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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信任


石屑落尽后,天光大亮。

        羽化幻境终于显示出它原本的模样。同宁织羽记忆中的无上之境别无二致,境中外层水晶也似的冰雕林立,楼阁华美。修士们居住的宅邸古朴而雅致,行至深处逐渐展露出自然的色彩,清透的湖面反射着粼粼波光,沿湖边走过,甚至还能看到记忆中宁织羽玩耍过的那个秋千。秋千静止在那里,仿佛等它的主人归来已等了很多年。

        薛素轻声,“照见五蕴生灭,入境无上。在这里被抹去存在之前,人们把无上之境看作世外桃源。虽然这里也算作修行世家,但宁家一系从来淡泊寡欲,纵使投身修行之道,也从不为此执迷。”他摇了摇头,“也不知到了这一辈,为何宁昊荣偏偏生出了妄思。”

        段清渊在一旁闲闲地接了句:“他想长命,修行不成,自然要找些别的路子。”

        “长命?”薛素闭上眼睛,本就苍白的脸色在日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虚幻,近乎透明,“若是身边人都不在了,留下万年寿数,也没什么意思。”

        谢启南看向他的脸,瞳孔微缩,“师尊,你——”

        薛素疑惑地看向他。

        “你的身体……”

        薛素低头看了看自己。他似乎也没有意识到魂体的存在居然也会有强盛与虚弱的差别,看着自己虚渺的灵魂微微怔住。

        段清渊打量着他的魂体,“薛宗主如今的模样,似是濒临消散。”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当中是否有惋惜或是悲悯。

        薛素沉默片刻,摇头,“我不会消散。”他解释着,“只是我与护山大阵连结在一起,并借用护山大阵的灵力锁住了顾若鸿,现在看来,他就要逃出来了。阵法灵力不足以与他抗衡,便抽调了分于我身上的灵力,我才会如此虚弱。”他微微皱起眉来,“现在护山大阵的余力已不足以支撑我徘徊在外,我需要先回到寄魂铃中,非必要时不会醒来。阿南……”他看着谢启南的眼睛,轻而郑重地说道:“你答应过我的,别让我失望。”

        谢启南顿了一下,颔首,看着薛素的眼睛,眼神沉静如海,“魂锁还在我的身上,你可以相信我。”

        薛素微微怔了一下,似乎没想过他会主动说起这个,一时间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化为一道流光重新回到寄魂铃中。

        谢启南腰间的寄魂铃闪过微弱的一道光芒,又归于沉寂。

        谢启南用指尖轻轻抚摸过寄魂铃的表面,垂下了眼帘。

        段清渊也看着那个古朴的铃铛,慢慢地,他轻声:“为什么答应帮他?”

        谢启南抬起头,“他用魂锁拘束着我,我有别的路可走么?”

        段清渊眯起眼睛,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别开头,低低地笑了两声,“我若是信了你会被魂锁的事情威胁,那才真叫不了解你。一个遇到困境能够亲手掰断根根指骨求生的人,我不信他会受制于人。”

        谢启南无奈地看着他,“怎么又说起这个?”

        段清渊抱臂挑眉,“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谢启南沉默片刻,“其实也没有什么。断骨之痛而已,很快就就会恢复。”

        段清渊微笑,“不会。”

        谢启南一愣,“什么?”

        “正是这里。”段清渊语气忽然变得低柔,“我早就想要问你。除了灵脉断绝之外,你身上各处关节筋骨都有折断的痕迹,这些痕迹都是陈年旧伤,经年没有愈合彻底,想必是你年少时所受,我倒是想问,是何人对你下如此重手?是何人要如此……折磨一个少年?”

        谢启南微微一愣,像是顺着他的问话想到了什么。

        很快,他垂下眼帘,避开段清渊的目光。

        “我少年时有过几个玩伴,大家都过的很苦。那时我遇到了一个人,他说我灵性极佳要收我做他的徒弟。我的玩伴或许是出于嫉妒,便想要毁掉我。后来……后来我就是这个样子了。”

        他垂下了头,不知道段清渊正用一种怎样的眼光注视着他。

        那是一种……非常非常奇怪的眼神,像是慈和的悲悯,又像是冷淡的漠然。

        很不像他。

        当谢启南抬起头来,又只能见到段清渊眉眼弯弯的模样了。他微微歪着头,那双总是慵懒半眯的眼眸了然地看过来,“噬灵蛊?”

        谢启南不明白他怎么就像时刻镶嵌了一副笑容在脸上似的,到哪里都能笑出一片风花雪月。他叹了口气,“是,但我并不清楚他们是从哪里获取的噬灵蛊。”

        “既如此,那吞吃了你灵力的蛊虫去了哪里,你想必也是不清楚的了?”

