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夏日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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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夏来,日色一天天长起来,夏蝉也渐渐上了树。
我和华姐姐苦夏,刚入夏就一齐从晴暖间搬到凉爽的听雨轩,锦姐儿便闹得也要从她的留香榭搬过来。
听雨轩这院子修得巧妙,入院前便是一片幽竹林,一条青石板铺成小径穿梭期间,小径尽头是一片水面,岸边梧桐、枫树和杨柳点缀其间,水面上依稀种了几丛荷花,隐隐有了待放的姿态。而岸边则被廊桥游廊穿连而围,齐齐通向的是一座有两层楼高的竹楼,这竹楼仿古式,并未修葺太多,注重野趣,所以显露出一种古朴清幽的意味。
但有锦姐儿在,就是隐士之居也能变成闹市之林。
华姐姐喜静,往常不跟我们疯到一块儿。
也就只有我捧锦姐儿的场,她若唱独角戏,我便只负责拍手叫“好”;她若扮书生,我定是要扮闺阁小姐的;不过她最爱的还是扮侠女,我便演她的小徒弟,上演一出出浪迹天涯、劫富济贫的戏码,每回都如此,没有厌烦的时候。
她偶尔胆子大还会从睿表哥那儿顺些东西过来,同我分赃。
这不,此时,她正神秘兮兮关了门,把我叫过来,只说是看她二哥哥的一个好东西。
打开一看,才发现居然是醉仙楼的酒。
醉仙楼,酒如其名,美到醉神仙。
只是我们到底是涉世太浅,还当这酒是什么桃酿之类的姑娘酒,一杯灌了下肚,腹部火辣一片,从肚子烧到喉咙。而我更是不胜酒力,连眼前的一人都变成了虚晃的两人。我只来得及听见锦姐儿大着舌头笑我:“娟娘你酒量忒差了些——”便觉一阵天旋地转,不省人事。
再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我扶着额头慢慢坐起身来,只感觉脑袋一阵闷闷的钝痛,转头见锦姐儿四仰八叉睡在塌上,仍酣睡美梦中。
宿醉一夜,我只觉得口干舌燥得厉害,心里一团火气往上蹿,逼得额头上都出了一层隐汗。也再无睡意,便随手拿了一件旁边挂着的褙子披上,轻手轻脚地出了竹楼。
我从廊桥步下一段游廊,便觉一阵清爽的凉意扑面而来,仿佛天降甘霖一般,叫我禁不住往水边走。水畔停有一小楫,这往常是给下人们清扫打捞湖面落叶用的,但无奈实在是心头一阵燥热难安,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便提着裙子及其不端庄的上了船。
我撑着舟杆,一点点划开离岸。
这水是活水,一路从城内河引入的苏府,将苏府后院大半的院子都穿连起来。
顺着水波,小楫一路向下游流动,我丢开撑杆,倚靠在船头,闭上眼,微微张开嘴,迎面的凉风如同冰玉一般,滚在我脸上,又好似冰酪一般,从嘴里下肚,消了大半宿醉的急热。
晨雾也渐渐散了,只剩一层笼罩在湖面,叫我只觉误入仙境一般。
岸边忽然隐约来传一阵读书声。
我遽然睁开眼,循着声音望去,目光锁在不远处的一个八角亭里,亭子前是一架紫藤花搭起的花架子,垂下紫瀑布似的花串将那人的身影挡了大半,只得从叶间窥见他一半侧脸。
我悄悄直身望去,见江鸿正手捧一卷书册低声念着,他身上只随意披了件月牙白半旧苏绸长袍,一头黑发并未像往常那般束起,只用一根发带绑了松松落在颈侧,几个发丝滑落在耳畔垂着——显然是刚起来的模样,透着有些懒散的随意。
这模样我是从未见过的,只叫我当下眼睛都不知道哪里放才好,慌忙转开了头
可没成想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我费力稳住身型,却不想让那撑杆砸入水中,我只来得及伸手抱住那末端,可余下大半截都整个摔进了水里。
一阵清脆的水花声霎时迸发开来,在这清幽的早晨显得尤为刺耳。
岸上的读书声戛然而止。
我的动作僵在原地,心提到嗓子眼,将下巴近乎折叠地贴近胸腔,只闭着眼心里连连祈求那人没有看到我。
许久,岸边那人的读书声才复又响起,我暗舒了口气,悄悄抬眼望去,那人正全神贯注于书页上,似乎并未注意到我这个“不速之客”。我心里舒了口气,赶忙借着芦苇荡的遮蔽,将船划到对岸的一处茂密的芦苇后,便悄悄弃船而逃。
当时的我实在太过惊恐,以至于全然错漏了那读着《春秋》的尾音里隐隐的笑意。
又隔了几日的一个清晨,我站在游廊上喂鱼食,目光落在水面上那飘着的小楫,忽然就鬼使神差地又划去了先前的芦苇荡。
原本只是抱着侥幸的心,却没想这次去,同一个时辰,同一个亭子,他依旧在那儿,连坐的石凳子位置都不变。
有了第二次,便有第三次,第五次……我起初还格外小心谨慎,生怕被他瞧去。只是后来见他几乎是全神贯注于书本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有时读《中庸》,有时读《大学》,还有时读的是《诗经》,便愈发大了胆子。
偷听的动作也变得愈发熟稔,悄无声息地将小楫停在更靠岸的地方,此处能让我能更清晰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的模样。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都成为我乐此不疲的游戏。
