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干娘

一个月后，史三典头上的绷带拆了，他又恢复到健康。现在的史三典和以前判若两人，原来蛮横无理的他，现在变得懂事得多，也学会了体贴父母。原来尖酸刻薄，现在少言寡语。

        史丰收夫妇看到儿子的变化，以为儿子被砸傻，心里更加的难过。儿子现在不仅认不出所有熟人，而且还经常胡言乱语，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好像是在做梦一样的胡说八道。

        人人都有没有线的电话，家家都有大干部才会坐上的小汽车，住几十层的高楼，用不要柴火的炉灶，看五颜六色的大电视。这就是典型的痴人说梦，看来这孩子脑子真有问题了。

        不仅史三典的父母这样看，就连全村老少也是这样认为的。一个孩子尽说些二吊子的话，整天给一群半大的孩子讲这些无中生有的故事和梦想，简直就是个典型的二货。

        史三典不仅说话二，就连行动举止也二。这事的起因是在他看到同村的桂花姑娘后，立即视为天人，跟着桂花到了她家，非要认桂花娘做干娘。

        桂花娘虽然自己就三个闺女没有儿子，但她一直看不起这个娇生惯养的史三典，说什么都不同意认他做干儿子。史三典硬是缠了三天，最终缠得桂花娘无奈。

        当桂花娘问他为什么非要认自己干娘时，史三典说出了让她大吃一惊的原因：

        “桂花姐漂亮，我想娶她当老婆。现在认你当干娘，以后混熟了就是丈母娘，反正都是娘，不如早认。”

        “你真是个二货，你才十四岁，毛还没张齐，桂花都二十出头了，怎么可能给你当老婆啊？”桂花娘被他气疯了，这么点屁孩就学大人泡妞，脸皮还这么厚，真是少见。

        “干娘啊，你要是认了我这个干儿子，以后我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史三典继续死缠烂打，软硬兼施的缠着桂花娘。

        桂花倒是被史三典逗乐了，被他夸长得漂亮本来就高兴，加上史三典说得好玩，她忍不住逗起了这个二货：

        “你想娶我是吧，那你回家给你爹娘要来彩礼，我也不要四十八条腿，只要三十六条腿就行。”

        “这个简单，不要给爹娘要，我自己就能办到。你给我半年时间，不仅四十八条腿办齐，我还给你买个自行车、缝纫机，外加一身花衣服。”史三典誓言旦旦的保证道。

        “这二货又开始做梦了，别理他。”桂花娘转身就要走。史三典看此计不成，立即跪在桂花娘面前，还威胁说如果她不认，自己就长跪不起，直到她同意为止。

        桂花娘被缠的没办法，只好答应认他做干儿子。同时把这事当作笑话说给邻居听，大家听后也觉好玩，纷纷口口相传起来。

        就这样，史三典的名字渐渐被二货的外号取代，人们当面还客气的叫他三典，背后则以二货相称。

        从这天开始，史三典就天天跟在桂花的屁股后面，帮她干活陪她聊天。那时的农村，还都是大集体，大人们要下地挣工分，小孩子们则割草拾粪。史三典因为从小就娇生惯养，史丰收根本就没指望过他能帮上忙，加之这孩子现在变得头脑不清，更加舍不得让他出力了。

        白天，桂花到哪里，史三典就跟到哪里。晚上在家吃过饭后，就立即跑到她家，给她讲一些现代的故事，逗她开心。反正她也没见过，给她讲什么都是新鲜的。

        时间一长，桂花也听腻了。他说的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事，就是做梦都没有梦到过，所以对史三典的故事越来越没有兴趣。为了让他快点离开，桂花想起了他的誓言，让他赶快准备彩礼，因为半年期限快到了。

        史三典听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么说，心里一半高兴一半忧愁。高兴的是桂花真想嫁给自己，要不她不会让自己快点准备彩礼。忧愁的是家里确实太穷了，连做生意的本钱都没有，要想挣够彩礼钱谈何容易啊。

        无论如何，一个男子汉说过的话都要兑现，除非不想得到桂花。他已经把自己当成男子汉，完全忘记现在他只有十四岁这个现实。

        史三典回到家里，把全家所有家底翻个遍，除了两个被娘视为宝贝的鸡蛋外，家里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变现的物品了。

        他手里捧着这两颗金蛋，一个大胆的主意由此产生，他要利用这两个鸡蛋，玩蛋生鸡，鸡生蛋的生意，直到够自己的彩礼钱。

        史三典非常清楚，1977年，中国还是个计划经济时代，物质相当匮乏。虽然鸡蛋是自己家母鸡下的，但一般人是很难吃到的，除非是妇女生孩子，或者是大病才能享受到。

        就算是妇女生孩子或者大病，也不一定能买得到，因为这些都是要凭票供应的。既然鸡蛋这么紧张，那就好好利用这个短缺。史三典说干就干，立即带着两个鸡蛋徒步十几里跑到公社卫生院。

        当时的鸡蛋价格是五分钱一个，史三典就利用孕妇急需营养的机会，偷偷的以一角钱一个卖给产妇的家属。

        他又利用这两角钱，跑到附近的农村，看到有谁家喂鸡的，以自己父母生病住院，医生叮嘱要补充营养为由，骗取大爷大妈爷爷奶奶的同情，以低于市场价的三四分钱买到五个。

        如此这般操作，一天下来，史三典手里的钱已经变成了两元。一个礼拜不到，他挣到了近五十元。医院里的人渐渐认识了他，知道他在干投机倒把的生意，为了避免被抓，他把销售战场转移到干部家属院。

