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陌于南兮家路悲

“谁又奢想着那朝曦过往的时刻，我们终究回不去了，天光终将淹没。”

        两年既逝，大陆风云变幻。在恐怖的阴霾与纷飞的战火之中，瞳孔都会被魂导金属煌光刺痛。

        在这日月与星罗交壤的边境之地，高城阙下，除却血火，也偶有杂乱的白瓣飞花在风中零落。仿佛在暗示着：流血的屠杀残酷而可怕，所以人们才应当更加严肃的对待战争。

        傍晚时战鼓渐息，头顶残阳如血。但他想起她，恍然却已置身于另一片天地的烟幕中，于是忘却一切麻木与杀伐。为了她，他不敢片刻停歇，却也因此遗忘一切痛楚。

        ……

        日月帝国东征大军之营。

        原本东征大军的统帅，也就是如今在军中有着帝后战神之称的橘子，被陛下召回帝国，另有安排，现在大军由一位速来以稳健之风著称的世袭公爵林海元帅来统领。

        此前帝后战神先破明斗山脉，再以少量魂导师驻守，偷天换日的集中攻击天魂帝国，并且一举建功。这乃是魂导器出现之后，在战场上第一次展现出其以魂导器为主的战斗魅力。再说这一战略得以如此顺利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由于一个特殊人物的参与。

        托荆如岚心之所愿，经这世间再无能出其左右的净化之力洗涤，笑红尘的根基恢复得比巅峰之期还要更进一步。何况他心种誓约，心境翻覆，仅是两年时间，便早已由魂圣突破至魂斗罗的层次。第八魂环的获取也很得天独厚，那是一株长于明斗山脉深处的金棘灵，修为刚刚跨越十万年的天堑。却悲于与它在漫长的生命里伴生而长的银棘灵的枯灭，在遇到人类后顺势主动放弃了生命。

        拥有十万年魂环的魂斗罗级别的笑红尘，锋芒已经无可避免的彻底显露出来。拥有绝对的金之掌控能力的他，偏生于魂导器高发的日月帝国，伴随着超绝魂导水平的提升，一个人，便能随心操控成百上千门八级高阶魂导器，那得是什么概念？那便是一人便可左右一整个战局，一人便可成军！更难以想象的是他若是突破封号斗罗的那一天。

        那场天魂之役大捷，之所以能腾出如此之多的魂导师团的兵力一举攻下天魂首都，就是因为整个天魂城的防御系统，由于是皇宫之所在，虽甚至不乏布置有九级防御魂导器，却坍塌于仅有一人的攻势面前。偌大天魂帝国，近百余年来对魂导器的重视与紧迫研究，却仿佛不过是一个笑话。

        那是魂导师于战场上独有的风采，一人成光，千门万类，炮火万千。这也是当今天下唯有笑红尘才能做到的事情。镜红尘虽为九十三级封号斗罗与九级魂导师，武魂亦是红尘家血脉相传的三足金蟾，但其实论金属操控能力他已经不如自己的孙子了。

        笑红尘的金之掌控，是觉醒神兽血脉带来的独眷，是与生俱来的得天独厚。他本就是金属的主宰，从不会因等级限制而变。

        何况，笑红尘的魂导师之道，从没有什么近战远程的分类之偏。他向来都是全方位发展，无论是于魂导知识还是于各种门类的魂导器的操控力，都没有任何死角。如果一定要给他一个定义，那么他就是全能型。或许史莱克魂导系耗尽心血所追求的极限单兵，也不过就是这般模样。

        这就是日月帝国有史以来第一天才应有的风采，笑红尘已经彻底成长起来了，纵使是搅动大陆风云的国战，也不该缺少他的席位。

        ……

        圣灵教教主钟离乌此时就站在日月帝国东征大军的帅帐中央。远远看着不过二十岁出头依旧是银发少年模样的人，抱臂孤立于营中了无人的一片高地，注视着远方的硝烟。明明他也深深的参与到这场俗世之争中，却仿佛依旧白衣凌世。

