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谢初恒目前的寒假状态是，白天在苦茶茶上班，傍晚给赵亦琛补课。

        他在苦茶茶熟悉了前店流程，也偶尔去后厨帮忙。

        后厨的胡颂扬有点腼腆，不过甜品、糕点的手艺是真的好。很多公司的团建活动、生日会都会预定，他有时候特别忙，谢初恒就需要去后厨帮忙。

        谢初恒在家的时候是会做饭的，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顾，一般的家常菜不在话下，厨艺还可以。对甜品几乎是没怎么做过，他想以后回去可以给家人做，学得也格外认真。

        胡颂扬搅拌着软化后的黄油，对谢初恒说：“你不用那么客气，随意一点就好了，不然我也会紧张的。”

        今天做的比较简单——曲奇饼干。

        胡颂扬把大概的步骤、分工都跟谢初恒说了。

        谢初恒发现，胡颂扬做这些事的时候很认真，忍不住问了，“小扬哥，你是不是很喜欢做甜品。”

        “嗯，喜欢，有次我哥给我买了一份甜品，我觉得很好吃，就跟我哥说想学着做，后来他和我一起到培训学校学了一段时间，”胡颂扬把糖放入搅拌好的黄油，打开搅拌机，“其实我很羡慕你，可以上大学，我没上过大学。”

        胡颂扬眼中带着些许忧伤，谢初恒安抚道：“合适自己的就是最好的，大学也不是唯一的选择，最重要的做得开心就好。”

        “嗯，你说得对。”胡颂扬也想开了，关掉机器，加入鸡蛋，继续随意聊着，“初恒，我听小雯子说你在给学生补习？”

        谢初恒把过筛好的面粉递给他，“我家里条件不是很好，需要兼职赚取自己的学费、生活费。”

        “你不觉得辛苦吗？毕竟年纪也还小，”鸡蛋与黄油充分融合后，胡颂扬把过筛的面粉放入再次搅拌。

        谢初恒想了想，“嗯……要是觉得辛苦了，我就来苦茶茶，吃你做的甜品。”

        “好，以后你想吃的话告诉我，我一定给你做，”胡颂扬赞叹道，“你真厉害。”

        “谢谢！我可没你厉害，会做那么多好吃的，”谢初恒莞尔一笑，眉眼弯弯。

        谢初恒把切好的蔓越莓拿过去，胡颂扬指着搅拌好的面团，“倒这里，”由衷说道：“你笑起来很好看，应该多笑笑。”

        “好，”谢初恒点点头。

        待全部完成，两人一起放入模型，冷却，冷却后再根据厚度切片放入烘烤。

        “初恒，你的同学来找你了，”小雯子扯着一嗓子向厨房方向喊。

        李关北提醒，“注意形象！”

        “现在又没顾客。”

        李关北摇摇头。

        谢初恒从厨房走出去，看到屈迹风，“迹风，你怎么来了？”

        “上次你跟我说过在这里兼职的，顺道买点甜品带回去，”屈迹风装作一副伤心的样子，“我今天要回家了，不能陪你了。”

        屈迹风是家里的独子，家庭条件不错，从小就希望有兄弟姐妹，爸妈却不愿意再生，导致成长过程中只有他一人，觉得十分孤独。他喜欢集体宿舍，人多热闹，谢初恒给如邻家哥哥的感觉，特喜欢粘着谢初恒。谢初恒对谁都比较温和，对他好的人，他也会加倍回报。

        谢初恒不以为然，“我给你推荐几款，给你去拿。”

        “真贴心，谢谢。”

        屈迹风买完单，走到谢初恒面前，抱抱他，“开学见了，初恒哥哥！”

        “嗯，开学见，回去吧，注意安全，”谢初恒拍拍他的背。

        “走了，拜拜！”屈迹风跟大家挥挥手，转身出去了。

        小雯子向谢初恒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眼里充满了好奇，问道：“初恒，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同学关系！你不是知道吗？”谢初恒转身准备回厨房。

        李关北敲了一下她，轻责道：“没礼貌。”

        “初恒不会介意的，是吧？”小雯子一脸热乎笑容，不胜感慨地叹了口气，“初恒的同学都这么帅的吗？难道说物以类聚，帅的人身边都是帅的？”

        李关北讪笑道：“帅哥又不是你的，干你的活，整天幻想。”

        “那你错了，美的东西都是拿来欣赏的，不一定要拥有，帅哥看着养眼、长寿，你不懂。”小雯子一脸不屑地“切”了一声，昂着头高傲地走开了。

        留下一脸茫然凌乱的李关北。

        这两天，赵亦琛期末考试，周五考完，下周一出成绩。

        谢初恒这段时间给他的补习，几乎是以做题为主，主要是看赵亦琛的薄弱点在哪儿，他也不敢期望这次期末考试能提高成绩。

        周日，到了赵家，管家说女主人有事找他，带着他穿过花园，走过一条小廊，到达另一栋别墅楼，女主人在别墅外的休息区坐着，标志性地微微笑，“谢同学，你请坐，”眼神示意管家退开。

