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0

江衍被一个男人拖住了。

        咖啡厅里放着一首缓慢的爵士乐，对面的男人正在跟他讲事实摆道理，江衍有些哭笑不得，搅了搅咖啡，道：“王导，这些事，你要找沈溪谈，怎么找我说呢？”

        王梓找他倾诉了一上午关于这回节目的制作方如何无情无义如何凑不要脸如何钻合约漏洞如何想把他们好不容易选出来的选手一一挖走。最后，还放了一个重磅消息，说李莉之前找沈溪谈过，想挖沈溪去帝都。

        江衍笑了笑，看来小笨蛋前几天的烦恼都是在这件事上。

        王梓看他笑，总觉得这事儿有戏，说：“啧，因为我觉得你和我一样，肯定希望沈溪留在江城吧。你看，虽然名次不敢保证，但按沈溪现在的名气，我们起码可以让她先试着上一档黄金档节目。现在那些公司是都很强势，可是不稳定啊，而且女孩子嘛，离家人近点……离老公近点总是比较好的。”

        最后半句话江衍很受用，但前面的……他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说：“我不会替沈溪做决定的。沈溪如果想飞，我会放她飞。”

        像她当初一般。

        王梓张大了嘴，万万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回答。眼前的男人英俊而强势，之前的那一番手段在江城的商业界算是立了威。据他的了解，这样的男人总是喜欢把女人放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的，可是……江衍好像有一点不一样？

        江衍看了下手表，婉拒道：“王导，我还有些事……”

        王梓若有所思，说：“你忙，你忙……”

        江衍起身，让店员打包了一块巧克力蛋糕。

        王梓略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毕竟江衍这样的男人，和巧克力蛋糕，实在搭不上边。

        江衍无奈地弯唇笑了笑，解答了他的疑惑：“沈溪喜欢吃。”

        王梓从这块巧克力蛋糕联想到之前饭桌上的江湖传言，算是悟出了点什么，起身和他握手，最后试探性地说了一句：“谢谢江总这回对我们比赛的赞助。”

        江衍不动声色地说：“咦。最后的赞助商可不是我啊？”

        王梓笑了笑，没说话，世轩那么个公司哪来的那么多钱。

        --

        毕业典礼在大家的一片欢呼声中结束，沈溪和罗桠随着人流慢慢走了出来，就看见了陈岚。

        陈岚瘦得有些不像话，宽大的硕士服像是挂在身上，估计是来领最后的毕业证的。沈溪眯眼看了一下，发现陈岚长得好像和前一段时间又不一样了一点。周围不熟的人，也大多没认出她。

        罗桠扯了扯沈溪，想往另一个方向走。

        陈岚却主动走了过来，声音像是飘荡在空气里：“沈溪，我要离开江城了，去帝都。”

        “嗯。”沈溪淡淡应了一声。陈岚的微博曝光以后，她再见到陈岚，连生气的感觉都提不起来了。

        罗桠朝陈岚翻了个白眼。

        陈岚笑了一下，脸部的肌肉却愈发地僵硬：“我知道你也会去帝都的，我走了，李莉肯定想包装你。好在我又拿到了另一份合约。”

        夏日的阳光太毒辣，逼得沈溪不得不眯了眯眼：“还是恭喜你了。”

        罗桠撇撇嘴，说：“对呀，我看到了，就是那个什么秀秀直播嘛。”微博上也已经有了小道消息宣传，说陈岚“高薪”签约秀秀直播，讲述自己和陈晖的八卦史。说白了，看中的是陈岚“网黑”的身份。

        陈岚却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说，“看，这下我也是有个性的人了。”

        沈溪蹙眉，答道：“陈岚，你错了。”

        陈岚似乎不想再和她说下去，拂袖而去，沈溪说：“陈岚，其实你本来确实很优秀的。”

        陈岚的肩膀抖了抖，但很快就继续往前走去。

        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地停靠在路边，江衍从车上走了下来，就看到她的女孩站在台阶上，笑着向他打招呼。

        他抬腿刚迈出两步，陈岚从他身边走过，留下一句：“你就算机关算尽，你心爱的小姑娘也迟早会离开你的。我们这个圈子，就是这样。”

        江衍敛下笑意，说：“你可真是和沈溪不熟。”

        陈岚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是在跟她说话，但眸子里的倒影却都是沈溪。

        陈岚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这样全心全意地喜欢并相信着另一个人。

        而她的人生却成为了笑话，有些事她原本毫不在乎，蓦然，眼眶中却蓄起了水汽，扭头就走。

        江衍大步走向沈溪，沈溪弯了他的胳膊，有些紧张地问：“喂。你们说啥了？她是不是又说我坏话啦。”

        江衍捏了捏她的鼻子，说：“对啊，就三秒钟，我们说了你这个小坏蛋可多坏话了，所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沈溪垂头，耳廓一下就红了，对了对手指，小小声说：“小江，你不是说我考虑完再告诉你结果吗？”

        其实考虑好了，只是没想好怎么说。

        可真是不会撒谎啊。江衍笑了下，拉着她温软的小手，和风细雨地说：“沈溪，你只要记住我是你最后一面墙就好了。”

