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宴

“接下来这支舞，是琅妃娘娘精挑细选的，叫做《司花之神》，排练的时候神秘得紧，四面都要用木板围起来，臣妾也是第一次见呢！”

        看花台矗立在枕月湖的中心，四面环水，要以小船出入。冬日里，枕月湖是难得的活水，是引了宫外一股温泉水流进来。也偏是这样的环境最宜音乐，乐声在水面回荡，分外悠长。徐蕊君以淡紫色轻纱围了半边面目，斜靠在萧云澈的身上，一道一道指点年宴上的菜色，及她与琅妃制定的歌舞曲目。

        “这道岁寒三友，琅妃娘娘说中京已经流行了几年了，臣妾小户人家出身，并未见过这些，试吃的时候，只觉得以松针织网、系住竹筒的样子十分稀奇，没想到中间还蒸有分外清香的梅花糖糕，臣妾一下就爱上了。”

        “那领舞的是中京有名的舞姬，叫做殷夫人，臣妾原以为是嫁到什么姓殷的人家，原来人家本来就姓殷，叫做‘夫人’……琅妃娘娘吓了一跳，说‘你竟不认识她’！”

        萧云澈嘴上嗯嗯啊啊的应付着，拿眼睛只一瞟茶几，徐蕊君就将几颗剥好的松子送到他嘴边：“皇上爱吃这个，上火，吃多了可不好。”

        萧云澈低头衔了松子，眯着眼看堂上跳舞的殷夫人，眉眼盈盈，舞蹈中如跳动的山泉，瞧着总是亮晶晶的。

        “皇上可是喜欢上了这位殷夫人？”徐蕊君笑道，“臣妾叫她跳完过来谢恩如何？”

        萧云澈“嗯”了一声，徐蕊君向后使了个眼色，她身边的宝汐会意，悄悄退了下去。

        “皇上可觉得有意思？”徐蕊君继续剥松子。

        “冷清了些。”萧云澈难得一开尊口。

        徐蕊君眼神中擦过一丝不快，迅速又堆砌起笑意：“琅妃娘娘原本身上就不好，因为做主操持了这么大的一场宴会，老毛病又犯了，说听不得这些丝竹之声，总是耳鸣，告假不来了。”

        萧云澈环视四周，顺嫔忙不迭捧起酒杯，远远敬他一盏。他回敬一盏，懒洋洋道：“总觉得不够热闹。”

        “热闹的节目在后面呢，因这位殷夫人扮演的是花神，总要圣洁安静些为好。后头还有《将进酒》的剑舞，满座皆可以在此时行酒令，皇上可喜欢？”徐蕊君忙道。

        “平平无奇。”萧云澈吐出四个字，徐蕊君心都凉了半截。

        “皇上看在臣妾第一次操办的份上，总要给臣妾一个笑脸儿，否则臣妾可就要不高兴了！”徐蕊君嘟囔着嘴，假装生气。

        孰料萧云澈并未理她，回头又与顺嫔遥敬了一盏酒，又凝神看了一会儿堂上旋转不止的殷夫人。徐蕊君下不来台，缓缓将表情收了，继续剥松子。

        “这宫里的年宴，向来是梅后操办。”萧云澈忽然轻声道。

        从前那次废后，只废了三个月，梅剪雪在腊月之前就出了冷宫，还来得及操办年宴，加之办得又漂亮，大获皇上赞誉。

        “梅后经验颇丰。”徐蕊君讪讪道。

        萧云澈微笑起来：“倒并非是因为经验，办事情总在用心。”他瞥了徐蕊君一眼，后者明显吃心，于是又道：“朕并不是觉得你和琅妃办得不好，只是你们两个人，就是两条心，像是两条线拧不到一起，你选你的，我选我的，很能看得出。琅妃素来爱这些清婉的东西，后头的剑舞总归就是你爱的，朕听说再后头还有猴戏，猴戏嘛……就……”

        徐蕊君结结巴巴道：“若是皇上不喜欢，臣妾立刻让他们撤下来。”

        “倒也不必，朕从来没看过猴戏，看看也好。”萧云澈笑吟吟的，徐蕊君却总觉得他一脸讥讽，真是伴君如伴虎。

        “臣妾是觉得，那是臣妾家乡的东西，从前在街市里看着，大家都喜欢，何况今年又有外国的使节来，臣妾觉得……”徐蕊君慌忙找补，却越说越觉得无地自容。

        萧云澈淡淡转移开话题：“你思乡情切，这是好事。”

        徐蕊君简直马上怀疑他要说“那朕就送你回家吧”，但心跳都漏了一拍之后，萧云澈却闭嘴不言了。

        徐蕊君身上出了一层细汗，穿堂风吹过来只觉浑身冰冷，告辞说要去里间换衣服。萧云澈随口“嗯”了一声，徐蕊君招呼宫女宝玥陪自己进去，顺嫔见皇上身边空了，立刻从自己的位置移了过来。

        徐蕊君只换了亵衣，外头的吉服还是照穿，只是一层一层的分外难穿脱。远远的听见外头《司花之神》的音乐已经停了，难得有一刻耳朵清闲起来，心思也就开始活泛。她暗暗想，或许这年宴上还有个十分热闹的节目，还未写到单子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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