        这身影不禁与他记忆中极为熟悉的一幕重合，很多时候，她都会看到荆如岚一个人高高坐在圣灵教的祭坛上，双腿轻松地前倾而下，浑不在意底下万丈的血河深渊。

        有一种安静凛然的气质撕破时空，带着生灵寂灭的气息，整个恶意世界的同化与摧残企图一寸寸地穿透、变化她，而她依旧如同不染丝毫血色污浊的，冥河之中兀自盛放的白莲，凄美而又孤寂。

        没有撕心裂肺，没有堕落丑恶，也没有化身修罗。但钟离乌那时却有一种触动，或许那才是冷眼一切，孤绝于世的魔。真正的魔。

        只要堕世莲花常开不败，魔心难凉，圣灵教这一出世便会被群起而攻之的魔门，也可纵横猖狂！

        难道，那个一生都置身于万丈光辉之中的高傲少年，却会有决念回头顾望这样一个难以解冻，寸草不生的阴翳少女，将她那终身难愈的血猩伤口，都逐一俸若神祇一般豢养。

        现在他钟离乌是该为他们时隔两年即将到来的重逢鼓掌吗？

        荆如岚是来看蓝银的，自从那次她在二届大赛与唐门领队那充满过往纠葛的一战后，蓝银的心神状态就一直很不稳定，需要她定期帮助平复，同时牵住她那仅有的神智不溃散。

        两年时间，荆如岚也早已突破了魂斗罗，随着堕世莲花附加的魂环越多，她的战力屡日飙升。虽为魂斗罗，却可强势压制圣灵教中数位封号斗罗，已属少数的高阶战力之一。

        但在这里能够遇见笑红尘，是她未曾料到的事情。好像一看见他，一切荒芜得寸草不生的思绪，便也活络起来了。

        她走向他，悄无声息，风烟近融一体。

        第六魂技封烟悄然发动，笑红尘突然觉得感知渐渐变得模糊，失控感侵袭，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尽的梦魇。但感受着不加掩饰的烟岚萦绕周身，紧张与肃杀都顿时释然，他只是无奈的勾起了一抹轻笑。

        她来到他身后，入手是轻轻，之后便紧紧收拢起了双臂，环抱着他。踮起脚，将唇凑到他耳畔，其他感官的封闭，使得耳上那一抹触感愈发清晰，他感受到她幽微呼吸间的气息，然后清冷的声音便入耳。

        “真乖。”

        她的话尾是难以掩饰的，有着丝缕甜溢出的笑意。

        “心中所属是圣灵教的少主，当然要做好她心血来潮，突然暗杀似的绕到我身后拥抱我的心理准备。”他的眼前是一片黑，但被少女拥抱着，却不觉得有丝毫不安。

        恍然间，他感觉她放开他，走到他面前，有花瓣拂过脸畔。荆如岚双手环住他的肩，他配合地垂下头，这是一个很平静，极尽温柔的吻，仿佛只是为了试探彼此的安好。

        在交缠的气息中，笑红尘眼前的视线变得逐渐清晰。有光照亮他的世界，首先映入眼中的，是荆如岚极尽贴近的，他朝思暮想的面庞。而后分开，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另一个天方之境。

        堕世莲花，天赋领域。

        灰白色的莲花次第绽放于这片高地，风吹花动，周遭已不见了日月的营地，仿佛他们已然置身于另一个开辟的空间里，可以无所顾忌。

        于是笑红尘上前一步，环住了荆如岚的腰，抛掉了向来矜贵的行止，做出了不太符合他一贯作风的行为。他正处在向青年转变的交界，却少年意气忽地上涌，将荆如岚抱地双脚离开地面，在高地上转圈，荆如岚发间的缎带在风中翻飞起舞。为了这个，他们已经等的太久了。