        谢启南闻言一怔,“我没有想过。”

        段清渊轻轻地笑起来,“那人既然用了噬灵蛊,不会不知道噬灵蛊的作用。他用蛊虫吞噬了你的灵脉,大约在你醒转之前就取走了蛊虫,想将你的灵脉化为己用。他或许不是想要单纯的‘毁掉你’,而是……”段清渊顿了片刻,眼底笑意渐深,“我看他是更想要‘取代你’呢。”

        “……或许吧。”谢启南低低地应了句。

        他想起初到无上之境时,他在幻境中见到的那名少年。少年折断了他的四肢,取出了他的灵骨,又用噬灵蛊将他的灵脉吸食干净。然后少年走到他的身前,看着奄奄一息的他,还要问他“凭什么”。

        是啊,他也想知道凭什么。

        凭什么世上生生死死,来来去去,什么都要争。争到最后,亲故凋尽,旧友离散,最后只剩下他一个。旁人羡他天赋异禀,又怜他命途多舛,可他走到今日,只觉寂寞。

        他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很是好笑,低笑着摇了摇头。

        他垂着头,一只修长的手忽然闯入他的视野。对方很是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掌心温暖干燥。他下意识想要躲开,却被对方牢牢抓住。

        段清渊神情平和,看似没有出力,却让他没有半点挣脱的余地。

        谢启南皱起眉,看到段清渊正低头打量他的手。那是刚才被他自己折断过的左手。

        因为方才寄魂铃落地,薛素现身,他一直没能顾上好好处理它。现在这只手的关节已经肿了起来。虽然他已经用灵力温养着伤处,但灵力只能让他不痛,勉力将断成两截的骨头连起,却不能真正使折断的骨头长合。

        若是不加以治疗,单用灵力温养的话,倒也能养好,只是时间漫长。这中间如果谢启南的手再受伤,那一次一次的伤患叠加,这只手就算是落下了病根了。

        但段清渊在。

        他空闲的另一只手几度变幻,绘就了一个十分复杂的符印,然后将符印轻轻落在谢启南的手上。一时间有种近似于夏日清溪一般温凉的感觉顺着符印流入谢启南的身体。他感到仿佛有什么人握住了他受伤的手,正小心翼翼地照料。几乎是几息的工夫,那原本因为断骨而断流的灵脉就重新建起了桥梁。

        这片刻之间倒让他生出一种感觉,仿佛是那只无形的手给了他力量一样。

        做完了这些,段清渊才不紧不慢地松开谢启南的手腕,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我看你不如不要回去断云宗了。如你这般常常受伤的气运,若是离开我,不知要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模样。”

        他这话说得不太客气,却也没有很严厉。谢启南心里微微一动,看向段清渊的眼睛。

        段清渊眉眼含笑,墨色的瞳仁中倒映着他的身影,眼神专注又温柔。

        谢启南的视线慢慢下移,看向对方弧度完美的唇线。

        他忽然想起——这个人的唇好像很软。

        这样一个行事路数难以捉摸的人,他的唇也是软的。

        慢慢的,谢启南迟钝地从他的话语里悟出那么一点别的意思。段清渊……他不会是真的想把他留下,邀请回到他们临仙谷住下吧?

        谢启南沉默半晌,道:“……我答应师尊的。”

        段清渊好似半点也不在意地笑了笑,率先移开了视线,道:“这段日子,我们也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自你从临仙谷中醒来,我们意外闯入临仙谷禁地,洞悉了我爹想要聚齐神器的野心;又见到了本该已经飞升的顾若鸿,发现他也想要神器;再而今来到无上之境,了解了宁家陨落的原因,和五大神器各自的去向;最后又听到薛宗主告知我们,原来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已经是重头再来的结果。可是阿南……”段清渊心平气和地提出了疑问,“我们经历的一切都如此真实,但如果这些真实……告诉我们这些真实的薛素,理由再漂亮,不也是想要神器么?你为何就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词?”他慢声细语地道:“你的记忆似乎确有缺失,但那不能证明就一定如薛素所言,你曾真的在灵骨峰上阻止过顾若鸿毁灭神器的决心。关于旧日的真相,我想,事要兼听兼信,也许再去问问顾若鸿或是我爹……也许会有全然不同的说法呢。”

        谢启南慢慢地皱起眉,“师尊说流光阵的阵眼在我身上,这总没法骗人。”

        段清渊眸光深邃,似能直接望穿人的心底,“证据呢?如果只用说就可以,我还可以说悔过石就在我的身上。就算他带你拿到了生花笔,你又怎知生花笔不是他本就埋在那里的?没有第三人、没有证据验证,我不会信他。”

        谢启南道:“可我不知道阵眼在我身上哪里。”

        “这就是了。”段清渊勾勾唇角,“你我相识也算有段时日,我观你并非能够轻易将信任交托给他人的人。明明不久之前的你还竭力想要逃离断云宗,阿南,我只想问问你,为何你今日改变了想法?”

        谢启南沉默良久,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没有改变想法,若此事完成我还活着,我仍要离开断云宗。”他蹙着眉,像是有些苦恼,“至于信不信他……我没有理由。”

        谢启南犹豫了一下,又道:“我只是觉得,若是世上每段信任,都要双方拉扯出来千奇百怪的证据,才能获取对方的信任,我到底是在结交一个人,还是在审判一个人?何况……你看他为了做成这件事,流尽了全身的血,奉上了自己的一辈子,困锁飞虹塔,失去了一切,什么样的人会为了骗人牺牲至此?”

        谢启南又是叹了口气,“我信他是因为,我不得不信他。又因为信了他,我才会留下。”他轻轻笑了笑,“如果不是这样,魂锁也是拦不住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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