
轰隆的震响声传遍天山周遭十万里,天山之上烟尘重霄,但烟尘很快散去,露出天山主峰的真容。
天山的主峰已然尽数崩塌,废墟之中,顾水香亭亭玉立,衣袂飘浮,只是失去了左臂。
在其身后,一个少女趴在地上,一动未动,浑身破破烂烂,背后双翼弯折伏地。
“好了,一同上路吧。”顾水香大修一甩,将天帝从袖中甩了出来,恰好摔在银月公主身边。
天帝见了银月公主被打昏在地,露出了怜惜而又悲愤的目光。
尊贵的神族大帝,尊贵的神族公主,如今竟是这般下场!
天帝坐在地上大笑起来,而后低吟道:“吾愧为天宫之主,吾族天人后辈,切记,消我传记,忘我生平,覆雪掩之,永沉此辱……”
这低吟传遍天山周遭数十万里,天人平民们皆听得分明。
天人平民纷纷飞入苍穹,凝望着天山的方向,他们听到了天山的雷声,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顾水香已然长出手臂,缓缓飞升,最后斜着瞥了眼废墟之中的天帝与银月公主,而后抬手祭出刺目无比的神通,砸向了二人。
然而这一道神通却未能砸下,半途中消弭于无形。
顾水香眉头大皱,眼角直跳。
能这般化去她神通的存在,必然拥有着她难以企及的力量。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存在么?
“何来的猴儿,扰我沉眠!”苍老的声音从天山之下传来,又仿佛来自无尽岁月前的远古。
被人称作猴儿,顾水香固然生怒,但她更加惊惧的是,这神秘存在的力量,仅是话语之间,便仿佛携着天宪神威,不可触逆。
顾水香额头冒汗,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族古祖?”
轰!
难以抗拒的力量从天而降,无形而有质,仿佛无尽大山压于头顶。
顾水香顿时被压弯了身子,但仍旧宁死不屈地对抗着,不肯跪下。
“敢不服我神威!”天人古祖威喝道。
说话间,施加在顾水香身上的力量不断倍增,压弯了她的腰肢,压得她双手撑地,但仍旧没有跪下,双腿颤抖地弯曲着,膝盖里地面只差三寸。
“哼,狗屁神威!”
恰在此时,一个少年的声音从天际而来,最后一字吐出之时,人已在近前。
顾水香莫名觉得身上一轻,直起了身子,眼睛里满是兴奋与期待,转身向后看去。
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她最喜欢的小师弟来了。
“你小子不是说短日之内不会回中洲了么?”顾水香揉着肩膀说道,全然把那天人族古祖忘在了一边。
无名对着师姐温柔一笑:“师弟改主意了。”
说罢,低眼看向脚下大地,缓声道:“你这老鸟儿比神洲那条老蛇弱了太多,也敢欺我师姐!”
天地一片寂静,不见那天山之下的天人古祖回应,许久,才传来他苍老的声音:“你见过蛇祖?”
无名傲然一笑,点头道:“我与蛇祖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彼此视为知己。”
又是沉默许久,天人古祖说道:“五年前注意到你时,我便该亲自布局抹除你,只怪当初枉信了蛇祖,没想到他如此鼠目寸光,好,他不杀你,我杀!”
说罢,诡异而可怕的力量从天山之下传来,顾水香心静莫名,饶是她通晓天地古今,修为通天彻地,也未曾领略过这般伟力,若是她一人面对,必将当场死于非命。
却见无名自恃无恐的轻轻抬脚一跺,随着这一跺脚,一股丝毫不弱的力量朝大地之下冲去,天山下传来的磅礴伟力竟然寂静了下来。
“蛇祖想跟我做朋友,你不想吗?”无名慢声问道。
天人古祖冷哼一声:“那条蠢蛇生的晚,不曾被人族奴役驱使,所以才不知羞耻。而我,绝不会让你人族重回巅峰。”
无名则回道:“且不说你杀不了我,即便你能杀我,便不怕我一身气运回归天地,加快上古天帝复生?”
古祖又是沉默良久,说道:“我并非不能杀你,上古大妖的智慧与力量你远远不及,劝你莫要自视甚高。”
无名自负一笑:“你若要杀我,便要离开巢穴,你敢么?”
“上古天帝迸发的三千道气运,不受道法神通所影响,能够镇压几道气运,已是难能可贵,你若离开,便无人能够镇压气运,你若盘踞巢穴,便又无法全力杀我,对么?”
许久,天人古祖回道:“你走吧,彻底苏醒力量之后我将离巢,去寻几位朋友,那时的你想必已经与我等比肩,到时我等一同杀你,人族复兴,还是我妖族长兴,便看那一战了。”
无名没有再回答,带着顾水香离开了天山,一众太平教高手见状,连忙跟上。
归途之中,顾水香满肚子的疑问,知道自己听到的是了不得的惊天大秘,一番询问之下,终于悉数明白。
“原来,人族才是真正的神族……”
无名点了点头:“师姐,天人老祖自上古蛰伏至今,觉醒力量需要些年月,其他几个神族应当也有这般存在,在他们彻底觉醒力量之前,尚需真身留在巢穴镇压古天帝气运,但他们一定会离开巢穴来杀我,甚至修炼了徐师姐功法的脑门。”
“因为他们看到了人族复兴的可能,他们畏惧徐师姐开创的功法!”
