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体能训练拍摄完就代表着在哨所的日子将告一段落。

        下午大家又聚在一起包了汤圆，糯米粉是李段和杨旭这次过来特意带的，汤圆的芯包的固体红糖块。

        王前说他们已经好几年没吃过汤圆，之前过完初一这个年就算彻底过完了，十五就是个普通日子。

        除了代游和周醒不喜甜吃得少以外，其他人都吃了非常多。

        官兵们又一次为他们的离开表示不舍。

        “下次你们再来，”王前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可能就不是眼前这些人了。”

        李段往过看了一眼，不太明白王前这句话什么意思。

        “换防，有人走，也有人来。”代游解释了一句。

        “沈东和赵封也该考上军校了。”王前说。

        下一次来，几乎有一半的熟悉面孔会一辈子都见不到了，这一点难免会让人惆怅，不过生活就是这样，聚了散，散了聚。

        “明天下山前咱们拍张合照吧，”杨旭说，“留个纪念。”

        “纪录片播了记得看，到时候不管大家在什么地方，好赖是个念想。”李段说。

        大家都爽快答应下来。

        离开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周醒失眠了。

        她收拾好所有的生活用品，看着整整齐齐的房间。

        哨所的条件并不好，需要排队等候热水才能满足所有人都泡上脚，需要有人守在水房门口她才可以洗上澡，需要总是下山才能有新鲜的蔬菜和肉。

        但这段日子会让人怀念的，她想。

        想念着铁一样的纪律和热血，想念着无休止的孤独和艰难。

        周醒在房间里走了两步，突然一阵腹痛，她皱了下眉在地上蹲了一会，这种若有若无的钝痛突然袭来，磨得她太阳穴都跟着跳起来疼。

        延迟了一段时间的生理期在今天没有预兆地到来。

        周醒啧了一声慢慢站起身子，她看了一眼保温杯，里面已经不剩什么水。

        她拿着杯子，又在背包里拿了一袋止疼药和卫生棉条往门口走去。

        外面的走廊一片安静，很多人都已经睡下了。

        周醒估量着她吃药的时间，先是需要去卫生间，然后到前厅把炉子烧旺，接着等水开，最后再等水变温。

        小腹的疼又一次袭来，周醒忍住了想要骂脏话的冲动，她拧着眉毛拽开门，脸上的不耐情绪到了极点。

        她一开门，代游就抬起眼睛看了过来。

        他靠在周醒门口对面的墙上，不知道已经在那待了多久，双腿交叠着随意站在地上。

        周醒一愣，表情都来不及转换。

        “你在这多久了？”

        代游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直起身子大步迈了过来。

        他拧着眉，把周醒手里的东西全接过去，另一只手抬起来抹了一下她的嘴唇。

        “血色都没了。”

        周醒扯着嘴角笑了笑，代游带着她直接往水房走。

        卫生间在水房进去洗澡间的另一侧，是有小门的，门在里面关上，外面的人进不去。

        代游以前和她过来是守着门方便她洗澡，去卫生间还是第一次。

        他停在门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代游把棉条挑出来递给周醒，她接过也没心思别扭直接进了卫生间。

        出来后，周醒往水龙头边上走准备洗手，代游过去握着她的手就放进了自己口袋里，他带着周醒直接往出走。

        “水凉，等会再洗。”代游说。

        到了周醒房门口的时候，代游停下：“回去躺着，药我待会给你送来。”

        周醒摇头：“我想和你一起去。”

        代游看了看她：“行，走吧。”

        前面很黑，代游按下墙上的开关，又往炉子边放了个小马扎。

        他脱下外套垫在马扎上让周醒坐着，又很快打开了炉子风门往里直接加了干柴，炉火很快着了起来。

        “在这等会。”

        代游说完就拿着周醒的杯子和药进了厨房。

        厨房里很快传来灶火的声音，代游在烧水，这样比炉火上烧水要快得多。

        几分钟的时间，代游就拿着泡好的药端了回来。

        他还拿了一个洗脸盆放到周醒前面，她洗好手直接放在炉子边烤干。

        代游一直等她手干了才把杯子递给她，然后他又自己拿了一把马扎坐到周醒旁边。

        药的温度刚好，周醒几口全喝下去，代游又接过她的杯子重新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回来。

        他坐下后，又放了一个暖水袋在周醒小腹上。

        周醒低头看了看，笑起来：“哪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拿。”

        “厨房柜子里，”代游看着她，“药什么时候起效？”

        “半个小时后就没什么感觉了。”

        “回去么？”代游问，“坐着不难受？”

        周醒看了一眼炉子，里面的火还很旺，轰得她身上暖洋洋。

        “刚放进去的柴，有点浪费。”

