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断情人

傍晚时分，苏钎被柳小鱼从房间里喊了出来，到客厅去吃晚饭。

        晚饭是AT14准备的，依然那般丰盛，苏钎也暂时把心中的愁绪都抛之脑后。四个女生已经嘻嘻哈哈的坐在了餐桌边上，听说要好好祝贺一下苏钎回来。

        这段日子家里发生的事情AT14已经全部告诉苏钎了，他也不介意这些女孩子住在自己家里，毕竟那么大个屋子空房间也不少，女生们都不在乎，他一个男的还怕什么。只不过此时季节已经是夏初，气温升温，包括桐千棘在内四个女生穿的衣服都是比较单薄的贴身衣服，还未走到饭桌边上就已经香风扑面，让他不是很习惯。

        柳小鱼的神情有些复杂，而王嫣的视线之中也隐隐带着一丝幽怨……大概是埋怨他的不辞而别。

        但愿是我想多了……苏钎心中暗暗想道，决定等解决了科恩就立即离开这里，不要和太多的人有牵扯。

        晚饭吃的还算愉悦，苏钎基本上保持沉默，无论三个姑娘怎么盘问，也不告诉她们自己的一些经历，表现出相当坚定的意志来。桐千棘对AT14的厨艺表示相当赞赏，而这个有了自我意识的机器人也一副呆板的模样，刻意装的和普通机器人一样。

        AT14虽然在苏钎面前可以肆无忌惮的把一切托盘而出，但是在其他人类面前，它还是相当警觉的。据说在宇宙联盟的历史之中曾经发生过机器人叛乱的事件，从各方面考虑它都要好好的隐藏自己。

        “苏钎，吃了饭，跟我过来一下。”柳小鱼在吃饭的中途蓦然开口，苏钎瞥见了张静正在偷偷用鼓励的眼神望着她。

        “好。”苏钎应了一声，心里却开始忐忑起来。这姑娘的表情有点认真，也不知道是要说什么，苏钎心中暗暗开始祈祷，特别的他还注意到了，在柳小鱼说这番话的时候，王嫣的神情有一些黯淡。

        错觉吗？苏钎埋头吃饭，就当没看到。

        吃过晚饭，苏钎跟着柳小鱼走上了二楼的阳台那边，她站在围栏那边看着他，背后便倚靠着无尽夜空，渲染出十分华丽的画卷来，苏钎站在阳台门口，小心翼翼的避过当初赤鬼院栽种的那些花坛盆栽，走到了她的身边。

        柳小鱼一言不发，突然转过身望着那远处的风景，渔火灯光，星星点点，气氛就突然怪异了起来。

        若是要具体形容的话，这个场景很有一种浪漫的感觉，尤其是二人都这样一言不发的时候。

        苏钎有些招架不住了，率先问道：“怎么了？”语调有些小心翼翼。

        柳小鱼哼了哼，然后低声问道：“你这段时间都干嘛去了？”

        “这个不能说。”苏钎答道。

        “千棘……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啊？”柳小鱼又问道，因为背对着苏钎，他看不见她的脸，也不清楚她现在是何种表情。

        “这……算是伙伴吧，一路同行。”苏钎老老实实答道。

        “那你为什么把她带回来了？真的只是伙伴而已？”柳小鱼突然转过身来，看着苏钎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给看穿。

        “我需要她帮我一个忙……做个事情，之后她就会离开的。”苏钎半真半假的说道，有些含糊。

        “别敷衍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女孩模样嗔怒，恶狠狠的等着他。

        “是真的。”

        “哼。”柳小鱼气呼呼的说道：“我哥哥好像认识你，总之一他不喜欢你，二他说如果你回来了，让你和他见个面。”

        “啥？”苏钎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听起来和见女方父母似得，他哥哥又是谁啊？自己和柳小鱼又不是恋人，要见自己干什么？

        “反正就是这样！”小姑娘跺了跺脚，似乎有些气恼。

        看模样，这姑娘家应该是有一些东西憋在心里想说又没法说出来，便是这番跳脚着急的样子，让人看了都为她着急。至于要说些什么，隐约是猜得到的，可能也正因为猜得到，所以才有些难以接受。

        这段日子里，苏钎一直行走在茫茫宇宙之中，认识或杀死一些人，结伴或道别那些人，经历的杀伐是闻所未闻的，这等紧张的心情之下，也很难去想起点谁，忆起点谁，更不会牵挂什么。可能天性凉薄，他始终没有想起过这个女孩的名字来，便有些愧疚。虽然对于她心中的情愫是察觉得到的，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示。

        因为这是无法给出结果的，任何接受，都会成为伤害。

        也不知道是几辈子欠了她的，此番竟然觉得心中有些对不起她。

        “哦，好吧。就这些吗？没事我走了。”

        说完这些话，苏钎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去，想溜。

        这时，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揪住了他的衣襟，止住了苏钎逃跑的脚步。

        那只迈出去的穿着拖鞋的脚愣在了空气里。

        “还有事不？”苏钎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保持着那个转身的动作，身体僵在那里。

        “先别走。”

