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红痣

“如何？”瞧见应枭神色，东卿云心里有些没底，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应枭摇摇头，心情有些低落，“他已经比预计的多撑了许久，身体内耗太严重，便是这药力最为温和的无根木，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催命符。”

        东卿云闻言，顿时跌坐在地。

        应枭说的这些，她已经在好几个大夫那里听过了，只是她不信，她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无根木，那些大夫害怕救不活弟弟要担责任，这才搪塞她。

        可如今看来，她的弟弟似乎真的

        应枭想了想，还是道：“他这些年，活得很痛苦，他的许多重要器官，近几年来已几近衰竭，每说一句话，每走一步路，甚至每一次呼吸，于他而言都是痛苦。东姑娘，放他走吧”

        应枭话音刚落，院子里便响起了女子悲痛至极的哭声。

        甘殊动了动嘴，想要安慰一二，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应枭说没得救，那便是没得救。既救不了，又如何能给予安慰。

        甘殊蹲在东卿云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背，想尽量给她些力量。

        许是情绪压抑得太久，东卿云这一哭，便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应枭突然走近，用一支燃着的短香往东卿云脸前一晃，东卿云便晕了过去。她如今受了伤，情绪又过于激动，实在不宜继续哭下去了。

        甘殊眼疾手快地接住东卿云，将人抱了起来，穆沉也进屋将东卿云的弟弟抱起，一行人回了顽真的宅子。

        “我房里多个软榻，便让弟弟和穆青一间吧，东姑娘可以睡阿枭房间，阿枭同我住芥子境域便可。”

        应枭和甘殊皆无异议。

        穆沉的芥子境域内有一座大宅子，不过他自己不常住。

        “我只住这间屋子，所以别处都积了不少灰尘，还未来得及打扫，阿枭便同我将就一下吧。”

        “那倒无所谓，有地儿睡就行。”

        其实，这芥子境域里的一切都由主人的意识控制，根本不存在积灰和需要打扫一说，穆沉不过是仗着应枭不了解芥子境域用法，这才得逞了。

        “这个给你。”上床前，应枭给了穆沉一颗褐色的丹药。

        “这是何物？”

        “上古养魂丹？”

        “叙白兄今日拍得的，莫非就是这丹药的丹方？”

        应枭点点头，“不错。”

        应枭又将那丹药的神奇之处与穆沉说了，这才打了个哈欠，躺在了床上靠里的位置，“困死了，我先睡了，你赶紧把它吃了啊。”

        穆沉莞尔，“好。”

        待应枭阖上双眼，穆沉取出一个青绿色玉瓶，将那颗丹药放了进去，然后仔细收好。

        他乃真神，一般丹药于他而言是无用的，倒不如好好收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渐渐地，夜深了，应枭的呼吸声也慢慢变得平缓、绵长。

        在确认应枭已经睡着后，穆沉小心翼翼地侧过身来，目光近乎虔诚地、细细地描摹着应枭的眉眼。

        月光透过薄薄一层麻纸，自应枭光洁的额头往下，掠过他挺直的鼻梁，滑落至那两瓣浅粉色的唇上，又在他长而微卷的睫毛上洒下一点银光，看上去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别样的、略带妖异的美。

        月光忽而消失了一瞬，再出现时似要比方才更亮了些，在应枭脸上洒下大片银白，穆沉这才注意到应枭左耳前方那颗小小的、红色的痣。

        穆沉犹记得自己第一次注意到这颗痣，还是在他第一次给君上更衣的时候。

        他当时瞧着这颗痣，莫名地觉得心里发痒，便忍不住用食指指腹轻轻碰了碰去，哪知他刚碰到，君上便身子一抖，猛地弹开了。

        那时他便知道，君上的身子，很是敏感。

        这么回忆着，不知何时，穆沉的手已经不自觉地覆了上去，睡梦中的应枭无意识地轻哼一声，缩了缩脖子，翻身背对着穆沉，呼吸渐渐平缓。

        穆沉收回手，对着应枭的背影无声地说了声“好梦”，便也阖上了眼睛。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应枭便起了床，他一动，穆沉也便醒了，二人先去瞧了瞧东卿云弟弟的情况。