        代游笑了笑：“可以夹出来，明天继续烧。”

        “这么神奇，那夹出来吧。”周醒说。

        代游抬手拿起一把长得很像剪刀的铁夹子，他熟练地把柴火从炉子里夹出来，火还在烧着，他起身走到门外，周醒抱着暖水袋好奇地跟过去看。

        代游把木柴放到了雪堆里，一阵滋滋的响声后，柴上的火彻底灭掉，烟雾漫了上来。

        代游又把柴夹出来立在墙边。

        周醒挑了下眉毛，对这种灭火方式感到新鲜。

        代游回身看了她一眼，笑了一声：“回去么？”

        周醒点着头，代游把她保温杯的盖子拧紧，又关上前厅的灯，两个人一起回了周醒的房间。

        她的屋子已经变得空空荡荡，里面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如果再把被子叠起来就是一间十分合格整齐的屋子。

        周醒脱了衣服直接靠着墙钻进了被窝，她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置。

        代游也躺了上去，他掖好被子，一手搂着周醒，一手覆在她的小腹和暖水袋之间轻轻揉着。

        “之前在门外站了多久？”周醒仰起头。

        代游垂下眼看她：“有一会了。”

        “为什么不直接敲门？”

        代游亲了亲周醒的发顶：“怕你睡了。”

        “我如果睡了你还在那傻站着干什么。”

        “嗯，”代游笑了一下，“看会儿。”

        周醒仰着头动了动嘴，代游弯着头亲了下去，他亲得很温柔，一下一下轻轻的缱绻着描摹周醒的唇。

        “那间铺子我回去就直接租了。”周醒说。

        “嗯，要装修就去找多吉帮忙，别着急，这几天过去了再慢慢布置。”

        周醒点头：“好，弄成什么样我就自己做主了。”

        “你喜欢就行。”

        他说完把手放进裤子口袋，再拿出来时，手指间就多了一张银行卡。

        “直接从这里划，”代游把卡放到周醒的枕头下，“密码贴在上面了。”

        他做完这些又把手重新放到周醒的小腹上揉着。

        周醒把卡掏出来小心地拿在手里，她前前后后看了很多遍，嘴角也止不住一直向上扬。

        心里也满满涨涨的，全是代游给她的踏实和满足。

        周醒珍重地把卡放回枕头下，这些可能是代游六年来在哨所里赚的全部。

        他给周醒一张卡让她去装饰他们的家。

        第二天早上他们吃了饭，又一起走到一处开阔的地方拍了合照，照片里有人和常年不化的雪山。

        “下山之后我去把照片洗出来寄给你们，一人一张啊。”李段看着相机，里面每个人都在笑。

        下山是代游带着王前和沈东去送的他们。

        赵封的腿伤没好，他眼泪转眼圈地嘱咐着让他们注意安全，他情绪很激动，或许是因为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让他不舍，或许是这次一别，可能一生都不会再见。

        他轮流拥抱摄制组的每个人，咬紧牙关眼眶泛红。

        到周醒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周醒笑起来主动张开胳膊，赵封走上前来抱住了她。

        周醒拍了拍他的背。

        赵封很快松开手：“你和班长，好好的。”

        “放心吧，你考试加油。”

        “好。”赵封的声音有点哽咽。

        “进去吧，我们也下去了。”代游说。

        赵封点着头，其他官兵扶着他走进了屋里。

        代游帮他们拿了两个包，前胸后背各背了一个，他这样看起来也不显得多累赘。

        剩下的人都是一人一个，周醒还和上山时一样，只背了装有换洗衣服的包。

        这次走在前面扫台阶雪的只剩了沈东一个，他依旧拿着长杆扫把，走一级就扫一级。

        虽然几天前就做好了离别的准备，但下山时的氛围还是和平时不同。

        之前这条路他们一起走过很多次，每次都是欢声笑语，这次却是安安静静。

        只是偶尔前面传来一声小心有冰的提示，和一句舍不得的感慨。

        沈东后来说，真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见面。

        他和赵封今年夏天就会去上军校，他们会回边防来，但哨所上换防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换走一批再来一批，他们和代游都不一定什么时候见，更何况是摄制组。

        离别是一件很神奇的事，你说它舍得，却总在很久以后想起还能感叹着唏嘘不已，曾经的那些事，那些人，总有让你与别人谈起的机会。

        你说它不舍，却又不会在以后日日都想起它，它好像被遗忘在时光的某个角落里，时间久了，上面已经布满尘土也不会有人碰它一下。

        到了山下的时候，沈东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王前和代游并排站在他后面。

        看着他一遍遍和摄制组的人说着：“一定会再见的，一定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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