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代游用哨所的座机电话联系周醒。

        之前她告诉代游电话号码时，代游告诉她能记住，她只说一遍，代游果然记住了。

        他们又简单说了几句，这是山上唯一与外界沟通的东西，周醒想象着代游站在桌子前拿着听筒的样子。

        也能想像出，现在电话前一定排着长队，像之前拍摄时一样，大家各自等待着和家人报平安。

        周醒说，挂了吧，别让其他人排太久。

        代游说行，王前的声音马上从电话里传了过来，他说不着急，班长已经很久没用过那个座机，也很久没往出打过电话了，多说会。

        代游还是挂了电话，挂之前又交代她明天上山时慢点开车。

        周醒握着手机站在床头柜旁边，她一时之间酸涩得想哭，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其他官兵和家人互相表达思念时，代游就站在室外的围墙边靠着。

        现在他也有打电话的理由了。

        周醒给多吉发了微信，说她明天要去山上看代游。

        多吉想说让父亲去送周醒，又想起她可以把货车开得很厉害，而且她和代游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面。

        想过这些，多吉说让她自己注意安全。

        明天我可以借你的砂锅用一下吗？周醒问。

        多吉说可以，过一会就给她送到旅馆来。

        周醒给他回了电话过去：“不用送来，我一会自己去你家里拿。”

        “好，”多吉说，“是要给哥送吃的上山吗？”

        “嗯，”周醒犹豫了一会，“我想和你妈妈学习一下煮粥，方便吗？”

        多吉笑起来：“方便，你过来吧，我先把牛肉切好。”

        周醒出门的时候外面飘起了雪花，很小，就像风把远处山上的落雪吹了下来一样。

        轻飘飘的，刚一掉在地上就化了。

        她戴上墨镜跑了几步，很快就到了多吉家里。

        多吉的奶奶站在门口迎她，老人指着厨房，示意让她过去。

        周醒笑着点头，多吉的妈妈已经准备好了材料，牛肉粒和山药蔬菜丁都切好了。

        多吉站在旁边当翻译，他说煮粥很简单，水和米的比例放得合适，只要煮熟了加点盐就可以。

        他们让周醒操作，多吉和他母亲站在边上指导她。

        把洗好的米放到锅里，加水时周醒舀了一碗去看多吉的母亲，她点点头，周醒就记下了水米之间的比例。

        炉子上的炭火很旺，没多久，多吉就说可以放肉和菜，再少加一点盐。

        多吉拿来盐罐子，周醒用勺子盛了一整勺的盐，多吉的母亲在旁边一边摆手一边笑。

        “太多了。”多吉说。

        周醒倒出去一半再去看多吉的母亲，她还是摇头，周醒又倒了一半，这才得到同意。

        粥做好后，她自己尝了尝，味道还可以，但总觉得没有代游煮得好吃。

        不过多吉的家人每人都喝了一碗，还夸她做得好。

        周醒笑起来，确定这东西明天可以带上山去。

        她回去时，多吉母亲给她拿了家里最大的砂锅，这个比周醒原来用的那个锅大了至少一倍。

        她道了谢，把东西放到旅馆又开车出去买了一个保温袋和几个碗。

        第二天早上，周醒很早就起了床。

        她按着昨天的经验煮了一大锅的粥，粥的分量很大，煮了一个小时才好。

        周醒把砂锅放到保温袋里，全封闭好出发时天都还没亮透。

        前半段是公路，周醒开的速度不算慢，过了连队开始上山时，道路全变成了支字黄沙路。

        大灯前扬起一片灰尘，外面一片朦胧，周醒把墨镜推到头顶放慢了车速。

        她第一次开这种路，什么时候拐弯或者哪有路面塌陷都不清楚，如果放在平时，周醒早没了耐心，但现在她认认真真辨认着前方的道路。

        她把车开成龟速，拐过最后一个弯道时看了一眼时间，不到十一点。

        周醒一上去就看见了连队的物资车，几名官兵正从后备箱往下卸货。

        代游正在和连长说话，周醒只能看见他一个背影。

        连长往过看了一眼：“来车了。”

        “嗯，我知道。”代游说。

        连长笑起来冲周醒点了点头，他抬起手一指代游：“你呀，快去吧。”

        代游这才笑着转身大步往过走。

        周醒打开车门下了车，代游几步走了过来，他抬手轻轻一勾，周醒头顶的墨镜就重新戴到了她的眼睛上。

        “累么？”代游问。

        “还行，”周醒笑了笑，“回去的时候就熟悉路了。”

        “待会跟在连队车后边。”

        “行，”周醒往卸货的官兵那边看了一眼，“我带了粥。”