        应枭刚检查完毕，穆青便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同一时间，甘殊和东卿云也推门而入。

        “没敢用药，只给他渡了些灵气，”应枭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暗红色玉牌，递给了东卿云，“这是净魂谷的玉牌，若是顾神医也救不了他，那便真的——没有办法了。”

        净魂谷，位于清峡州，其谷主名叫单奚风，修为已到了出生中境，但令净魂谷闻名天下的，却并不是他，而是顾神医——顾颐。

        顾颐炼丹不及向寒云，但医术却是公认的天下第一，自他入净魂谷起，各类患者纷至沓来，将小小的净魂谷围得水泄不通。

        无奈，单奚风只好在净魂谷外围增设了多层结界和多重幻境，除了每日限定的五个名额外，若非持有令牌者，便再不得进。

        净魂谷揪人不看财力、不看身份，只医想医之人，此前东卿云也去求过，可是没能被净魂谷挑中。

        东卿云接过令牌，道了声：“多谢！”

        而后，东卿云即刻动身，带着弟弟前往净魂谷。

        应枭给青崖去了信，请他帮忙将东卿云今日的出场顺序往后调了调，四人这才赶去了汀兰小筑。

        他们特意早起，就是为了占个位置，却没想到只耽搁了一会儿，便被堵在了汀兰小筑外。

        幸而遇到了以祝之秋和第五淳为首的玄雷宗弟子，这才让他们有幸入了场。

        玄雷宗一早便在汀兰小筑订了个包间，此次来的人也不多，除了领队的二人和参赛的侯韫玉、百里森外，也就只有三名资质不错的弟子了，再加上他们四人倒也不会显得挤。

        穆沉身份特殊，在楼下遇见时，祝之秋只称他公子，并未挑明其身份。

        待一行人上了三楼，进了包间，祝之秋才拱手道，“泽戚见过穆公子、应公子、御风公子、小穆公子。”

        四人也客客气气回了礼，这下玄雷宗弟子才反应过来几人身份。

        自大战后，江湖上一直有不少应枭、穆沉和甘殊三人的传闻，在忘山境内，此三人的组合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传闻中这三位一白衣、一墨袍、一绿衫，皆是世间少有的翩翩公子。此三人年纪小、境界也算不上拔尖，却就是这样三位小公子竟然有勇气深入敌营，一举端了魔族一个据点。

        甚至有传言说，这深入敌营的法子是应枭提出的，只是后来断袖的传闻一出，便很少再有人信这一说法了。

        今日这三人皆着玄袍，明显是不想暴露身份，祝之秋也便帮忙遮着了。

        包房内，祝之秋、第五淳同应枭一行坐着，其余玄雷宗弟子则站在一旁，他们中没人见过应枭三人，除了第五淳和侯韫玉，其余玄雷宗弟子在打过招呼之后，便一直有意无意地斜着眼睛盯着应枭等人看看。

        穆沉和甘殊都是偏淡薄的性子，应枭又是个脸皮厚的，因而任他们怎么看，三人都毫无反应。

        “听说三位公子独闯南屿魔窟，并在一夜之间将其捣毁，可是真有此事？”安静了没一会儿，终是有人忍不住开了口。

        应枭抬眼便看见了一张极为阴柔苍白的脸，这人应枭记得，那次在客栈里见过的百里森。

        “确有此事，但我们不过是用了点计谋，实在是没有传闻中那般夸张。”应枭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穆沉和甘殊两位知情人士也是一脸从容淡定，仿佛应枭说的，就是事实一般。