        这些人更好骗，一是手里有点钱，二来史三典把自己的身世说得可怜，引得大家同情，不仅争相买他的鸡蛋，而且还把家里穿不着的旧衣服送给他。

        当史三典把这些衣服拿回家后，他娘大吃一惊。连忙追问衣服的来处，史三典则告诉她是好心人送的，他没有说出实情，是怕爹娘担心。

        三典娘还算手巧，她根据当时的最新款式，把这些大人穿旧的衣服稍加改造，就为史三典制作出了一套体面的外装，他穿上后更加显得精神十足。

        史三典没舍得穿，一是现在还不是机会，要是穿成这样买卖鸡蛋，很容易让人看出破绽，没法争取别人的同情和信任。二来现在钱还没攒够，等上门提亲时再穿不迟。

        当史三典手里的钱有伍佰多的时候，他认为已经差不多了。便跑到供销社想给桂花买块好布料，谁知营业员却告诉他还要布票，史三典顿时傻眼了。

        史三典这才想到这个时代无论买什么都要票，卖粮要粮票，买布要布票，买肉要肉票，就连买自行车也得要自行车票。为了自己中意的媳妇，他只好再次打起了票的主意。

        可是这些票从哪里才能买来啊？普通农民孩子多，衣服自家都不够穿，肯定没有多余的。领导干部布票多，但他们的衣服也多，他们手里应该没有多余的。现在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双职工家庭，工资不高，厂里还发工作服，如果价格合适，应该可以买来一些。

        于是，史三典便把周围几个工厂走遍，把自己描绘成为了姐姐出嫁做新衣，卖了家里喂了两年的猪，而来买布票的懂事小弟，以换取工人师傅们的同情。

        史三典这招还真管用，你家一尺，他家五寸的倒买了好多，一天下来也收到不下于七丈的布票。到这时，史三典才知道收多了，不仅给桂花买布料的够了，就连给两个姐姐加上亲娘干娘的，都用不了。

        没有办法，史三典必须想办法把多余的卖掉。这时，他想到了领导干部们，于是他再次来到了干部家属院，假借家里断粮需卖掉布票换粮食为名，把手里多余的布票以收购价的两倍卖给了那些领导家属们。

        史三典再次发现了发财的秘诀，如此几次，便成了腰缠近千元的小富翁。大家不要小看这个千元数字，在当时，公社书记的工资才八元七角。要是换算成现在的水平，史三典可算得上千万富翁了。

        在倒卖鸡蛋和布票的过程中，史三典认识了供销社主任的老婆。他为了搞到自行车票和缝纫机票，下血本买了两瓶好酒上门，拿出了辛辛苦苦挣得一百元钱，总算如愿以偿。

        在这一年春节即将来临的时候，史三典带着给姐姐妈妈买的花布兴冲冲地回到家。史丰收被吓傻了，连忙追问这是从哪里来的，史三典知道爸爸胆小，一如既往的说是好心人送的。

        史丰收打死都不会相信，史三典只好说是自己在山上采草药，卖给供销社挣得。三典娘心疼的搂住他连说孩子长大了懂事了，知道疼妈妈了。

        姐姐们则更是喜出望外，原来吃穿都是让着他，现在总算得计了。

        史三典好像不把一家人惊死不罢休，他告诉爹娘，要他们明天一早带他到桂花家提亲。三典娘早就听说过他的二货故事，没想到他还真当真了。

        “桂花娘提出的条件我们满足不了，傻孩子。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娘给你找个比桂花还漂亮的媳妇。”三典娘半哄半劝的对儿子说道。

        史三典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从库兜里掏出一包东西，他一层层打开，然后把里面的东西展现在全家人面前。

        “这里是八百块钱，四十八条退也就是不到三百元，剩下的爹娘先收着。这是自行车和缝纫机券，钱已经下过，就等着货到就可以提了。”

        史三典的父母及姐姐们，当时就愣住了。特别是他的老爹，全身颤抖，脸色泛黄，手脚哆嗦的抚摸着面前的东西，这可是他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大钱啊。

        “三典我儿，你不会是去抢银行了吧？那里来的这么多钱啊？咱可不能干违法的事啊。”三典娘因为担忧这个少脑的儿子而泪眼婆娑。

        “你二老放心吧，我可没干违法的勾当，这些都是合法劳动取得的。”史三典不想让父母担心，他信口雌黄的骗他们。

        “还有，你们以后都不要这么辛苦了，我会挣更多的钱，让你们都过上幸福生活的。”

        “娘，两个姐姐，你们今天晚上辛苦点，连夜把全家的衣服赶出来，明天上午陪我风风光光的去桂花家提亲。还有爹爹，这是十元钱和肉票，你明天拿着去集上买些酒肉，越早越好，在我们出发之前赶回来，我们要好好和桂花家热闹热闹。”史三典任务分配完，便独自上床睡觉了。

        史丰收和这娘三个，一个个呆如木鸡。这还是自己的儿子吗？原来自私自利、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人见人烦，鸡见鸡躲的调皮大少，怎么会变得如此体贴懂事，而又本事非凡哪？

        难道是一砖头把他砸醒了？还是菩萨显灵让他月兑骨换胎了？

        “感谢观音菩萨，感谢王母娘娘，我们一辈子做牛做马敬奉你老人家，是你老人家让我们家三典改头换面，我在这里给你磕头了。”一家人全都把奇迹归结为神灵的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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