        代游听了挑起一边眉毛，周醒笑起来。

        “等那边忙完你们一起吃点。”

        “行。”

        周醒拿出手机，给代游看她下山时发给他的短信。

        代游弯下腰：“什么？”

        “你看看。”周醒把手机递给他。

        代游接过来看了一眼，很快笑出声来：“满意么？”

        周醒点头：“嗯，现在一楼快装修完了，相册里有图片。”

        代游打开相册去看，他来回看了两三遍才停下，每一张都看很久。

        “嗯，飘窗上放个地毯。”

        周醒点着头，点完又问他：“为什么？”

        “坐着不凉。”

        周醒看着他笑了笑，上前一步搂住了代游的腰，代游笑起来也揽住了周醒。

        不远处传来官兵们一块起哄的声音，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中间还能穿插着听见连长笑着骂了一句。

        “别凑热闹！赶紧的干活！呦什么呦！”

        周醒没松手，侧脸蹭了蹭代游胸口，她抱了一会仰头看他：“粥在副驾，很大一锅，你去端。”

        “嗯，”代游喉结上下滑动两下，最后垂头亲了亲周醒额头，“现学的？”

        “是呀，现学的你不吃？”周醒眯起眼。

        “吃，”代游说，“你给的都能吃。”

        “我给你加点耗子药还能吃吗？”

        代游低笑出声：“你加了再说吧。”

        周醒也乐了，她拍了拍代游的后腰：“去端粥吧，我带了碗。”

        代游嗯了一声松开她。

        周醒和代游拿着碗和砂锅过去的时候，官兵们都很好奇，连长都凑了过来。

        “送的什么呀？我们也能有这口福。”连长笑着问。

        “粥，”代游说，“您就别喝了，年纪大了容易血糖高。”

        “嘿你说了又不算，”连长笑呵呵地看着周醒，“我也有份吧？”

        “见者都有份。”周醒说。

        代游笑了一声开始给大家盛粥，保温袋的效果很好，放到现在都不怎么凉。

        今天没刮风，中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能发出一阵暖意。

        他们有的坐在台阶上，有的往车前盖上一靠，一碗粥很快就下了肚。

        连长说这样吃饭让他想起原来的时候了，那会条件不如现在，他们经常在雪地里点着小火，抓一把雪往锅里一扔，化了就煮菜干吃。

        说他们年轻人没经历过这些，那时候要是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送到嘴边，就是大恩情。

        “现在很少有这样送饭的，有心了，”连长说着抬手点了点代游，“你小子，捡个大便宜！”

        代游笑着点头：“命好。”

        “可不是命好么。”

        连长说完又指着代游转头去看周醒：“要是欺负你了你就上连队找我来，我给你做主。”

        周醒笑起来，代游手里还拿着碗，他啧了一声：“别操心我，管管别人。”

        代游这么一说，连长又去教育王前他们了，说代游这闷葫芦都知道心疼人知道搞对象，他们怎么还没有动静。

        代游不愿意再听，拉着周醒走到一边安静待着去了。

        “我们下山后你又发过烧吗？”周醒问。

        “没有，”代游说，“一般不容易生病。”

        周醒点点头：“王前呢？”

        “也没有。”

        “赵封的腿恢复的怎么样？”

        “差不多好了。”

        “沈东没下来，在复习？”

        “嗯，没什么问题能考上。”

        他们聊的话题很跳跃也很碎，但是这种聊天方式也会给周醒增加安全感。

        虽然说得不多，但她基本能窥见她看不见代游的这段时间里，哨所并没有什么大的危险发生。

        一切都在如常地进行着。

        官兵们把粥全喝完，代游过去把碗和砂锅都收好放到周醒的副驾上。

        连长让他们上山时注意安全，代游和他敬礼离别。

        “跟在我们后面，咱们慢慢开。”连长跟周醒说。

        周醒点头。

        连队的车开走后，周醒也上了自己的车。

        她把窗户降下来，代游站在外面微微弯着腰看她，有一瞬间周醒十分不想走，不舍情绪迅速漫了上来。

        代游把手伸进车里摸了摸周醒的头：“回吧。”

        周醒看着代游：“下次再来看你。”

        “嗯，”代游笑起来，“去吧。”

        她踩下油门，车子马上开进了黄土里，周醒看了一眼后视镜，代游依然站在原地看着她。

        周醒轻按了一下喇叭，代游抬起右手冲她晃了两下手指，周醒又按了一下喇叭，这个距离，她马上要拐弯了，在这里已经看不清代游的表情。

        转弯之前，周醒又按了一下，她看见代游双手掐着腰，无奈似的，周醒笑了一下，甚至能想象到代游现在的表情。

        他肯定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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