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132米 像是走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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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宾利慕尚从交通局驶出去,在道路两旁高高且明亮的大路灯映衬下在清冷月色之中穿行。
池慕辰亲自开的车,指骨分明的一双手轻轻握住方向盘。那微微弯曲的指骨霎时好看,她再也没有见过更好看的一双手了。他的眸光平静地望着前方,长长的睫毛微微翘着像是一把小扇子。
她偏过头望着他,侧颜清俊矜贵到了极点,散出的那种气质更是无法用言语来描绘。凉薄的唇轻轻抿起,她轻轻唤他:“池慕辰,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追尾?”
男人并未偏过头来看她,专注地盯着前方。只是他的眸光流转得潋滟极了,水泽莹润的眸子中散出光晕来:“说说看。”
“嗯。”她微不可微地应了一句,轻轻地开口:“我当时想到了你,然后,走神了。”
他听得一怔,波光在眼底轻轻涌动。然后低沉如钟鼓般的笑声在车厢之中四散开来:“浅浅,我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她莞尔地挽起笑容:“你可以认为我这是在弥补将车撞坏的巧言令色。”说完的时候唇角荡漾开了弧度,其实她说的,都是真的。当时,也是真的在想他。
“怎样都好。”他眯着眼睛轻轻笑了,眼角渗透出微微的暖光来:“浅浅,你知不知道我今晚都在想什么。嗯,就是你不接电话的那段时间。”
苏南浅还是细细盯着他轮廓分明的侧颜:“你也说说看。”她还真的是有点感兴趣。
“我当时在想——”温凉似水的嗓音顿住了,他突然停了口。在静默了几秒之后,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听起来十分严肃:“浅浅。我在想,你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然后跑了。”
她心头一跳。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男人的眉眼清冷,然后静静地等待她开口。然后苏南浅的喉头就像是梗着一块鱼骨一般,令她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唯一能够做的,只是凝眸望着他矜贵又清俊的侧颜。
刺啦一声,急促刹车——
她的身子陡然前倾,紧实的安全带让她不足以撞到头。视线瞬间变得有些缥缈,车子停在了马路正中间,前方射出车灯明亮的光线来。再一次抬起脸来的时候,却对上了他若清潭般的明净眼眸,灼灼如星光飞月。
苏南浅怔了怔,望着他如画眉眼:“怎么了?”
“你刚才为何沉默。”他凉薄的唇轻轻抿了抿,散出了强大的气场来。眼瞳之中隐隐转动着复杂的光晕,让她看得不甚明了。她抬手摁住眉心:“我只是在组织语言。”其实她当时听见他的话时,是有些被吓到了,脑神经一瞬间的短路。所以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你现在告诉我,你想说点什么。”他索性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撑在她的坐垫上。高大的身姿微微倾过来,好整以暇地等待她回答。
她只觉得细细的神经在不经意之间被轻轻拉扯着,很微妙的感觉。盯住他如同流墨般的眼瞳,唇角抿了抿:“池慕辰,不会的。我不会那样做的。”她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过重点是,她不会的。是的,她不会,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走掉这种事情。
好似他那如同青山绿水般的容颜上罩着一层凉薄的雾,在听见她说的话之后,雾就那么轻飘飘软绵绵地散了。像是一个孩子一样,他开口:“不骗人,嗯?”除了母亲,像是这辈子都不会这么在意一个女人了。
她眯了眼角,轻轻笑了:“真的。”
重新启动车子的时候,他嗓音凉薄如水:“浅浅,你说你不会,那我也便安心了。”
听他如此一说,她的心脏反倒动荡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受不受得起他如此的厚爱。
*
回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半了,很晚了。兰姨在门口等着:“先生,太太,你们回来了。”苏南浅眸光温暖:“兰姨,很晚了,快睡了吧。”
“好的,太太。”
男人在她的身后,一步一步地跟着。时时日日以后,他总是习惯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像是随时看着自己的宝贝一般。
卸了妆洗了澡之后,她便是瘫痪一般爬上了床,浑身每一根毛孔都在叫嚣着劳累和疲惫。躺在床上的时候,感觉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软绵绵地松懈了下来,随意扯过被子,迷迷蒙蒙便要睡了过去。
她睡的时候,他还在浴室洗澡。
在沉沉睡着的时候,她意识模糊到不行。只是觉得自己被圈进一个温暖到不行的怀抱,听见了他在耳边的呢喃,沉沉的:“这么大个人了,被子都盖不好......”