仿佛如同猜谜,但这谜底却是无解,也或许是我不愿去解。
不过我知道,这谜底也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谜题。
可一切都到那天为止。
一个稀疏平常的清晨,我瞧见平姐姐从旁边的小径绕了出来,像是极为偶然地,出现在那八角亭侧。
亭中人也自然瞧见她,两人隔着不远不近地距离点头见了好。只是平姐姐却并未如我料的那般立刻走开,反而是温笑着迎了上来问了几句。
说了几句,两人便陷入一阵无言,平姐姐捡了话,又主动说起月姐儿。
我这才想起来,不久前平姐姐带着月表妹一同搬去住在积玉轩,恰好就在离江鸿院子极为近的地方。
岸上两人一问一答,平姐姐带着笑意的声音落在我耳边,凭空化成了酸豆子,噼里啪啦地掉进了心里。
我呆呆地望着平姐姐,仿佛不会思考了般,眼里只剩下她的模样。一身竹青色松鼠葡萄提花褙子配姜黄色绣花鸟百褶裙,内里一件豆粉色小衣。而乌发简单梳了个垂髻,仅用一根珠钗挽着,余下落在颈侧,衬得人鲜妍又灵动。她本就肤色白皙莹润,如今挂了笑意,脸色含春,仿若熟得刚好的粉桃子。那粉并非胭脂涂出来的灰落落的粉色,而是从皮肉里沁出来的水粉色,就连唇色也随之红润了起来。
锦姐儿先前说的那些话如同炸雷一般接连在我耳畔响起。
“平姐姐有心上人了……”
“你听说了吗,平姐姐要说亲了——”
“说亲是一回事,定亲又是一回事嘛,时间能错开,这好人家可不能错开了——”
难怪……难怪华姐姐、锦姐儿谈到平姐姐时总要扯上鸿表哥。
想起那些曾经有过的少女怀想,如今只剩了难以言词的难堪,叫我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痛快大哭一场。
范绮啊范绮,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
这些本该昭然若揭的谜底,怎么到今天才忽然醒悟过来?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那一天我都有些魂不守舍。
晚上锦姐儿拉着华姐姐挤进我被子,说起姐妹间的夜话来。
往常我们也总是如此,只是今日我实在没心情,只是将头闷在被子里,听旁边两人则从近日流行的胭脂水粉,聊到大嫂嫂新怀上了一胎,又自然而然地扯到大姐姐的婚事。
“华姐姐想嫁什么样的人?”锦姐儿问道。
当下姑娘家家向来以矜持为美,若张口闭口谈夫婿,简直是当街泼妇——华姐姐向来是这般想的,便见她嗫嚅半晌,才低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个女儿怎能置喙一二?”
锦姐儿有些不满:“怎么不能置喙了?这是终生大事,总得要自己看得上吧?不然连人模样都没见过,眼睛一闭就嫁了,万一是个瞎子、聋子怎么办?”
华姐姐闻之,张了张嘴,却又顿了半晌,只是摇头,不愿再谈这个话题:“不说这个了。”
我却心里清楚,华姐姐是苏家长房之嫡长女,这婚事闭着眼也知道绝不可能顺着她心意来。
锦姐儿闻之也只好歇了这话题,另寻了其一个话题:“华姐姐,我听说江家有意同大舅母提亲?”
我当下只恨不得将耳朵封起来,什么都听不见才好。
华姐姐犹豫着,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只道:“这事母亲没有同我提过,不过我听祖母隐约说过。”
“老祖宗对这事什么意思?”锦姐儿问道。
华姐姐放低了声音:“说是全凭她自己心意。”
锦姐儿有些感叹:“平姐姐到底是出身差些,你说往高了嫁,只怕难讨好,低嫁了吧,总觉得又缺些什么——要我说,跟江家表哥倒是合适,这虽说是商户,但有时近亲,往后进了举,也指不定就入仕了,再说——这模样嘛,也是一等一的配对。”她说着自己吃吃笑起来。
华姐姐连忙嘱咐她:“欸,你可小心这张嘴,千万别在你平姐姐面前说这话——”
“我又没恶意,我是真心为她考虑的。”她嘟囔着,有些不满。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你平姐姐那性格又不是不知道,敏感又要强,面上不说,指不定背后怎么难过呢。”
锦姐儿这才“哦”了一声敷衍应下,又忽然意味深长一笑,神秘道:“其实,我瞧得出来,平姐姐倒是挺在意江家表哥的——她这向来睡眠浅、易惊醒的人,这回却特意提出跟月姐儿一间,可不就是提前跟未来小姑子打好关系么?”
“娟娘——娟娘?”锦姐儿忽然叫我,“欸,你怎么哭了?”
我抽噎着,背过身去,瓮声道:“没事,就是……就是想我娘了。”
一听我这话,华姐姐便格外心疼的将我揽在怀里,一下一下顺着我的背:“要哭就哭吧,哭出来好受一些。”
锦姐儿挠头挠腮地也有些无措道:“要不,我明日带你去玩些有意思的?我哥他明日要出去,我一定拖着他带我们一起。”
我只是抽噎着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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