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贵人

梅剪雪见桔梗进来，抬着下巴问：“你去打听得什么来？”

        桔梗按照茯苓的主意，只捡好的说：“娘娘，奴婢该死，外头雪大，并没有行多远，只遥遥看着西边章台殿隐隐有香烟飘出来，就掠过去看了一眼。我还以为有人在宫中咒诅娘娘，孰料是章台殿的徐贵人带着两个贴身宫女，在雪地里为娘娘祝祷，祈愿娘娘早日挽回圣心。奴婢见她布置得周全，也跟着去跪了一跪，雪水沁着膝盖可凉了，可见徐贵人诚心。”

        梅剪雪见她裤腿上诚然全是雪污，点头道：“没想到徐贵人这样一个冷心冷眼的人，事到如今却换了一副热心肠。”

        桔梗贴过去笑道：“是呀，我瞧着徐贵人平日里不争不抢的，这回也为娘娘出头，可见宫中的人心都向着娘娘，皇上见了岂不感怀？只怕皇上不多日就要收回旨意，奉着娘娘再度入主中宫了！”

        梅剪雪打了她一下，也笑道：“猢狲，皇上的心意也是你能揣度的？天子一言九鼎，怎能今日废了我，不多日又起复？总要过一阵子，他消了气，外头的非议也少了些，才好……”说着便微笑起来。

        桔梗附和道：“皇上终究是护着娘娘。”

        先皇在世时，皇子们为夺皇位几多纷争，不乏刀光剑影，先皇为保真正的皇储，将属意的第七子寄养在梅府，梅剪雪与皇上是少年情意，皇上登基后，也便把她立为皇后，满朝并无异议。遥想当时梅府只有她一个小姐，初进宫时宫里也就她一个皇后，夫妻二人恩爱非常，总有十年快活日子。可即位后不多几年，为保皇嗣延绵，又为嘉奖功臣，一个接一个的妙龄女子被送入宫中，从嫔到妃，慢慢接近后位。这后位，说实在的，梅剪雪其实并不在意，她向来纵情任性，做小姐时便与当时在梅府寄养的皇子颇多来往，从不忌惮府中非议，只是皇上这些年态度阴晴不定，才着实令她忧虑。

        好几年前，她单枪匹马杀到幽然殿，手刃靖贵妃，皇上大怒，但最后也谅解了她，还谆谆告诫，说靖贵妃之所以封号为“靖”，是嘉奖她父亲是靖难平乱的功臣，皇后这样妄为是伤了功臣的心。她问皇上：“是否伤了你的心？”皇上摇了摇头，可见并不然。梅剪雪见他不以为意，也就高兴，虽进了冷宫，心中也甜蜜满足。这件事一过，她也还是出了冷宫，重新成为皇后，皇上并未薄待她。

        可这次这个颖贵妃，并不是什么功臣世家出身，她的出身可以说是卑贱，祖父是御花园里养马的，父亲也是宫里的奴才，到晚年才捐了个官做，不知为何就青云直上，三四年间从答应一路升到贵妃，时时与皇上出双入对。梅剪雪早就起了杀心，屡次发难，都被颖贵妃轻轻避过，她简直怀疑自己身边有奸细！到后来忍无可忍，也就觉得无需再忍，趁着游园时在众目睽睽之下便把颖贵妃推进枕月湖里，周边护卫早知梅后善妒，也就并未营救，活生生断送一条性命。

        皇上这次气性大些，想是觉得她一错再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不知道，正是因为太过看重他，梅剪雪才舍不下这满身妒意，见不得他身边有旁人。要说错，她颖贵妃难道什么错都没有？明知道梅后是这样心胸狭隘的人，竟还觉得自己可以日夜在皇上身边侍奉？看看这宫里，有谁跟她似的，扭股糖似的缠着皇上，不要命了么？

        桔梗和茯苓换了炭盆，点上宁神的翠微香，正要退出殿去，忽听梅剪雪吩咐：“你们两个，换了衣服跟我出去走走。”

        茯苓道：“娘娘，快夜了，雪又下着，这是要去哪里？”

        梅剪雪哼了一声，道：“偏你事多，皇上只是废后，并没有禁我的足，我出去走走不行么？”

        茯苓只好低头退出去换衣服，桔梗留了个心眼问：“娘娘，可是要去徐贵人那里？”

        梅剪雪兴致颇高：“是呀，你说她十分敬重我，我这就去拜会拜会。从前见她只是个贵人，并未多瞧她一眼，是我疏忽了，以后你也提醒我些，那些位分低的嫔妃，不见得就眼色差。”

        “可是这天色确实已经快晚了……”

        “怕什么？”梅剪雪从榻上跳下来，“她既不怕天寒，我也不怕夜深，莫说是下雪了，我若想与她交好，水里火里也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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