“他们对徐师姐的畏惧,甚至超过了对古天帝复生的畏惧!我与蛇祖交谈时,能确切地感受到蛇祖对人族的畏惧,对徐师姐的畏惧!”
无名停住身形,此时的二人已然来到中洲。
他缓缓侧脸,郑重道:“中洲与东洲是人族如今唯二的故土,东洲并无外患威胁,中洲则身陷重围,我将坐镇中洲,开宗立派,广授道法,并研修徐师姐功法的最后一篇,我有预感,这最后一篇一旦修成,即便是上古天帝,也未必能与这一层境界抗衡。”
……
经此一役,世人皆知无名之名,中洲境内,天人撤军,龙族转道图谋他处。此后年间,苍洲麒麟族遭神洲蛇人族、幽洲白鸟族联军夹击,霸权不再。神洲蛇人大兴学宫与兵府,称雄七洲。
七洲于三年之内归于平和。
八年之后。
中洲腹地,有终南山坐落在此,传闻八年前有成千上万的白衣人来到山下,开田耕种,搭桥修路,后来便人迹全无,山脉周遭也无人烟。
有人传,那些人都莫名失踪在这终南山中。
这一日,一个十一二岁的姑娘提着一个竹篮蹦蹦跳跳朝终南山走来,后面跟着一个一袭白衣的清丽女子。
“教主姐姐,你走快点儿,去慢了又见不到无名先生了,我还想着这回能让他多教我几招大神通呢!”
被唤作教主的正是顾水香。
顾水香抬眼看了下高耸入云的终南山,笑道:“小囡囡,这回你可要自己飞上去啦,本教主不带你了。”
被唤为小囡囡的姑娘也不在意,哼了一声 ,神气地说道:“教主姐姐休瞧不起人,我现在飞的可快了!在云彩里翻个跟斗就能翻八千丈呢,可惜甜甜不在这儿,看不到我腾云驾雾的大神通!”
说着,两人的身影消散在山脚迷蒙的雾气之中。
忽然,长年云遮雾绕的终南山烟雾尽消,紧接着便是大地震动,山岳不断膨胀变大,原本终南山的山脚此时已经没入碧蓝的天空之中,至于山峰到底在究竟多高处,已经难以猜想。
隐约之中,有动听音律在虚空之中跳动,飞鸟走兽听了,当即化作人形,开启灵智,无师自通地领会一身道法神通,
紧接着,祥瑞满天,霞光流光,广大的终南山萦绕着绚烂光芒。而后便有数万之众的白衣飞出终南山,如白鹤一般盘旋在终南山的天空之中。
“先生终于功法大成,这最后一层境界,打算如何取名?”终南山主峰上,一轮大圆台横陈,天元皇帝雪青濯盘坐在中央,膝前是一张石桌,粗糙雕琢却又不失自然风雅,而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英俊至极的男子,雪青濯正恭敬地为其斟茶。
英俊男子微微一笑,伸手从杯中蘸了蘸,在桌上写下二字。
一字为人,一字为山。
他说道:“无名资质愚钝,长年于山中苦修,今终于修成徐师姐最后一层功法。”
他指着桌上两字,手指微动,便见桌上两字挤在了一起,变作一个“仙”字。
雪青濯盯着桌伤“仙”字,点了点头:“人在山中修炼,与山为伴,是为仙。此字神妙,之前倒是从未有过!”
无名笑着点头:“便叫这最后一层境界为仙境吧。”
是年,终南山有无数白衣仙人飞下,普济苍生,传授无上道法,而那些白衣仙人常自称为仙修,言说世间真仙只有一位,住在那终南山上。
次年春,中洲地动,日月同悬,雷雨不辍,长风不止,有百姓看见遮天蔽日的大鸟曾隐没于云中,有天齐高的巨人站在海中兴风作浪,有满身黑鳞的四脚巨兽吞云吐雾……
百姓正于恐慌之中,忽见天空中一抹华光闪过,便见地动休止,日月归位,雷雨停歇,狂风消弭,一切异象尽数消散。
中洲百姓回望那一道光来的方向,却见终南山屹立在眼眸之中。
天元皇宫内,两个长着狐耳的男童与两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儿在亭中嬉闹,见了天空中那道自终南山激射而来的光芒,各自欢呼,一个狐狸耳朵的男童说道:“我见过我见过!这是我爹才会使的法术!”
另一边粉雕玉琢的两个女娃儿听了不乐意,忙说道:“才不是,明明是我爹才会使的法术!你们不要脸皮,呸呸呸!”
于是,两男两女便争了起来。
“我爹!”
“不,是我爹!”
“我爹!”
“不对,是我爹!我爹!”
最后两边争得面红耳赤,脸对着脸尖叫起来,试图以尖叫声决一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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