        他今天才发现，原来这两个别墅都是赵家的。

        谢初恒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也知道，明天亦琛的成绩出来了，学校通知要家长开会，我实在是有事走不开，去不了，你能帮忙去吗？顺便也了解下他在学校的情况。”

        谢初恒刚想拒绝，她又急忙说：“你放心，你参加家长会按照你补习的待遇算，另外管家也会陪你们去的。”

        看着谢初恒的表情，她目光含泪似的，“是我家人生病了，有些严重，需要守着。”

        谢初恒认为应该要拒绝的，他不能帮她去开赵亦琛的家长会，不合理。考虑到管家也去，自己心软，有点同情这个女人，无奈只能点头，他心里对这个家庭关系充满疑惑，但他也没办法得知答案。

        谢初恒漠然地跟着佣人走回隔壁冷冷清清的别墅。

        啪……碎裂的声音。

        大厅传来的声音，只见桌上的瓷器都摔碎，赵亦琛眼神狠厉冷漠，指着管家暴怒道：“你别去，你们谁都不能去，她都没资格去，何况你。”

        管家低着头不敢出声。

        赵亦琛狠狠地踢了茶几，转身往三楼走。

        谢初恒大概猜到了是家长会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处理，怔怔地站在那儿，沉默片刻，他说：“我上去看看。”

        管家点点头，安排人员收拾碎片。

        门没有关，谢初恒才认真看了这个书房，空间很大，宽大的书桌，还有米色沙发，纯白色的书柜，上面分类放着不同的书籍。

        阳光从飘窗洒落进来，赵亦琛沉浸在淡淡的烟雾中，烟在修长的指间燃烧，脸部线条硬朗，显得张狂，又有点落寞。

        谢初恒踱步过去，关心问道：“你没事吧？”

        赵亦琛没反应。

        良久，赵亦琛转头，英俊桀骜的眉眼显示出了几分怒气，“你以后不用来了，我不需要补习。”他吸了一口烟，微微吐出烟雾，“是那女人为了在我爸面前做做样子，她就是想看我到底有多差，她儿子有多优秀。在你之前已经有好几个补习老师，都被我赶走了，后来我不想不停地有人来烦我，才没赶你的。”

        谢初恒默默地走出房间，出了大门，冬季寒风凛冽，清醒了许多，还是忍不住感叹：唉！下个学期再重新找吧。

        赵亦琛这份补习的待遇顶他过去的几份，觉得有点可惜，也有些内疚，毕竟也没有发挥真正的补习作用。甩甩头不想了，戴上羽绒服后面的帽子，去苦茶茶。

        翌日上午。

        谢初恒发信息给管家，说明了情况，并表示不再去补习了。几分钟后，赵管家来电，“谢同学，你下午有时间过来吗？我们把薪资结算给你。”

        “嗯……”谢初恒犹豫，“其实你们可以微信转账的。”

        赵管家说：“你还是过来一趟吧，夫人想跟你说几句。”

        “好吧！我下午六点左右到，”谢初恒想着事情也是要有始有终的，只好答应了。

        从苦茶茶过去赵家比较近些，有直达的公交，不用转车。到了站点还是要走一段路程，别墅区距离公交站有点远，谢初恒要走路过去，他得请假，提前些时间下班。

        冬天，下午五点左右，天几乎都暗下来了，傍晚异常寒冷。

        谢初恒走在路上，北风呼呼刮过，脸被冻得通红，双手紧紧撺在兜里。

        嘀嘀咕咕……

        好像听到哪里传来窸窣作响的声音，谢初恒驻足侧听，又没听到了，以为听错，继续往前走。

        “啊……”

        这回确实听到了，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穿过几棵矮松往下走，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看见赵亦琛作出防备的姿势，对面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手里还拿着把小刀，另一个男人左手捂着腹部。

        谢初恒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想拨打110。天气寒冷，加上害怕，牙齿都在打颤，一不小心手机掉了，在干枯的树叶上滑落下去，发了声响。

        唰唰唰……

        赵亦琛和两个男人转头寻找噪音来源之处，三人目光直直盯着他，赵亦琛神情严肃，大声喝道：快跑！”

        两男人对视一眼，手捂腹部那人向他同伴抬了下巴，示意动手，冲赵亦琛扑过去。

        拿刀那人走过来把谢初恒的手机捡起，用力一砸，狠狠地踩了几脚，对着谢初恒扬了扬手里的刀，露出凶狠的表情，“闭嘴，别多管闲事，这儿没人，喊了也没用。”大步走向赵亦琛和他同伴。

        他们的目标是赵亦琛，这儿是富人区，夏天应该是富豪们休闲散步的小道。

        现天色已暗，冬季寒冷，北风凛冽，晚上根本不会有人来散步，别说这里，主道路也不会有人，最多也就偶尔有车辆经过。

        男人们想速战速决，没把谢初恒放在心里，看他个头不大，量他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赵亦琛眼疾手快，往冲过来的男人膝盖踢了一脚，男人发出一声闷响，眉头皱起。再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用力一拧，他没体力把男人摔倒，看着人高马大，毕竟还是少年，力气抵不过成年人，加上之前的周旋，体力还一直在消耗。