        这话祝之秋和第五淳也就听听，他二人深知这三位的实力是极强的。

        倒是其他弟子听信了应枭的胡诌，面上带了些许不自然的神色。

        百里森心里不服，正待说些什么时，便听外面传来了三声钟响，这是提醒参赛选手入备战区的钟声。百里森深深地看了一眼应枭和甘殊，转身同侯韫玉一道下了楼。

        应枭听见这钟声，也莫名起了兴致，他起身走到露台的护栏边上，入眼便是一个用染色白灵晶砌成的灰褐色巨坑，此坑极浅，但占地面积不小，仔细一看还能看见平坦坑底留下的不少打斗痕迹。

        这巨坑，便是决斗场了，而巨坑边界处隐隐有着灵气波动的透明光屏便是结界了。

        选拔赛分三轮，如今是决赛环节，一共还剩下十四人，比忘山境历史上任何一次都要多。

        决赛是积分制，十四人抽签决定上场顺序，并按顺序挑选挑战者，被挑战者不得拒绝。

        每人每日仅可挑战一位参赛者，赢一人则积一分，连败三局者直接淘汰，五日后根据积分排名确定参加资源争夺赛的人选。

        在应枭三人来之前，决赛已经进行了两日，如今已是第三日了。

        今日的第一场是两位散修之间的对决。

        修仙者之间的比赛，比的无非就是灵力、精神力、法宝武器与各类法诀的配合运用。

        灵力和精神力都只能靠修炼提升，丹药也有些许辅助作用。

        一般来说，境界越高的人，灵力和精神力也越高，如应枭这般压着一直不升的倒是少见。毕竟长期压着修为，后期晋升时，难度和风险会大大增加。

        一旦应枭到达了观尘上境，每晋升一个小境界便都得渡天雷劫，即飞升前共有四次雷劫。

        雷劫强弱同渡劫之人的实力高低是成正比的，如应枭这般前期压得狠了的，后期渡的雷劫将会异常恐怖。从古至今还没有几个压着修为晋升的人能活着渡过这四道天雷劫。

        据应枭所知，封灵岛便有一位初生中境大圆满的大能，他就是曾经压修为压得狠了，现如今被雷劫折磨得一直不敢渡这第三道雷劫，因为他知道，这道雷劫，他怕是渡不过去了。

        只是，这压修为也是有年限的，年限长短也与修为成正比，这位大能的停留年限便在三千到四千年之间。

        一旦那一天来临，他只能被迫接受雷劫。

        正是因为压修为的后果常人实在是难以承担，所以大家都曾多次劝说应枭，晋升一事不可耽搁，此次之后，每一次的晋升都必须按部就班，不可继续强压。

        应枭受不得他们的啰嗦，终是点头同意了。

        至于法宝和武器，那便只能依靠机缘和财力了。而法诀，这才是最关键又难得的东西，因为法诀只能靠自己领悟。

        几千年来，一些简单的法诀，例如最低级的御风诀、寒冰诀、生火术等，早已由高人领悟并留下详细且易懂的领悟记录，这些领悟记录被世人越来越广泛地传播和简化，因而到如今，但凡是能修炼的人，几乎都会这几样基础法诀，但是法诀的运用还是得看自身领悟能力和实力高低。

        许多前人的领悟记录早已在三万年前那场大战中被彻底销毁了，能留存下来的，大多是玉简或是神识碎片一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只能靠机缘寻得，或是靠实力抢夺，因此很多势力都会派手下弟子暗中寻找或抢夺领悟记录。

        此外，便只能依靠自行领悟了，不过若是过度沉迷或是急于求成，也难免精神崩溃或是走火入魔。

        因此应枭从不刻意去领悟，他认为，这种东西，该来的时候自然也就来了。

        而甘殊则会给自己定下规矩，每两日必须冥想半个时辰，以保持头脑清醒和思维活跃。

        所以一个修仙者实力到底如何，其实是看修炼和领悟的结合，而非世人所认为的那样，只以境界定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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