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邀约

老管家见许成彦神色“暧昧”，似乎真有其事。一时间不敢拒绝，生怕毁了自家少爷的“姻缘”。可心中又忍不住奇怪，他从来没听过这方面的风声啊。

        趁着老管家犹豫之时，许成彦将信塞到他的手上，行礼道谢：“请您务必交到陆大人手上。”

        随后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唉，许大人！”老管家看着瞬间跑得没影的许成彦，无奈叹了一声。没法子，只得避开门口的书生，拿着信件往里走。

        陆府，书房内，正跪着一个身姿笔挺的男人。

        阳光透过窗子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一身白衣称得他眉目矜贵，最令人无法忽视的是那份无人能及的傲然风骨。

        他虽跪着，却没有一点情绪，仿佛在思考、在冥想。

        主位上，陆老夫人端坐在书桌前。她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但身段依旧挺拔，仪态脱俗，想来年轻时必定是一位极有教养的大家闺秀。

        然而此刻，陆老夫人眉头皱起，面带怒容，喋喋不休，全然没了往日的端庄优雅。

        “你每天不是在朝堂上就是在书房里，这样下去怎么办？你都多大了？你碰过女人吗啊？你有为陆家子嗣考虑过吗？”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的圣贤书有没有教过你这句话？”

        “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几位姑娘，你必须给我选一个！”

        炮竹一样的话语纷至沓来，而陆修明只闭目养神，嘴角的微笑明明白白的表示着：“你说，我听，但我不改。”

        陆老夫人一看他这样子，火气又升高了两丈。

        “你别以为装死我就拿你没办法！”陆老夫人横眉冷竖，从身旁嬷嬷的手中去取一幅画像，“这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模样是极好的，人家对你也有心，我已经替你应了下来。这两天你们先见一见，半个月后是七夕佳节，再一起出去逛一逛……”

        也不管陆修明听不听，陆老夫人将自己的设想说出来。若是顺利，一个月后便能上门提亲了。

        可惜……陆老夫人看了眼仍在闭目养神的儿子，心口立刻堵了一口气，猛然将画像砸在桌子上，“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怒气之中，陆修明的妹妹陆宁怡走了进来，打着圆场：“娘亲莫气，哥哥一心扑在朝堂是好事儿，像哥哥这般优秀，多少姑娘挤破头都想进咱们陆家门，您还担心哥哥娶不到嫂子呀？”

        陆宁怡笑着撒娇，缓和气氛。从母亲手中接过画卷递还给嬷嬷，余光却瞧见嬷嬷手中还有一封信件，上面写着“陆修明亲启”五个字。

        京城中敢直呼哥哥名讳的人可不多。

        陆宁怡自小聪慧，她看了眼母亲手中的画，又想到了门外那些自荐的书生，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立刻拆开了信件，果然是礼部侍郎举荐自家侄儿。

        “娘，这信怎么也收回来了？”陆宁怡担忧地看了眼哥哥的脸色。不出意外，一直闭目养神的哥哥，轻轻皱起了眉头。

        陆老夫人侧着脸，哼了一声，但声音明显弱了下去：“这些年你哥在京城都成了鬼见愁了。我若不答应帮忙举荐，谁愿意把女儿的画像送过来？”

        陆宁怡有些生气：“娘，以后不要这样了。不过是礼部侍郎罢了，咱们还需要求他把女儿嫁过来不成？未免自降身份！”

        更重要的是，选秀在即，母亲作出如此自降身份的事，也会连累了她。

        陆宁怡看了眼哥哥，他依旧紧闭着双眼。很显然，他并没有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

        他就是这样特立独行，绝不“通融”的人，但这也是皇上信赖他的原因。陆宁怡放下心来，只要哥哥还是皇上最信赖的臣子，她入宫之后的路就会顺畅很多。

        陆宁怡不能让母亲的冲动打断她的计划，沉声道：“哥哥是做大事的人，咱们不要再打扰他了。”

        陆宁怡想把母亲带走，谁知母亲的脾气也上来了：“我走可以，但今日他必须给我一个准话，礼部侍郎家的千金你见是不见？”

        举荐信一事是她理亏，但二十五岁还不成亲，难道不是他这个儿子的问题？

        盛夏本就炎热，陆老夫人更觉得火气上涌：“你说话呀，哑巴了？”

        “娘！”陆宁怡还想劝，一直闭口不言的陆修明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声音低沉，慢条斯理，可说出的每句话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礼部侍郎的侄儿余晖，品行不端，才学不精，欺男霸女，横行无道。若我见到余家小姐，不仅将这话再说一遍，也会跟她数一数她父亲的罪状。”

