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十一月的查谟尼克斯小镇，很多世界顶级滑手这一天都在这里训练。

        雪场上充斥着各种欢呼声与尖叫声，摄影师在旁边尽职尽责地拍摄，随时捕捉在这场没有观众的练习中，谁又打破了谁的记录。

        幸川背对着人群，目光注视着手机屏幕，青白修长的手指习惯性摸向裤兜，转而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是在滑雪场，而他身上穿的是滑雪服。

        riardo一看他这动作就知道他要干嘛：“你这烟瘾，也该戒戒了。”

        幸川就觉得riardo有时候特别像他妈。

        他轻轻哼笑一声，没接话，眼睛淡淡往下瞥了下，直播已经进入到颁奖环节，姜南星应该是拿奖了，镜头给到她，她像是有点惊讶，但熟悉她的人一定能看出来，那点儿惊讶根本就是演的。

        这个奖她势在必得。

        但即便知道她是演的，也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反而透着一股别样的灵动与可爱。

        这个世界上好像真的存在这样的人，你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就想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和最包容的心捧给她。

        幸川摁灭手机，画面最后定格在姜南星起身，与顾洵的亲切拥抱上。

        弹幕刷了满屏，观众又在嗷嗷叫着：“好甜好甜，请原地结婚！”

        他轻啧了声，重新戴上护具。

        riardo从后面问他：“哪儿去？”

        他汉语讲得不好，“哪”和“儿”被他分成两半，咬字清晰一字一顿地吐出来，听起来特别滑稽。

        幸川却显然对他的说话方式早已习惯，他背对着他摆摆手，声音懒洋洋的：“训练。”

        riardo：“？”

        不是已经训练结束了吗？？？

        -

        颁奖典礼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纵然会场里开了空调，但许是因为场地太大了，那点儿暖气根本不够用，姜南星感觉自己快要冻到耳鸣。

        她一回到后台，徐言言就把羽绒服披到了她身上，姜南星小声说了句：“谢谢。”旋即轻轻翘起嘴角，不自知地撒娇道，“我真的快要冻死了。”

        林潇在旁边吐槽：“别人都没冻成你这样，你也太怕冷了。”

        姜南星道：“没办法，我们瘦子就是这样。”

        林潇：“……”

        林潇顿了顿，又道：“不过，冻得值得。”

        徐言言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是的，我刚刚看了眼微博，你拿奖之后，嘲讽你的人就没有那么多了。”

        姜南星：“什么叫没有那么多了？这意思是还是很多？”

        林潇说：“因为刚刚你的好前任谢之晋发了条微博……”

        “潇潇姐，你放过我吧。”姜南星小脸皱成一团，双手合十故作可怜道。

        林潇“噗嗤”一笑，也不逗她了：“你拿完奖之后，谢之晋发了条微博，说：在我心里，你就是今晚的最佳女主角。文雯的粉丝都扒出来了，他发微博的时间是九点零七分，卡的正是文雯的生日。”

        姜南星：“？”

        姜南星：“这也可以？？”

        徐言言在旁边弱弱地补充：“姐，你就是cp嗑得太少了，这都是正常操作。”

        姜南星无言了片刻：“不过，以前怎么没发现，谢之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腻了？”

        林潇：“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本来就这么油腻。”

        林潇：“不过，我刚刚仔细想了想，其实人家谢之晋选择踢开你，转头去跟文雯炒cp，也很正常，如果我是他的经纪人，我也会选文雯。”

        “为什么呀？”

        “因为你不够作。”林潇说，“文雯为了话题度能豁得出去，谢之晋也能豁得出去，但是你不行，你太要脸了。”

        姜南星：“……”

        她一时竟然分辨不出来林潇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林潇：“他跟你炒了也有两三个月的cp了吧？然而话题度最高的时候就是这两天了，还是因为人家文雯横插一脚，换谁都会选择文雯吧。”

        林潇冷静分析完，转头看见姜南星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她放缓了点语气，摸摸她的头，温柔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给你物色好新的对象了，等会儿群访的时候，你跟顾影帝一起过去。”

        姜南星：“……”

