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雨

傍晚时分，编修们整理好东西后渐渐离开，林子凉又来了。

        许棠玉笑道：“我瞧着林画师中午那样生气，还以为晚上不会来了呢。”

        林子凉半瘫着坐在椅子上，好看的桃花眼时不时朝陆修明翻个白眼：“我能跟他一般计较？那我不跟他一样成鬼见愁了？”

        话音刚落，林子凉的脑袋被砸了一个结实。

        陆修明走到她二人的身边：“你的话什么时候才能少一点？”

        林子凉笑嘻嘻道：“等你成亲了，我就不唠叨了。”

        陆修明脸色微怔，下意识看向许棠玉，旋即又移回目光。他拍了拍林子凉的脑袋：“休馆了，你可以走了。”

        林子凉坐起身来，看着陆修明的桌子已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他有些诧异：“你今天怎么走得这么早？”

        往常他都要在太史馆呆到半夜的。

        陆修明没理他，转身看向许棠玉，声音温柔：“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许棠玉的笑容挂在嘴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大人要送我回去？”

        陆修明面上有些不自然，他躲开她的目光：“走吧，这几日你憔悴了许多，回去之后早点休息。”他边说，边往外面走。

        许棠玉眼中露出惊喜，她忙追上他的脚步：“唉，我这就回去。”

        她小跑了两步，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陆修明面色严肃，昂首往前走。走着走着，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地上。月光下，两个人的影子相互重叠，忽明忽暗。

        走到史馆门口时，陆修明回头看向林子凉：“待会儿走的时候，记得把太史馆的门锁上。”

        许棠玉忍不住笑出声。

        林子凉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们就这样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了？”

        许棠玉有些过意不去，但瞧着陆修明头也不回的离开，她赶紧跟上他的步伐：“林画师记得锁门哦。”

        她笑着离开，只留下林子凉一个人在身后骂骂咧咧。

        太史馆外，没了林子凉的插科打诨，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许棠玉的心也开始越跳越快。陆修明执灯在前，她跟在陆修明的身后，脚踩着他的影子。

        一路上，不断有巡逻的侍卫走过，时不时侧目看着他俩。

        一开始，许棠玉还有些不好意思，但陆修明的脚步却没有一丝停留。

        许棠玉心中奇怪，他不应该担心别人看见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会引起误会吗？可陆修明一个字也没有说，许棠玉的心里也只能像小鹿乱撞似的胡乱猜测。

        直到走到进入后宫的那条小巷时，他才停下。他将灯笼交到她的手里，喉咙动了动：“你是太史馆的人，我送你回来是应该的。”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有一丝的躲闪。

        许棠玉一下子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她是太史馆的人，也是他的人。他故意当着侍卫和宫人的面，一路送她回来。是为了告诉皇上，她是他的人。

        许棠玉面上忽然有些烫，她低着头点了点头：“多谢大人。”

        她接过灯笼，在陆修明的目光中走过那条巷子，这一次，除了脚步匆匆的太监，她没有遇上任何人。

        回到尚宫局，她将灯笼熄灭后，摆放在床边，就摆在她一偏头就能看见的地方。红色的灯笼印在了心里，即使闭上双眼，脑海中也全是他执灯在前的身影。

        入宫第一次，她睡了一个好觉。

        许棠玉一扫前几日的阴霾，连眼角都透露着神采。她脚步轻快地走进坤宁宫，像往常一样记录着请安礼上的大事小情。

        可是，等嫔妃请安离开后，皇上又来了。一连几日，皇上都准时到来。这下子，谁都知道用意了。

        宫人看她的眼光渐渐不对劲，太史馆中也传出了风言风语，都说她近日神采奕奕是因为皇上的缘故。

        只有许棠玉觉得奇怪，因为皇上始终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但这种感觉更令她难受，也许皇上是在等着她主动？

        许棠玉越想越觉得奇怪，她不敢问皇后，也不敢问胡尚宫，生怕一个不留神说错了话，像李美人那样落得个杖毙的下场。

        太史馆中，许棠玉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之后编修们离开，她凑到陆修明面前：“大人，要不你今晚再送我回去呗。”

        她眨着眼睛，故意在他面前转悠。最近宫里那么多流言，他应该也听见了吧，他应该也会担心吧。

        陆修明下意识想拒绝，可她双目盈盈，满脸的期待，他便心软了。也许，他本来就在等着她来，他才好放下自己的清高。

        他清咳了一声，没有直接答应，但他慢慢起身开始整理桌子。

        许棠玉知道他心软了。她立刻凑到他身边，帮他一起整理：“大人我来。”

        陆修明便站到了一旁，待她收拾好后，他拿起一柄雨伞，递到她手中：“看天气明日要下雨，不知你的住处有没有雨伞。”