        苏钎嗯了一声，然后站在原地，心中忍不住惶恐了起来。

        “别转身。”

        苏钎一动不敢动，生怕一回头就是一巴掌。

        出行的这一段时间里，日子严格来说并不长，可他总觉得自己经历了很多，即便是常人的一生恐怕也没有这些天来的精彩。在这些日子里，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所谓紧张，所谓恐惧的滋味了。

        于是，现在心中升起的惶恐与紧张，便是许久没有品尝过的滋味了。

        许久，许久。

        突然，一个玉软温香的身子贴在了自己的后背，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身子，手指扣在一起，两人瞬间紧贴。苏钎觉得一股温暖的感觉从背后传来，自己就被抱住了，淡淡的馨香钻进了鼻腔，很好闻，很舒服。

        他有些懵，脑袋里空白一片，和机器人似得浑身僵硬，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叫竹香晨的少女，此时的感觉，和当时与倪绒儿抱在一起的感觉何其相似。

        心意，也大抵想通。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心里也不是没有挂念的人，只是自己以为自己没有，仅此而已。

        苏钎试图转过身，正面对着柳小鱼，却听见她有些蛮横的喊道：“不许动！”却有几分撒娇的感觉。

        那就只好不动。

        “苏钎，你有女朋友不？”柳小鱼突然问道。

        “有。”他下意识答道，随即觉得有些不妥。

        “你骗人！”柳小鱼不相信。

        “那就是骗人的吧。”

        “你！”她气鼓鼓的哼了哼，然后问道：“既然如此，我们两个凑一对，好不好？”

        “你是认真的？”苏钎有些慌乱，他此刻真的能够感觉到，这丫头是认真的！可是……他连人都不是，又怎么能够接受？将来的生活注定充满危险，他若是答应了，怎么可能负得起责任？也许在日后的某一天，他会死在人类的炮火下，也许有一天，她会看着他死去，这些东西，终究会是悲剧收场。

        “是啊。”柳小鱼下意识道。

        “这……”苏钎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那些东西他无法解释，只能在心中微微一叹。

        “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没有。”苏钎深吸一口气，然后有些柔和的开口：“我觉得你很好，真的很好，是个很棒的女孩子。”

        “哼，一看就敷衍我的……那你犹豫什么？”

        “因为我配不上你。”苏钎一咬牙，说道：“我将来会离开这儿，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永远也不会回来，我可能会在中途死去，可能会遇到我无法解决的危险，我没法保护住你，甚至我自己也未必能活着，所以……我……”

        “不用再说了。”柳小鱼的声音幽幽的，有些凄然，隐隐约约的苏钎听出了哭腔来。但是她始终用力抱着他，让他无法转身去瞧一瞧。

        苏钎心中一痛，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借口吧。”她喃喃的说道。

        “不是。”苏钎摇头。

        “就是！”

        “不是。”

        “就是！”

        仿佛胡搅蛮缠。

        苏钎苦涩一笑，暗道你说是那就是吧，便不回答了。

        “是桐千棘吗？”她突然问道。

        “绝对不是。”苏钎回答的斩钉截铁，有些误会可千万不能有。

        “是吗……”柳小鱼可爱的小脑袋埋在苏钎的背后，声音有几分空洞，呢喃的说道：“那便好……”

        苏钎默然，心中堵着一股愧疚感，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两个人前胸后背紧紧相拥，画面有些旖旎，可是他的心中却是微微有些痛楚，觉得自己仿佛是亏欠了什么东西似得，上辈子欠下的债？

        只是长痛不如短痛，这是他做的决定，也是他不会后悔的决定，一切总是要了断的。

        仔细想想，苏钎自己对柳小鱼，也许是真的有好感，以自己的性格，配上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应该也不失为一个绝佳的搭配，他也不会有什么不满意什么的。可是总有些造化弄人的感觉，他根本无法给她任何的承诺或者保证，又有什么资格去接受这么出色的一个女孩儿？

        终究不同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总是要分开的。

        阳台外面，是夜幕里，星空下，闪烁的光与景。

        街景变幻，灯光渔火，霓虹闪耀。

        好一片灯红酒绿。

        ……

        当柳小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下楼之后，苏钎还呆呆的站在阳台上，怔怔出神。

        抬起头，漫天繁星。

        他忽然很烦心。

        “主人，就这么你们就这么解决了？这个结局太惨了吧？”阳台外边，AT14走了过来，无不八卦的说道，这机器人对这方面的兴趣还不小。

        “我不可能接受她的，那会是害了她。”苏钎烦躁的说道，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想要砸东西的冲动来，多年来一度占据主导地位的理性思维竟然缓缓的被感性思维给侵略了。

        “但是那样她很伤心呀，而且主人，那个王嫣对你的也有一点点的情愫，你就不考虑一下？”AT14好奇道。

        “都不。”苏钎看着远处的灯火阑珊，有些落寞的说道。

        他的心情，比月光还要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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