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回忆

世界总是那么大。

        世界又总是那么小。

        燕城这些年变得太快了，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模样，脱变留下来的繁华，已经没有半分记忆里相似的东西和回忆。

        沈珏在燕城出生，在燕城长大，这是她母亲的家乡。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

        燕城夜幕初升，霓虹灯如同星河流转一般，这座城市才刚刚苏醒，露出内里的灯红酒绿，像座不夜之城，如同明星一般在大地上。

        “我已经……”沈珏看着车窗外完全变了的世界，“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很久很久，久到她都没有意识到，她对一这片土地的记忆……都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了。

        她一心只想着回避那段记忆，却没有发现，现在突然回首往事，那段留在回忆的的不堪已经找不到了，彻底找不到了。

        她找不到任何一点遗留下来的痕迹。

        “我其实很早之前就认识你了。”洛箐歌道，“当时在燕城上高中。不过只是单方面的知道你是谁……”

        “……从来没有想过，以后会发生这么多。”

        这座城市太庞大了，她们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仰望着同一片天空，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或许她们走过同一条街道；看过同一处风景；吹过同一个季节的风……可是她们却从来没有遇见彼此。

        洛箐歌觉得自己很幸运，即使她们曾经只是记忆里不起眼的一个人，但她们的人生终究还是交汇在了一起，就像是……既定的命运，交汇到了命定的轨迹上。

        沈珏一直都知道洛箐歌也是从燕城高中参加高考，才考上b影的，但已经没有更早的印象了。

        “你之前……是一中还是二中？”

        “燕城二中。”洛箐歌道，“当时好像是高二学校篮球联赛的时候吧，你为燕一中举牌，前排的同学一直吵着聊你。然后就……”

        然后就注自然而然的注意到你了，洛箐歌已经不记得当初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个人，也不知道当时在想些什么，坐在看台上往下看……能看清楚点其实只剩下一个简单的轮廓，甚至连脸痘没有，但又莫名其妙的记住了。

        但对于这个人，她印象很深。

        坐在看台上泯灭于人海的少女放下手中的手机，心里乱糟糟的全是昨日的谈话，抬起眼看到了站在赛场边上的另一个人。

        相隔了几米，隔着人海，在记忆中已经变得很模糊……模糊到看不清楚的一个人。

        “是二中啊。”沈珏有点遗憾，她是燕城一中毕业的，两所高中都是燕城的市重点，只不过一中艺术生更多。

        她的记忆里，对于燕城二中的印象只剩下可怕的高分了。

        “当初为什么考了b影？”

        “没什么。”洛箐歌开玩笑般的说道，“我妈老是说我长的好看，不当明星可惜了。”

        “嗯。站在聚光灯下也挺好的。”沈珏似乎随意的应和了一句。

        如果不是这个选择，世界那么大，她怕自己遇不到这个人，她们已经错过了很多很多年了。

        “那边是什么？新的商业区？”沈珏望向窗外，那是一派霓虹闪烁的商业区，在在一众高楼中格外显眼。

        “原先的中心广场，现在还真成了新区。那是……”

        洛箐歌突然顿住了，犹豫片刻。

        “……是燕城大剧院的新址。”

        燕城大剧院，那个曾经在她噩梦中不断重演的地点。伴随着旧址拆迁，新址落成，一切都变成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全都已经是后来了，从那时候起，全都成为了后来。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那天已经离她很遥远了。

        “箐歌。”半响后，沈珏才说道，“我想去看看。”

        “好。”

        洛箐歌手打方向盘，银色的车身汇入一派霓虹中，往远方缓缓驶去。

        洛箐歌兜转了几圈，才在车海中找到了一个停车位，戴上口罩下了车。戴上口罩，这个被不断提醒的动作倒也被养成了习惯。

        新建成的燕城大剧院最显眼的就是白色的圆顶，流线型的白色大理石打上了一层暖黄的光，在一派耀眼的灯光中多了几分暖意。

        这一片的位置规划的都不错。唯一的不足就是周遭招标出去的商业区。正对着燕城市书城，书城顶上的大屏幕，正显示着阅读的宣传标语。

        书城两侧的商业区顶端，屏幕播放着电影预告。

        “之前的那块护身符，是你在旧址失物招领处看到的吗？”沈珏问道，那块刻着“珏”字的护身符已经被她放了起来。

        她现在已经不再需要那种用于祝福的护身符了。

        “嗯。”洛箐歌道，“当初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觉得那是你的……打算进去看看吗？”