        -

        姜南星回到休息室的时候，顾洵已经等在那儿了，男明星一套衣服可以从头穿到尾，姜南星却再也不想忍受这寒冷的空气。

        她先去更衣室换了套备用衣服，又去了趟洗手间，才跟顾洵一起往外走。

        结果，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却正好碰见正在那里不知给谁打电话的文雯。

        她脸上表情看起来不太好，听起来像是在跟人吵架，远远看见姜南星过来，她立马挂了电话，脸上迅速酝酿出一个丝毫看不出破绽的笑，阴阳怪气地说：“恭喜啊。”

        姜南星拧开水龙头，她有点儿近视，隐形眼镜戴太久了有点不舒服，刚刚已经被她摘掉了，这会儿看人都是模糊的，眼前像被人罩了一层薄雾。

        “同喜。”她说。

        恭喜你找了个“好”cp。

        这话她没说出来，文雯却又笑了：“你已经知道了？”

        姜南星：“嗯？”

        文雯说：“我知道你经纪人肯定也在帮你争取那个滑……”她顿了两秒，欲盖弥彰地改了口，“就是那个电影啊，咱俩怎么说也认识好几年了，我就不瞒你了，免得你做无用功。”

        她说：“虽然说这个电影对外说的是还在招演员，但其实早已经内定好了。”

        她的表情格外丰富，就差把“没错，内定的就是我”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姜南星眼皮微动，她的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

        姜南星垂下眼，接通，像是有些无奈。

        “岑叔叔？”

        “哈哈哈哈谢谢，您的心意我领了，礼物就不必送了。”

        “嗯啊，您发的纪录片我还没看完……太长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对滑雪一窍不通的，您这也太为难我了。”

        “想演您的片子的人肯定很多，您多看看别人嘛，干嘛老盯着我哦？”

        ……

        她说完，挂断电话，像是很为难地轻轻叹了口气，才转头看向正努力维持表情的文雯。

        她眨了眨眼，好奇道：“什么电影呀？”

        虽然根本看不清楚，但她的眼睛还是睁得很大，目光很坚定，茫然中带着几分天真的求知欲。

        文雯的指甲陷进掌心，半晌，她突兀地笑了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哦。”姜南星点点头，旋即真心实意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电影，但还是恭喜你啦！”

        直到文雯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姜南星才翘起唇角，两只眼睛水润润地弯成月牙儿。

        手机里有林潇发来的新微信。

        潇潇姐：[在哪里？人顾洵都等你好久了，快回来。]

        潇潇姐：[？]

        潇潇姐：[你电话里在说什么鬼东西？]

        过了会儿，她应该是反应过来了。

        潇潇姐：[碰见文雯了？]

        满天都是小星星：[您料事如神。]

        潇潇姐：[别贫了，赶紧回来。]

        -

        典礼后的群访，比会场内的氛围要更轻松些，这里的记者为了拿到最有爆点的新闻，对艺人们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饶是姜南星早就做好了准备，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在刚开始礼貌性地问了她一些关于拿奖的心得之后，记者就纷纷将话题转向了她和谢之晋、文雯，以及顾洵的四角恋中。

        偏偏顾洵这个不靠谱的，为了保持自己高冷人设不能崩，能不开口就尽量不开口，仿佛记者的提问里压根没有他似的。

        “关于谢之晋和文雯在一起的事情，作为谢之晋的好友，您怎么看呢？”这位记者说话还比较严谨，用的是“好友”这两个字。

        姜南星偏了偏头，像是有些不解，眼睛里亮晶晶晕着笑：“我觉得蛮好的，当然是祝福。不过，他们谈恋爱，又不是我谈恋爱，为什么要问我怎么看呀？”

        记者：“……因为之前大家都以为您和谢之晋老师是一对。”

        姜南星：“哦，嗑cp是吧？我懂。不过，我助理跟我讲，现在我最火的cp已经变成顾老师了哦。”她说着，还抬手挽住了顾洵，佯装俏皮地眨了眨眼，“对吧，顾老师？”

        顾洵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我的荣幸。”

        记者：“……”

        姜南星接受采访，是出了名的不按套路出牌，不管什么问题丢给她，她都不接招。

        偏她的模样长得过于漂亮，天然的娇嗔，那些明显试图蒙混过关的招数，大家明知道她是演的，还是忍不住心软放过她。

        于是，放弃了挣扎的记者决定另辟蹊径，从别的方向入手。

        记者：“对了，就在刚刚，咱们的奥运冠军幸川点赞了您得奖的微博，您看到了吗？”