        她被他的少年抱着转圈，轻灵的如同一只云雀。血与霞光在此地抵死纠缠，山地以特有的深沉包裹着倾泻而下的水红，本应颓唐的暮色，在烟幕萦绕间，却是一片姹紫嫣红。

        荆如岚环住笑红尘的脖子，起码在那短暂地、自由地、被人依托而起地腾空时间里，她笑的很开心，声如银铃，叫他的名字。

        看着她清秀瑰丽的面庞含笑，长发飞扬起畅快的弧度，笑红尘突然想到，他的如岚，一辈子到底能有几次如这样笑出声音的时候呢？

        他希望，每次她叫他名字的时候，她都能是笑着的。

        ……

        荆如岚与笑红尘两人其实并没有耽搁太久，因为先前荆如岚初至时，便被钟离乌告诫过，最近天魂一方似乎与史莱克协作刺探日月军营。

        荆如岚心中原以为无他，但听到其中或许有一名来自史莱克的精神系封号斗罗时，再看了看身边了无生气的蓝银，她眼神中的思绪不禁深不见底。

        “笑，最近几天我都会留在这里为蓝银做调理，我们最好不要离太远。”荆如岚在心中衡量过后，说道。

        现下笑红尘在日月军中的确很受人崇敬，纵使年纪轻又如何，光是那一身魂斗罗级别的修为，纵是一个魂导师团的团长也不过如此。何况，有他那得天独厚的金之掌控能力存在，不知会给与之配合作战的魂导师团多大便利，各师团巴结都来不及。可他身份特殊，总归是势单力薄。

        “你还是很在意史莱克来的人？”笑红尘倒是很理解荆如岚的心情。

        “他们的目标，我能猜到一些。我也有一些事，不得不做。”

        “跟史莱克有关？”

        “嗯。”

        “我其实……并不想你来这里。”

        “战场之上，火炼真金，是淬炼己身最粗暴有用的途径。何况军功声望是进入供奉殿所必须的。放心吧，知道你记挂我，所以我不会让自己有事。”

        她只剩下他了，他怎么可能让她伤心。

        “先前明都的大赛，唐门对圣灵宗，蓝银与唐门队长的那场横生变故，你没有看到。蓝银的境遇……跟我一样，他们二人从前恐怕关系匪浅，蓝银可能本身就是唐门的人。”

        “你是说，史莱克来的人很有可能就有唐门的人，他们的目的之一是带走蓝银。呵，也是。来自史莱克的精神系封号斗罗吗？他那身恐怖的精神力与神乎其神的魂技，会让人误以为封号斗罗的修为也不足为怪。除了他，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那若他当真已是封号斗罗呢？”荆如岚含笑问他。但两人都心知肚明，两年时间，纵使是霍雨浩，从魂王到封号斗罗，也根本不可能。

        “我们在一起，又有何惧。”这是真的，真真切切发自心底的想法。

        ……

        那时，荆如岚与笑红尘正是在蓝银的帐篷中，荆如岚为蓝银调理气息，而笑红尘守在她身旁。蝎虎斗罗张鹏见是荆如岚带的人，便也放行了。

        其实荆如岚来到东征军营的这件事，就连圣灵教的邪魂师都知者近无。也就只有负责守卫蓝银的张鹏，还有教主钟离乌知道。所以荆如岚索性也就隐藏起自己这个人到来的踪迹，就连见蓝银都选择在深夜，带着笑红尘避开任何人。

        邪魂师驻扎的地方在整个东征军营最核心区域，日月帝国这数十万人的大营，绵延百里。其中第二魂导师阵地则是在边缘地带，是距离天魂帝国方向最近的一个魂导师军团。

        时值深夜，第二魂导师团的帅帐那里，似乎有强烈的金属光芒在闪烁，而且还在不断的增强。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外蔓延。史莱克，终于开始行动了。

        顿时，整个魂导器阵地内，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就连周围驻扎的军队，也都能清晰的听到这警报声。

        第二师团长冒死掀开帅帐的遮挡，那枚整体修长、粗壮，散发着强烈金属光泽的炮弹，赫然呈现。紧接着，他就失声惊呼道：“是九级、九级定装魂导炮弹！毁灭风暴！”

        恐怖的大爆炸中，整个魂导器阵地都陷入了一片高温、高压的海洋。剧烈的轰鸣中，几乎所有魂导器阵地全都受到了波及。

        不得不说，选择毁灭风暴投放，因其特性，的确是比任何九级定装魂导炮弹明智的。可惜也因其特性，却忽略了此刻东征军营一个人的存在。

        毁灭风暴在发动时，无数细小的颗粒会从这定装魂导炮弹中挥洒出来。这些细小的颗粒每一个都只有指甲盖大小，在大爆炸中，它们扩散速度极快。它们具备超强的穿透力，但是，一旦碰触到金属。就会立刻依附上去。