        沈溪弯着眼睛笑了，回眸看他：“我知道哒。”

        江衍主要就是以“家属”的身份参加沈溪的毕业典礼的，结果拍毕业照时，却被沈溪班上无数人要求合影，他原本脸上还有点笑容，后来就逐渐成了根木头。而沈溪还在一旁上蹿下跳，和院里不同的人合影。

        到最后，江衍受不了了，趁她笑靥如花，一把将她捞了过来，对小树叉说道：“帮我们拍一张。”

        小树叉二话不说，咔擦了好几张。

        那么盛的阳光里，所有人都快睁不开眼了，但照片里，他看向她的眼神，却温柔似水。僵了好久的脸，也终于勾起了一丝笑意。

        拍最后一张照时，沈溪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小江，我哪儿也不打算去了，就赖在你身边，你以后可不要嫌我没出息。”

        江衍却摸了摸她的脑袋，弯着唇角说：“怎么会，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比现在没出息多了。”

        沈溪噘嘴，江衍这到底是安慰她呢还是嘲笑她！

        两个人的神态都太过动人，小树叉忍不住，卖了一次沈溪和江衍，把这张照片传到了微博上：“毕业了。你们男神的摸头杀。问为什么老喜欢摸头？一天看你们摸了8次。”

        清浅：帅炸天！跪求这样的青梅竹马一枚。

        微笑的鱼：摄影师。你一条单身狗不难过吗？啊啊啊不过溪溪好萌啊。

        oda:明明可以靠钱吃饭，人家偏偏要靠脸……

        ……

        n条回复之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关注1的号-20years，转发回复了这条微博：“因为从小就是我比较高啊，习惯了……”

        罗桠盯着这条微博，又看到江衍正站在不远处垂头按手机，沈溪还在一旁没心没肺地自拍，吼了一声：“我勒个叉？江神，真身？”

        沈溪手一抖，说：“啊？什么真身？”

        罗桠把手机递给她，戳戳戳：“你看看看。”

        沈溪咦了一声：“这谁啊？”

        江衍：“……我人就站在你面前。你说谁？”

        沈溪反应了过来，说：“哈？小江你开微博啦？”

        江衍：“嗯哼。你最后的总决赛不是要靠投票吗？我是来帮你拉票的。毕竟你不是打算拒绝制作公司了？”他也清楚地知道，沈溪的拒绝可能会直接影响比赛结果，哪怕她那么努力。

        沈溪惊得一抬头，恰好对上了他澄澈的眼，清浅温和，却是一副了然神色。江衍好像总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沈溪低着头，对了对手指：“嗯。小江你知道啦？”

        “嗯。”他顺手帮她理了下刘海，“上午刚知道，倒没想到你决定得这么快。”

        沈溪就简单说了她和李莉会面的情况，最后自己笑了笑，说：“哎呀呀，小江你不要帮我拉票啦。我也想通了，结果不是最重要的。而且这个东西本来就没有很统一的评判标准。”她是知道江衍性格的，实在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

        江衍点点头，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听不得一点点别人对沈溪的“威胁”，何况……他摸了摸鼻子，说：“嗯，你之前不是说要多秀秀恩爱吗？”

        沈溪捂脸，唔，真的秀起来果然是她比较害羞呢！

        罗桠懒得理他们俩的眉来眼去，只盯着手机屏幕，很不满地说：“啊啊啊！江神你几分钟涨的粉丝比宝宝几个晚上涨得还要多，这不公平。”

        --

        晚上，江衍载沈溪回家时，沈溪给李莉打了个电话。

        李莉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快回电，有些惊讶地问道：“这么快想好了？”

        “嗯。李老师，不好意思，谢谢您的邀请，但是我不打算签约。”沈溪客气地说道。

        李莉这回倒没有很惊讶的样子，淡淡地哦了一声，又问道：“为了男朋友？你们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总是离不开家，但人总是要做点事情的。”

        有些不屑又有些不善的语气，沈溪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说：“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李老师，更大的一部分原因是我不确定如果完全按合同里说的做，我可能就不是真正的我，你们觉得还不错的我了。我还不知道自己未来会走向哪里，所以想选一件自己喜欢并且愿意做的事情……”

        她很细心地同李莉说了自己的想法，原先的千头万绪，居然理顺了。那头沉默了许久，片刻后，李莉叹了口气，道：“何妨说的对，你有天赋，但不适合这一行。”

        沈溪用手指揪了揪自己的裙子，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对白，听了，还是有些难过。

        “但是你的未来，会是很不错的。”李莉挂了电话，显然觉得其他的事情，没有必要再谈。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车窗外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灯河，虽然拥挤，江衍的车却开得很稳。

        沈溪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浅浅地笑，这是她很熟悉的城市，每天却都有不一样的变化。

        经过一处建筑工地时，沈溪问了一句：“诶，小江，这是你之前拍的那个地块吗？这么快动工啦。”

        江衍直视前方，道：“是啊，不然怕来不及啊。”

        “来不及什么？”她问。

        江衍笑了笑，没说话。

        他想替她打造这座城市夜空里最亮的一颗星。

        但她跑得这么快，他实在怕赶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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