        她们不知不觉中已经从停车场走到了剧院外。几米之隔的距离，似乎只要往前再走上几步，就能走进那温暖的灯光之中。

        燕城的夜还是有几分凉意的。即使繁华和热闹也无法分担一丝温度。

        她们的双手五指相扣，自然又坦荡，从指尖就能感受到独属于对方的温度。

        “不了。”沈珏突然注意到了播放着预告片的影院屏幕，或者说是注意到了屏幕上的人。

        那个正牵着她手的人一袭古装，神情冷冽。

        一个清冷简单的抬眼动作被拍成了特写之后，眼底暗藏着所有晦暗不明的神色，似乎全世界在那一刻都为你而动容。

        仅仅只是一个几秒钟的镜头，也完全无愧于洛箐歌业内知名眼神骗子的名号。

        沈珏牵着洛箐歌的手握紧了几分，问道：“我们，去看一场电影？”

        补看一场电影，是第一次约会落下的。

        完美的约会是不能空缺一场电影的。

        晚饭后七点的电影院都是人，这段时间是影院的黄金档，几大影厅的检票时间安排的都非常近。

        因为是现场买票的缘故，两个人的位置靠在一起。位置很偏，在放映厅的角落。

        这部电影的拍摄时间是两年前，大导演的大制作，冲着国际奖项去的，群星云集。

        这是一部偏群像的历史战争片。拍摄的是一千年前的这片土地。细节考究，导演组查阅了不少资料，企图去还原那一场伤痛和劫难。

        洛箐歌只是其中一人，出演一个戏份不多的配角。

        放眼听暗淡了下来，大屏幕逐渐亮起，紧接着是独白和环境音。

        洛箐歌摘下了口罩。

        洛箐歌饰演的配角虽然戏份不多，但格外重要。

        开场的第一个镜头和几个重要的镜头都有参与，需要足够的表现力，才能铺设好整个影片的基调。

        妆容精致的女子扬起脸，一双眼睛似乎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看到了戏外的众人。

        沈珏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快，仿佛戏中的女子从荧幕中走了出来，而在现实中就在她的身边。

        下一刻，镜头跳转。

        “看什么呢。”

        洛箐歌刻意压低了声音，虽然感受到了属于女朋友的目光，并没有偏过头去。

        “在想……吻你。”

        这个想法已经存在很久了，久到她不记得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想法。沈珏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随便撩拨一下就会红了耳背的沈珏了。

        洛箐歌满足了自家女朋友的要求，但只有浅浅一下。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电影院是约会圣地了。在昏暗的环境里、角落里，她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可以听到属于对方炙热的心跳。

        她很清楚，这胸腔里面热烈的声音，是在为自己眼前的人而跳动。

        沈珏回味了一下，“不够……”

        洛箐歌忍不住笑了一声，又给了一个吻，“够了吗？”

        “你到现在还没有告诉我。”沈珏看着洛箐歌的双眼，“你到底想要什么？”

        “怕吓到你。那样太唐突了。”似乎又是一声轻笑，她说，“我想要你。”

        沈珏还是红了耳畔。

        半响后，细微的声音响起，“……好。”

        关系之间的底线似乎又被轻易打破了。她很清楚自己到底许诺了什么。

        洛箐歌把买来的冰可乐整杯塞进了沈珏手中，说道：“好好看电影。”

        并没有答应，也没有回复。

        来自冰镇饮料的温度，似乎让沈珏冷静下来了几分。原本暧昧的氛围也被扰乱了。

        沈珏拿着可乐，有些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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