        陆老夫人一听这话，白眼儿差点翻过去：“你要气死我是不是！你这样怎么找到媳妇？你告诉我，这些年除了我和你妹妹，你有跟第三个女人说过话吗？”

        陆修明沉默不言，眼神却忽然有了一丝闪躲。

        陆宁怡怕母亲气坏了身体，忙帮着顺气。正劝着，门口传来老管家的声音。

        老管家进了屋子，快步走到陆修明的面前，将信呈上：“这是许成彦许大人送来的信。”

        陆老夫人正在气头上，余光瞥见管家手中的信，阴阳怪气道：“退出去，你这刚直不阿的少爷说了，谁的信也不接，什么人也不见，以后他就是孤家寡人，孤独终老了。”

        陆修明知道母亲是真的生气了，本想解释，但又怕母亲喋喋不休，只得闭嘴，口中轻飘飘的一句：“不看。”将管家堵了回去。

        管家有些尴尬，看了眼手中的信，犹豫道：“许大人说，这是许御史家的小姐送来的。”

        “许棠玉？”陆宁怡对这个名字最为敏感，她皱眉道，“她怎么会送信？难道是为了她的父亲？”

        一个月前，哥哥参了他父亲一本，这事儿人人皆知。

        老管家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少爷最讨厌别人说情，尤其这信还是他自己接过来的。

        “老奴这就把信退回去。”老管家擦了擦汗，转身便走。脚步还未跨出门槛，身后忽然传来清冷低沉的声音。

        “等等，把信给我。”

        老管家一愣，连着陆老夫人也是一怔。

        陆修明在三双惊讶的目光中，接过管家手中的信。信封有些褶皱，信件也有折痕，大抵是犹豫了很久才决定送出这封信。

        陆修明目光在信上流连，片刻后，他恭敬向母亲行了一礼：“儿子有些事，得出门一趟，回来再听母亲训斥。”

        语罢，他轻轻起身，阳光在他的身后，英俊的容颜背对着光影，辨不清神色，藏不住俊秀。

        他转身离去，只余陆老夫人和陆宁怡愣在屋内。

        “他这是……赴约去了？一个姑娘的约？”陆老夫人不敢相信地看向女儿。

        陆宁怡也不敢说话了。她惊讶地看着他哥哥离去的方向，呆呆道：“兴许……兴许……”

        她兴许不出来了，她找不到任何理由否认。

        陆老夫人却忽然笑了起来，这许棠玉她见过，模样当真是顶好的：“明个儿我就遣人去许府问一问。”

        如果顺利，一个月后就能提亲了。

        陆宁怡怔怔地打断了母亲的高兴：“可她要参选秀女啊！”许棠玉要参加选秀的消息几乎传遍了京城，这份野心丝毫不加掩饰。

        陆宁怡早已将许棠玉当做她最大的对手。

        陆老夫人也冷静下来，近日京中盛传许家姑娘要选秀，沸沸扬扬的，她也听过。

        “那这是怎么回事？”陆老夫人不解道。

        陆宁怡微眯着眼睛：“大抵是想求哥哥绕过她的父亲，以免耽误她参加选秀吧。”陆宁怡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是哥哥竟然会去见她？

        陆宁怡忽然萌生了一种危机感。许棠玉是个美人，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会认同这一点，哥哥呢？

        哥哥是她入宫的仰仗，也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在陆宁怡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陆修明已回到了内室。

        许棠玉约她傍晚在城南的湖心酒庄见面，按着礼数，他应当换身衣服再去。

        他从衣柜中拿过一件空青色常服，还未换上，忽然想起三年前的上元佳节，他似乎也是穿了件空青色的衣服。

        陆修明淡然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讪色。他放下了手中的衣服，关上了衣柜。

        罢了。陆修明心知此番邀约多半是因为那封奏折，既然如此又何须在意这些虚礼。

        “田七，备马。”他走到屋外，吩咐书童，抬头看了眼天上炎炎的太阳，又换了主意，“备马车吧。”

        田七应声，追问了一句：“少爷，这么热的天，咱们去哪儿？”

        “湖心酒庄。”陆修明声音沉沉。

        三年前的上元佳节，也是在湖心酒庄，他醉了酒，说了句不该说的话。

        许棠玉特地挑了此处，是想让他想起三年前的承诺。可她父亲的事，并不是那么简单。

        陆修明脸色有些沉重，三年来这是许棠玉第一次重提此事，可惜，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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