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植物凶猛

我有教师食堂饭票，不用去学生食堂挤。

因为太晚，我帮陈大磊也打了一份，一起去我叔宿舍吃。

进了门，只见小刚在做《数学练习册》。

“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吃饭？”

小刚显然只是问我。这些天，他就一直没理陈大磊。

大磊没好气地说：“不就一个破芋头！过几天，我还你两个、三个！而且完整的，有头有手有脚……”

我拉了拉大磊的衣角。

这家伙，刚说要保守秘密，现在就差点漏嘴了。

可见，在大磊心底，还真没把小刚当外人。

小刚不屑地哼了一声。

尽管有些小不开心，但并不影响我们三人饭后玩飞镖。

关上门，门背挂着一个黑黄相间的飞镖靶，下面吊着个黄色的帆布小包，里面装的全是飞镖。这套东西是大磊买的，他住学生宿舍，没地方玩，就搁我这儿。

这个陈大磊学习不怎么用功，但头脑很聪明。他的飞镖一买来就把后面的塑料尾巴去掉，换成铝的，说是全金属的才有武器的样子。铝片取材于他家餐馆烧饭用的铝锅。他们家餐馆生意好，一年铝锅要烧坏好几个。他做尾翼非常仔细，角度、弧度、大小都很讲究，还得打磨、称重，总之很能折腾。

大磊爸名叫陈龙生，在镇上桥头开餐馆，头脑灵活，是个人精。最初是搭个棚子，一年后盖成两间红砖房。后来把左右两个小杂铺也买下了，四间连一起盖了五层楼，挂个牌子，叫“龙生酒楼”，比镇上信用社的办公楼还高一层！方圆十几里，无人不晓，牛得很。

大磊因此也是我们学校最阔的，吃的玩的，要什么有什么。

关键是人家还真会玩。经他改良的飞镖，我们觉得不好使，有点沉。可是，到了他手上便是神物，非常得劲，几乎能穿过镖靶，钉在门上！而且十步开外，发发十环！这就不光是有股子牛力气的事了。

“我教你们怎么瞄准。这飞镖尖要略上翘，别看距离短，它飞行的轨迹也是抛物线型的……”

“跟弹道曲线一样，谁不知道。”小刚没好气地说。

大磊不生气，还是耐心地讲解：“上臂、前臂、手，以肘关节、腕关节为铰链，形成连杆投射机构。投射时，肩不动，借助肘、腕的抬、推，让飞镖处在这个连杆系统的顶端，沿着抛物线做流畅圆滑的运动，但飞镖的方向不变，始终沿抛物线的切线方向，在手臂完全甩直之前，让飞镖脱手……这一套练熟后，再练习右腿后撤，腰身形成一张弓，增加推力；飞镖脱手的一瞬间，加上抖腕的动作，这样，能大大增加初速度！”

大磊讲得一套一套的，可是不管怎么示范，我和小刚就是学不好。运气好的话，十回有一回能中九环就不错了。

我们怀疑全金属的太重，就拿塑料尾羽的投掷，结果还是一样。

一边玩着飞镖，我心里还在想着那深紫色的花。

晚自习后，回到房间，我问六叔有没有见过毛芋开花。

“怎么问起这个？你看到过吗？”

“没有啊，只是好奇。”

“毛芋一般不开花，我们地里的品种都是祖先们经过多少年筛选的，人类需要的只是它的根状茎。但是，不排除野生的毛芋会花，而最初的毛芋肯定是开花结果的。其实所有农作物都是经过改良的，就像香蕉，最初的香蕉里面是有密密麻麻的种子的，而且很硬，咬起来满口渣！”

说着，六叔做了个难以下咽的表情。

我笑了。

“不过，经过改良的毛芋品种，在种植过程中，由于土壤、气候、施药施肥等因素影响，也可能偶尔会开花，在植物学上，这叫‘返祖现象’。”

返祖现象？

看来，是我想多了。毛芋开花，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那，毛芋开花是什么样子的？”

“大多是黄色的，也有白色，样子跟马蹄莲差不多。”

可那朵深紫色的花却是睡莲模样的呀？！

于是，我又相信，那可能不是普通的芋苗了。

我说过，我和大磊都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

第二天早操后，我和大磊拉着小刚去地震室，见证我们“伟大的发现”。

还没进小屋，就闻到一阵奇异的、甜丝丝的香味。

原来紫黑色的花已经开了，跟盛开的睡莲一样。只不过睡莲是朝天开，而这个却有着弯曲的柄，是朝地面长的。花瓣里层是粉紫色的，像天鹅绒，很厚实、很坚挺的样子。与睡莲最大的区别，就是花里面只有一支花蕊，而不像睡莲的花蕊那样密密麻麻的。它的花蕊是柱状的，筷子粗细，一寸来长，柱上满是奶黄色的粘液，像蜂蜜一样，浓浓的香甜味道就是它发出来的……

真是太神奇了！

我坚信，它真的不是一株普通的芋头苗了！

“快看，里头有好几只死了的蚂蚁，还有只蜜蜂呢。”

“哈哈，大概是偷吃花蜜醉死的吧！”

“你们看，这蜜蜂光只剩下空壳了！”

“小刚，如果你那个‘人头’不是造假的话，这土里肯定就有好几个‘芋人’了！”

“真的么？禾苗都这么大了，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小刚开心了许多。

“还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

正说着，早自习铃声响了。

“走吧，上课去。把这破门关上，莫让人发现了。”我说。

“等一下，我把那几个贪吃的虫子拿掉。”

大磊说着，将左手伸向花蕊。

这时，让人不敢相信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大磊的手指伸进去的一瞬间，“莲花”的花瓣突然一下子合拢了，夹住了大磊的食指！

大磊“哎呀”尖叫一声，抽出手指，指头上粘满了香甜的粘液。

“他妈的，什么鬼东西，还会咬人！”

听这一叫，吓我们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痛吗？”小刚问。

“不痛。”

“不痛，那瞎叫什么。”

“吓的呀！我的天，你们说，哪有植物自己会动？！”

还别说，是怪吓人的！

要知道，大磊从来都胆大。

我抬起大磊的手腕，仔细看了看食指，没有伤口，只有一股花蜜的香甜味。

“哈哈，没事没事。”我说，“有的植物是会动的，不奇怪。含羞草不就是那样吗？碰一下，它的叶子就会合拢。”

“那倒也是。运气真好，老子今天碰到了‘含羞花’了！”

大磊笑了笑，在路边草地上擦掉了手指上的粘液。

想到花朵里那些昆虫尸体，我说：“还是用水冲洗一下吧，有的植物是有毒的。”

经过食堂时，我们都在门口的水龙头洗了手。

“石头，你不是一向胆大吗，怎么不把那花蜜吃掉？”小刚笑道。

“少废话！走，朝读都过好几分钟了，等着挨英语老师骂吧！”

于是，我们赶紧跑向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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