        许棠玉眼睛一亮，立刻接过他手中的伞；“没有，什么都没有。多谢大人。”

        陆修明嘴角轻笑：“我送你回去。”

        尚宫局内，许棠玉又将伞放在了床头，睡了一夜美梦，连半夜下起的瓢泼大雨都没能将她吵醒。

        早上时，雨已经非常大了。许棠玉匆忙赶往坤宁宫。

        妃嫔来时也很狼狈，许棠玉站在角落里都能听到她们的抱怨声。

        “最讨厌这个鬼天气了，走到坤宁宫衣服都湿透了。”抱怨的人是四妃之一的良妃。

        紧接着，便传来了荣贵妃的声音：“良妃姐姐别抱怨了，谁让人家是皇后呢，这就是高贵。”

        荣贵妃一说话就是阴阳怪气，原先抱怨的良妃倒是不敢接话了。皇后和贵妃她谁也得罪不起。

        众妃陆陆续续走进坤宁宫，等所有人落座后，皇后才从内堂出来。

        皇后扫了一眼，见下座还有一个位置空着，便问道：“齐嫔怎么没来？”

        良妃年长，起身答道：“齐嫔住得远，这么大的雨肯定是路上耽搁了。”

        皇后点了点头，还没说话，荣贵妃嗤笑了一声：“知道雨大就该早点来，说到底还是放肆了，以为坐上嫔位就有恃无恐了。殊不知，很快就有人补上这个位置了。”

        说着，眼睛瞥向了角落里。

        众人纷纷看向许棠玉，但这一次眼神复杂，既不客气也不敢太过分。谁也说不准皇上的意思，保不齐人家一上来就是妃位呢。

        皇后却没说什么，新一届秀女即将入宫，少说也有几十人。她现在已经看开了，防是防不住的。

        许棠玉若成了妃嫔，至少能打压一下容贵妃的气焰，这就足够了。

        请安礼结束，嫔妃纷纷散去。

        “外面雨越来越大了，本宫给自己放个假，许少史也先回去吧。”皇后看向她。

        许棠玉忙行礼谢恩，缓缓退出房间，离开了坤宁宫。

        雨越下越大，几乎已经看不见路了。她小心翼翼地收好册子，打开陆大人送给她的伞，慢慢沿着墙根走。

        雨噼里啪啦地打在伞上，许棠玉低头往前走。忽然间被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许棠玉踉跄了一下，刚想说“不好意思”，那人又撞了一下。

        这一次，几乎用尽了全力。许棠玉跌在地中，手中的伞掉落，大雨打在她的脸上，打得眼睛都睁不开。

        许棠玉眯着眼睛，只能看见一个穿着太监服的人，快速消失在雨中。

        她匆忙捡起伞，官服已经全部湿透，她牢牢护着胸前的书册，快步跑回尚宫局。

        顾不得换衣服，她第一时间将淋湿的书册掏出来，点燃炉火，小心翼翼地放在炉边烘干。

        将书册放好后，许棠玉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回想着大雨中故意撞她的太监，心中微沉，宫中妃嫔众多，她根本猜不出来是谁动的手。

        “算了，先回太史馆吧。”许棠玉脱下湿漉漉的官服，简单擦拭了一下身子，又换了件干净的里衣后，打开柜子准备拿出自己的第二套官服。

        可她将衣柜翻遍，却找不到了那件衣服了。

        许棠玉心中奇怪，她起身在屋子里找了半天，最终在水盆里找到了浸泡的官服。

        许棠玉望着水盆，脸上阴沉。这件衣服她明明洗完收进了柜子里，怎么会出现在水盆里。

        一定是有人进了她的屋子。许棠玉看向门锁，心中忽然打了个寒颤，在她白天去太史馆的时间里，她的屋子是不是已经被翻遍了？

        许棠玉忍不住心惊。她看了眼这间屋子，冥冥之中，好像有无数张眼睛在盯着她看。

        那股埋藏在心底的惧意瞬间涌了上来。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离开这里，她要去陆大人的身边。

        许棠玉慌乱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自己的衣裙穿上，撑着伞回到了太史馆。

        苍白如琉璃一样的美人出现在史馆内时，所有的编修全部愣住了。月白色的衣裙修饰着玲珑的曲线，如凝脂般的肌肤像水一样剔透。

        只是雨水打湿了她的面庞，发丝凌乱的贴在许棠玉慌乱的脸上。

        “这是怎么了？”王诚第一个站了起来。

        许棠玉没说话，她的目光紧紧的落在陆修明身上，眼中满是惊慌。

        陆修明的眼中同样露出惊讶，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别急，先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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