        这玩意儿有个名字，叫做金属炸弹，本身是一种三级魂导器，但它是定装魂导器的一种，为一次性使用物品。这金属炸弹也有魂导器毁灭者的称号，它本身就是用一种名叫金融晶的特殊稀有金属制作而成。这种稀有金属最大的特性，就是能够与绝大多数金属同化。魂导师正是利用了它这个特性，在金融晶上铭刻了高爆核心法阵。

        一旦金融晶碰触到其他金属。与其进行融合之后，那么，内部的高爆核心法阵就会发挥作用。因为金融晶已经融入到那金属内部，这爆炸就会在金属内部产生。于是乎，那金属就会在爆炸中化为碎片的同时向四外飞射，产生更加恐怖的破坏性。因此，这枚毁灭风暴九级定装魂导炮弹籍由金属传递爆炸，在金属多的地方释放，威力就会大增。

        于是这毁灭风暴被投放在第二魂导师团的魂导器阵地，其意图造成的惨烈后果，不可想象。

        第二师长郭怒在临死前做了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在第一时间下令，开启了联动防御法列，勉强阻挡了第一轮内部爆炸，支撑到了强势力挽狂澜的到来。

        天赋领域，金之领域！配合以第六魂技，金属整合。

        金之领域可以大范围提升笑红尘的金属操控范围于高强度的负荷，同时进一步强化金属操控能力，甚至在这种状态下打出的魂导器都附带强化效果。

        如果再配合以他的前四大魂技，就算凭空零生成八级魂导器都不是问题。要知道，一个正常魂导师锻造像七阶、八阶这样的魂导器，可是或许需要消耗数月漫长时间的心血。

        而第六魂技金属整合，则是任何魂导师都最不愿意面对的魂技，说白了，它的能力就是反向操控！根据修为限度差距，掌握对手魂导器的操控权！

        此刻面对这毁灭风暴，这金属整合便有如神助，要是换了任何其他的九级定装魂导炮弹，笑红尘现今八阶的修为或许还无法操控，但偏偏是这完全依靠金属联动爆炸的毁灭风暴。这东西虽是九级魂导器，可引爆后也只能被他玩弄于股掌中。

        护送荆如岚、笑红尘以及蓝银从营帐来到这里的蝎虎斗罗张鹏，也是一脸惊讶。这东西要不是笑红尘收住了，恐怕整个第二魂导师团都要彻底消失了，东征军营也会被炸出一个豁口。也难怪他能被荆如岚看入眼，张鹏不禁暗想。

        远处，喊杀声突然响起，天灵城方向的天空在一瞬间竟然全都亮了起来，无数魂师身上散发出的光芒照亮天际，令远处天边仿佛变成了炫彩世界一般。

        “少主，您和蓝银圣女的安全是首要之极，我们还是尽快返回教主的营帐。”张鹏哪怕这时还是记得，他的主要职责是护卫蓝银与荆如岚。

        “军营里声势这么大，主营那里风声未闻，定是出了问题，难道钟离乌被绊住了？是史莱克一方出动了强者？”荆如岚这话说的平静，倒不似有丝毫担忧急切的样子。可张鹏闻言却是心中一沉，那就意味着或许也会有专门为对付他的人存在。

        “总之情况杂乱，先跟诸位长老会和。”荆如岚一如往常漠然道。

        她牵着蓝银的手，这个秀美死气的女孩，对荆如岚似乎格外信服。可以说，蓝银从来圣灵教开始，便是被荆如岚一路护过来的，纵使她再如何形同行尸走肉，对荆如岚却有一种本能的依赖。

        远处明凤的火焰燃烧了营帐，仿佛能看见圣灵教三长老，四长老在其中顽强抵抗。青影在其中闪现，强横压制了另外几名长老，随后直面向张鹏袭来，他不得以起身应战。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暴风雪从天而降，席卷普通邪魂师。