        姜南星错愕地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哪个“幸川”。

        毕竟，在此之前，她跟他全无交集，顶多就是从宋筱北嘴里听过他的名字。

        另外就是岑导发给她的那些纪录片了。

        想到这里，她又不免有点儿心虚。

        下午她刚看过他的纪录片，结果晚上他就点赞了她的微博，这种巧合，让她的心里莫名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就像是你偷偷研究某个人，突然被他抓包了。

        她摸了摸鼻子，一时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倒是旁边的顾洵突然惊讶地出声：“那个滑雪冠军幸川？”

        “对的。”记者说。

        顾洵转头看向姜南星，眼眸微动，须臾，真心实意道：“姜南星，你这是不是追星成功了？”

        记者：？？？

        姜南星：啊？？？

        不是说好帮她保密的吗？

        呸——

        问题是，她根本就没有追星幸川啊！

        ……

        姜南星有些生无可恋地坐进车子里，林潇还在旁边笑。

        姜南星捂住脸，想到自己刚刚百口莫辩的模样，就觉得这个世界对自己简直太不友好了。

        她轻咳一声，提醒林潇：“潇潇姐，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是我的经纪人这件事？”

        林潇抿起唇，忍着笑意：“其实这样挺好的。明年的冬奥会不是要在华国举办吗？最近上面政策都在鼓励冰雪运动，人家幸川又是奥运冠军的，名气不比你差。”

        “而且他那张脸又好看，喜欢他的小姑娘可多了去了，你等着看吧，今晚的话题肯定全围着你转的。”

        她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又问：“对了，你晚上碰见文雯了？怎么回事？”

        她这么一说，姜南星倒是被提醒了，她拿出手机，打开购物软件。

        回程的路上，林潇跟她一起坐在后排的，看见她这着急忙慌的模样，挑眉道：“怎么？”

        姜南星说：“你不用帮我买滑雪服什么的了，我自己来买，现在就买。”

        林潇：“怎么突然想通了？”

        姜南星把遇见文雯的过程给林潇说了一遍，愁眉苦脸道：“我这话都放出去了，要是最后我没演上，文雯指不定要怎么嘲笑我呢。”

        林潇说：“知道这一点，当时怎么还那么冲动？”

        姜南星专心致志挑选雪具，头也没抬，嗓音软软甜甜的：“没办法，我这个人就是吃不得一点亏的，别人来招惹我，我肯定要还回来的。”

        “对了，”她说，“这段时间就别给我安排什么工作了，我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滑雪学会的！”

        她说着，还暗自鼓了鼓腮帮子，一副“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做不成的事”的模样。

        林潇靠上座椅：“放心，已经都给你推了。”

        -

        一周后，丹枫滑雪场。

        这个季节正是滑雪的旺季，加上这两年冰雪运动的宣传与推行，因而滑雪人数空前剧增。偌大的滑雪场里几乎密密麻麻都是人。

        幸川手里端着个保温杯，里面泡了枸杞、银耳、红枣，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看不出形状的东西，已经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上周才刚在查谟尼克斯滑雪场出尽风头，紧接着又和国内当下最年轻的小影后姜南星在热搜上缠缠绵绵了好几天。

        就在网络上对他进行各种议论的时候，他倒好，一个人裹得严严实实躲雪场里端着保温杯装老年人去了。

        陆杉从后边儿踱步过来，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

        这一片是新手区，上面全是一些正在缓慢地练习着单脚滑行的滑雪小白们，陆杉瞅了半天也没瞅出究竟有什么值得他在这里站一上午的。

        他咂了下嘴，决定虚心提问：“咱们川哥，搁这儿看什么呢？”

        幸川瞥他一眼，下巴微微往前一点，陆杉顺着他的姿势看过去。

        一眼就从万千雪白的滑雪服中精准看见一个粉粉的小团子。

        啊，不是，小菜鸟。

        幸川慢悠悠说道：

        “已经练了四天了。”

        “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就跟第一天练的时候一样。”

        “一直摔倒，一直爬起来重新踩上板，越挫越勇，越挫越勇——”

        “你不觉得，这特别有奥林匹克精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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