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相濡（3）

我不禁愣住了，认识谢雨蔷半年多了，还是头一次看到她露出可以称之为妩媚的神情。

        从前谢雨蔷每次刷牙洗脸都得用相当长的时间，但今天，她十分钟就回来了，对我微笑着一扬手：“我好了，你去吧。”

        “嗯。”我拿起洗具到了公厕，刷牙、用温水洗脸，这个时候我才仔细看脸上的伤，其实也不算严重，只是眼圈、鼻子和嘴角青了几块而已，大概大牙这阵子过得太糜烂了，营养不良，打架都没什么力气。

        洗漱完，我回到房间，用手一推前门门居然锁着，谢雨蔷在屋里喊道：“李晓，你回来了？”

        “嗯，姐，你在干嘛？”

        我一问出来顿时后悔了，现在她还能干嘛，肯定是睡前换内衣內裤呗。

        “……等我一下，就一分钟。”

        谢雨蔷果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一会儿，她才打开门，这时她脱掉了外套，散着头发，只穿一件比较宽松的白衬衫，和一条黑色长裤，她还在系着胸口的扣子，脸上略微有点不自然。

        “姐，你怎么了？”我有点奇怪，她今天怎么这么小女人了，换个内衣被我赶上又怎么了，我又没有看到，何况看到了又怎么样呢？虽然我没有真的跟她发生过关系，但她全身上下我已经看过不止一次了。

        “没没什么，李晓，你有没有拿几个空袋子过来？”谢雨蔷问着，脸有点红。

        “没有啊，姐，你有什么东西要放吗？”

        我说着，很自然的迈步进入屋里，谢雨蔷也不好意思拦我，但我一进去眼睛一看到床，立即就知道她脸红的原因了，她脱下来的内衣和內裤都放在床上，內裤的当部明显有点潮湿。

        房间太小，被褥都是雪白雪白的，谢雨蔷的内衣裤却都是深黑色，在被褥的衬托下特别扎眼。

        “呃……”谢雨蔷跑过去，把内衣裤拿起来，紧紧攥在手心里，背着手，神情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姐，你想用袋子把它们收起来？”我直接问道。

        “嗯，本来想放在水房里，但水房里太不干净，有股味，而且没有盆，想洗都没法洗。”谢雨蔷尴尬的说道。

        我挠了挠脑袋，我拿来的袋子虽然多，但都有用，现在这个点儿我也不太可能出去给她找袋子了，我灵机一动，拿出自己的内裤，把袋子给她，“姐，如果不嫌弃的话你先放这里吧，我这内衣裤都是洗干净的，你放里面也没什么。”

        “你说什么呢，我放了，你剩下的内裤怎么办？放在哪？”谢雨蔷的脸更红了。

        “没问题。”我微微一笑，掀开病床上的褥子，把剩下的两条內裤平放在垫子左侧，然后用褥子一盖，笑道：“这就是当屌丝的好处，我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有个铁皮柜，八个人每人一个柜箱，柜箱里放大衣服，內裤就全这样铺在褥子下面，随用随取，又省地方又方便。”

        “……那你们换下来的內裤呢？”谢雨蔷很无语的看着我。

        我忍着笑，又掀开了褥子的右侧。

        谢雨蔷顿时不说话了，看着我，美丽绝伦的脸上也不知该摆什么表情。

        放內裤的问题解决后，谢雨蔷躲到走廊里，等我换了內裤，她进来直接上了床。

        由于担心果果半夜醒来，我们都是只脱了外套，但我哪里睡得着呢，坐在椅子上，一天以来遇到的事情一件一件浮现在心头，虽然疲倦，但五味杂陈，根本无法入眠。

        过了很久很久，我终于有些迷糊了，但就在这时，我听到床上一阵悉悉簇簇的声音。

        “李晓？李晓？”谢雨蔷在轻轻呼唤我。

        “嗯……”我缓缓睁开眼，问道：“姐，怎么了？”

        屋里漆黑一团，我只能看到谢雨蔷一个模糊的轮廓，谢雨蔷是坐在床上的，长发就那么披散在肩头，耳朵机警的对着后面的墙壁。

        “嗯，难道果果醒了？”我立刻打了个激灵，跳下椅子。

        “不，应该没事，我刚才仿佛听到有什么人进了果果的门，但也不敢确定——我去看看好了，你继续睡吧。”谢雨蔷说着扭身下床。

        “我去吧姐！”不等谢雨蔷回答，我两脚踩进鞋子就跑了出去，果果的病房门果然开着一道缝，里面亮着灯，原来是两个小护士正在扶着果果在床上用尿壶撒尿。

        我长出了口气，谢雨蔷也赶了过来，她也长出了一口气。

        果果迷迷糊糊的，护士示意我和谢雨蔷不要跟她说话，我和谢雨蔷就站在门边，心情复杂的看着她，她直到尿完重新躺下睡觉都没发现我们，等护士出来我们对她们道了谢，也就回房了。

        “李晓，真是对不起，你都睡着了我还把你喊起来，你快接着睡吧，都忙了一天了。”谢雨蔷歉意的说着。

        “雨蔷姐，你一直都没睡吧？”我没接她的话，而是反过来问道。

        “嗯……我实在睡不着。”谢雨蔷低下了头回答。

        “……”我走过去把窗帘拉开，外面月亮正圆，很是漂亮。

        “姐，你看，月亮好圆哪，我也睡不着了，咱们一味的消沉发愁也不是办法，不如聊聊天吧。”我提议道。

        “……”谢雨蔷抬起了头，光滑白皙的脸迎着月光，满是深深的痛苦。

        “雨蔷姐，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这首词你一定记得吧？现在，果果面临化疗，我想世上最痛苦的肯定是你，虽然你没有哭，没有崩溃，但是你心里一定比死还难受，如果能够以身相代的话，我想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去做的，对不对？”我叹了口气缓缓的说着。

        谢雨蔷望着月亮没有回答，但她眼圈倏地红了，举手捂住嘴，倏地低下了头。

        “雨蔷姐，你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心情就好了，也有利于健康，如果你一直这么憋着的话，反而对身体不好。人生就是这么苦，无论对于你们这些有钱人，还是对于我们这些没钱人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果果是你命里的礼物，也是你命里的劫难，世界上你最爱的人肯定是她，但现在却面临失去她的命运，还有什么比失去一个自己最爱的人自己却无能为力更痛苦的呢？你哭吧，姐，现在你应该好好的哭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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