        赵亦琛只能用手肘不停地撞击刚刚男人捂着的部位，似乎这个男人很能忍痛，用双手紧紧箍住赵亦琛，赵亦琛使劲在挣扎，呼吸声也越来越重。

        男人脸部扭曲，露出痛苦的神色，催促他同伴，“你赶紧过来抓住他，这小子力气太大了。”

        拿刀的男人试图上去抓赵亦琛，赵亦琛对着箍他的男人猛踩一脚，用全身力气往后压，一抬双脚，朝着想抓他的男人膝盖踢了上去。

        嘭……

        两人摔倒在地，被踢的男人膝盖一弯，差点跪趴在地，嘴里骂道：“他妈的，差点给老子跪了，小王八羔子，今天非制服你不可。”

        谢初恒一介平民百姓，从来只有在电视上看到的场景，真实发生在自己面前，震惊得都没法回过神来，被冻得通红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

        看了看周边，没有可以利用的工具做武器，掏出自己背包上的保温杯，跑向扭打挣扎的三人，往刚刚那个差点跪了的男人小腿狠狠砸下去。

        男人突遭受袭击，这次真的给跪了，趁着男人没反应过来，他把背包带套住男人的脖子，左右手交叉勒紧，向后用力拉扯。

        被勒的男人没一会儿，脸色瞬间通红，断断续续地咳，只能丢掉刀子，用手试图把带子扣下来，寻求呼吸空气。

        谢初恒虽是成年人了，块头不大，力气稍微有点儿小，好在男人之前被踢、被砸过，脖子是人体器官薄弱之一，自己勉强能制得住，紧紧拉扯着不敢放松，神情紧绷。

        摔倒的赵亦琛用右手肘向上连续撞击男人的下巴，左手掰开男人的手臂，挣脱了束缚，往男人腹部挥了几拳，男人吃痛，面部狰狞。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闪光从眼前划过，赵亦琛本能的用手臂护住头脸。

        发了狠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兜里掏出小刀，沾着血迹的刀面在昏暗的路灯下发出寒光。

        赵亦琛一个翻滚起身，低头看了伤口，殷红的血从划痕渗出，伤口有点深，神情阴沉，微眯眼睛，冷冷道：“敢动刀。”

        男人挣扎站起来，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大声道：“老子跟你拼了，”握住小刀，扑向赵亦琛。

        赵亦琛向后闪躲，顺道抓住男人拿刀的手，反手一拧，试图让男人松开小刀。体力透支严重，没力气再拧男人的手，只能使劲掰开男人的手指。

        男人左拳头不断地落在他身上，赵亦琛忍着痛，终于掰开男人的一根尾指，抓起小指往后用力掰。

        “啊……”男人大叫一声，面露痛苦之色，立马伸出左手掐住赵亦琛的脖子，左手力道有限，男人把拇指狠狠按住他的气管。

        赵亦琛原本有些惨白脸变得通红，呼吸困难，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小。

        谢初恒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靠，又是脖子，”这是跟脖子过不去了。

        看着挣扎，呼吸困难的男人，也担心会被自己勒死，谢初恒松开了手。男人边咳边大口大口地吸着新鲜空气。

        谢初恒捡起小刀，扔向远处的枯萎的杂草丛，走了两步，想起什么，转过身来使劲踢了男人的□□，男人捂着被踢部位，脸部扭曲，疼得嗷嗷叫。

        捡起保温杯，谢初恒跑向赵亦琛，用保温杯使出了吃奶的劲砸向男人的腰部，集中用力敲击腰部一个位置，男人终于受不了，转身给他一拳，用力推开他。

        谢初恒脸部抽疼，两眼冒星，屁股落地时本能用双手往后撑，手掌与粗糙的地面摩擦，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忍着疼痛，谢初恒站了起来，保温杯已经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看着赵亦琛通红又痛苦的脸。他横下心，用头部向男人腰部再次撞击，本来谢初恒就有点头昏眼花，这么一撞，感觉头更晕了。

        被撞的男人纹丝不动，似乎跟他们死磕了。

        谢初恒试图掰开掐着赵亦琛脖子的左手，他学着赵亦琛的样子，先掰开一个手指，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猛地松了手，快速拿出右手里的刀，刺向赵亦琛。

        赵亦琛好不容易呼吸顺畅，边咳边吸着新鲜空气，根本没注意到刺向他的刀子。

        谢初恒没想到他居然松开了，看到刺过来的刀子，猛地抱住赵亦琛，转瞬间，腰部传来一阵刺痛。

        男人抽出刀子，愣住了，踉踉跄跄退了几步，盯着手里刀子沾的血迹，心里一阵发凉。一阵寒风刮过，顿时让他清醒不少，他没想过要杀人的，只是想绑架讨债，现在搞得那么狼狈，还杀了人，慌了神。

        谢初恒想：完了，我要死了吗？妈妈怎么办？弟弟妹妹怎么办？大学才刚开始就结束了，我也没有谈过恋爱，没有享受过生活,还有我的工资还没拿到，好多好多事情都还没来及做……就这么死了，太不值得了。脑子一片凌乱，心里充满了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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