        在风雪消没后，十几道强横的身影凭空出现，正是唐门中人！其中一个全身闪烁着雷电光芒，眸光充满激动的男子，几乎是瞬时便要来到唐雅面前。而唐门很多熟悉的面孔，看到站在唐雅那边的笑红尘也是一惊。

        “小……雅……”贝贝的声音颤抖中充满了哽咽，看到唐雅，他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可唐雅向来冷漠的脸上此刻却是一片痛苦与茫然，她只得后退，本能的寻求荆如岚给予的依靠。

        荆如岚半抱着她，而蓝银的身躯在疯狂颤抖，头痛欲裂，多天的调理疏导，在见到记忆中最深刻的那个人后，效果终于全面爆发出来，只是有些不合时宜。

        没错，荆如岚确实是在给唐雅做调理，但却并不是循着圣灵教的心思，而是在帮她恢复神智。她与蓝银，命运如出一辙，这个女孩就仿佛她的影子。终有一日，荆如岚会回家，因为她立下过这样的誓约。但她想这样的蓝银也可以回家，因为她们都有人在等。

        “我问你，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荆如岚淡然问道，仿佛丝毫不在意眼下是何状况。堕世莲花武魂释放，冥河之水倾泻而下，灰白色的莲花簌簌盛开，却看不见她的魂环。

        莲花凝结成无数花妖曼妙的舞动着身姿，白色飞花片片切金碎玉，那舞步迷恍人心，花香甚至给人一种武魂滞涩的感觉，但众邪魂师身上那凛然邪气，却仿佛被催化般攀升起来。唐门一众之人前进的步伐受到阻碍。

        “你是什么人？你对小雅做了什么？”贝贝急道。

        结果荆如岚默然并不言语，她仿佛只想听她所问出问题的答案。

        倒是贝贝身侧的徐三石，此刻不禁叫喊道：“我说笑红尘，就算听说圣灵教是你们日月国教，你也没理由理所当然的和邪魂师站在一起吧，亏我从前还把你认真看做对手！”

        闻言笑红尘只是轻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她叫唐雅，是我唐门的门主。”贝贝终于认真回答了荆如岚的话。

        “原来你叫唐雅，竟然还是个门主。”荆如岚在蓝银耳侧低语。这个蓝银唯一信服的声音，仿佛如有魔力一般，涤荡了她所有记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记得我为父母报了仇，我记得我残忍的杀了他们——”

        “我不是我，我回不去——头好痛——堕莲，我不想想这些。”蓝银，不，或许现在应该叫她唐雅，声音终于开始有了剧烈的感情波动，可是她竟然拒绝那些强塞入她脑中的一切。

        荆如岚为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分外温柔。

        “别叫我堕莲，我也有自己的名字。我叫荆如岚，荆棘的荆，山风如雾之岚。无论这个名字背负的是千重罪，还是什么。因为我知道，还有人在等这个名字的主人。”

        “堕莲……如岚……”

        “可是我……甚至无法面对……”她说着，却无语哽咽。没有人会比荆如岚更明白她的痛苦。

        没有人会知道，有时看似被救赎之人的痛苦。

        “你根本不必担心什么——”说着，荆如岚推开了她，将唐雅推进了贝贝怀中，脸上原本的温柔笑意骤然收敛，声音肃然间却是另一种明快。

        “我荆如岚执掌的圣灵教，不需要行尸走肉的傀儡。”

        “我——荆如岚以圣灵教下任教主的名义宣告，我教蓝银圣女已死，过往一切罪孽，皆随其名号消散。我从不认识什么唐门门主唐雅，只认识爱躲在我身后的蓝银，现今她已获得解放。”

        我于你不同，对圣灵教并非全盘否认，而是有自己的认可。在离开前，我要为它留下什么。

        所以，请你先一步放心回家吧。

        因为家，正是那个我们因顾虑决念，无数次推开，却也无数次回来的地方。

        我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你若得偿所愿，我便仿佛看见了自己。

        “终有一日，我也会回家的。”她与身旁的少年对视一眼，仿佛看到了彼此眼中那刻的神采。

        徐三石好像明白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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