然后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温热的吻在她的颈间,肩膀,耳后。总之轻轻的,暖暖的,温柔到了不行。疼惜的程度,可想而知。
池慕辰从浴室走出来,裹着浴袍,眸光径直落在那张俏丽生花的容颜之上。恬静无比的睡颜,原来高高在上的第一名媛的睡颜,也不过是一个小女人而已。少了些冷艳,多了些娇软。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醉心的那种。
他仔细替她掖好了被角,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轻轻将她纳入怀中,那种娇软的程度快要让把持不住。满鼻都是她的芬芳,就这么嗅个永生,怕也是足够了。
他想,浅浅,我想把这么圈在怀里睡觉,这个念头,从你母亲去世的那个夜晚就有了。那个风很大的夜晚,你躲在逼仄潮湿的巷子里面。我走到你面前的时候,你蹲在那里,在哭。你当时的哭声像是呜咽的小动物一般,嗯,一只兔子。即使我不知道兔子哭起来是什么声音,我就是觉得很像。
从那时候起,将呜咽哭泣的你搂入怀中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娇软的你,一定是需要我的。如果能够在漫漫长夜之中将你搂在怀里入梦,这也不失为人间的美事一桩。
我现在抱着你,我开始吻你的耳垂,娇嫩的一朵般,我有点上瘾。我吻你裸露在外的肩膀,瘦削凉薄。我又将唇落在你的颈间,满鼻的芬芳缠绕我,乌丝碎在我的脸上,我倍感温柔。
——亲爱的浅浅,晚安。望你有美梦相伴,当然,必须有我。哪怕是梦魇,你的梦里面,也只能是我。
——浅浅,遇见你。像是走了火,像是入了魔。
*
翌日。
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透过深蓝的窗帘,微微射进来。透过两层障碍之后,光线就变得有些迷蒙了,将一切的物体都映射出了一层淡淡的轮廓来。
美人的睡颜美好得像是一副明媚的山水画一般,轻盈浓密如蝶翼般的睫毛,悬丹如翠玉般的鼻,点漆般的菱唇,寸寸勾勒出了一张尽是风华的容颜来。娇艳的气息在清晨的时光散开,她幽幽醒转过来。
苏南浅眯着眼睛,睡意朦胧。柔软的大床,再一次打量的时候,身边的位置是空的。顺手拿起床头矮柜上的手机,一看,已经九点了。他现在恐怕已经是在办公室里面坐着了。
迷蒙了一会儿之后便开始起来穿衣,洗漱。下楼的时候,兰姨微微颔首:“太太,早安。”
“早安。”
“太太,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好。”
苏南浅吃过早饭之后便出了门,并没有开车,而是选择坐车去。因为等下要去的地方,实在不易太过于招摇。
*
安城最大的黑市——金帆街。
金帆街,整整一条街,做的勾当都是极其见不得光的。买卖人口,兜售毒品,销售赃物。人也各类齐齐涌在了一起,毒佬,妓女,人贩子。太多了,总之,很不安宁。
苏南浅让的士的司机在街角停车,然后自己进了金范姐。眸光浅浅,容颜极致,走进这无比喧嚣的黑市时,常常有男人一脸淫色地看过来,要不然就是站在路边的几个妓女指着她然后交头接耳。
心里面隐隐有些反感,不由得将步子加快了一些。在苏南浅走到一家招牌名为《百宝当铺》的时候,停下了。据说这家典当行中,东西不仅多,而且多得不可思议。百宝当铺在业界也十分出名,其中一点原因,便是,你要的东西,能帮你找出来。是的,只要是价值高的,不管任何,都找出来。
她盯住那金灿灿的招牌,然后静默几秒之后抬脚走了进去。里间并不是很大,很看起来倒是普通,都是木制的摆设,墙壁上挂着两幅秀丽锦图山水画。只有一个窗口,那窗口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笑盈盈的:“您好,请问是需要典当还是购买?”
“买。”她凝立在窗口前,身姿摇曳生辉,清丽的容颜上表情淡淡:“只不过,应该先找到,才能买。”
小伙子听了之后,微笑:“好的小姐,请您从这里进去,左转第二个房间,谢谢。”
她以礼节性地微笑回应,然后便转身朝着他说的那个房间走去。第二个房间,一扇暗红色的木门,颇有些尘封古旧的味道。苏南浅轻轻敲了三下门,里面的传来一个身声音,让她进去。
推开门进去,里面的摆设也极其简单,一张长方形的木桌子,红漆的。然后两根凳子,以及桌子上摆放的两盆盆栽。其余,好像也没有什么了。
桌子面前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下巴上有一颗大大的痣,暂且叫他痣先生好了。他的头发可能是由于劳累而鬓角飞白,长长的一张脸,除了那颗痣,并无鲜明的特色。很大众的一张脸。
“你好。”痣先生开口。
苏南浅在桌子的一边坐下,也就是他的对面。她也跟着他微笑:“你好。”
“请问小姐需要找什么东西?”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现在半合着,被他拿在手中把玩。
她眸光一闪,轻轻道:“一条项链。”
痣先生听了之后哈哈笑了:“小姐,这项链何其多,你得精确一点,不然,没法儿找的。”说完他极其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苏南浅听了他说的话,思绪轻飘飘的,神经也被不经意地拉扯着。她努力地回忆,回忆那个冬夜,那条项链在月亮光辉下的细节。
“嗯......一条黑金的项链,链身上有着细细的藤蔓纹路。是很精致的那张藤蔓纹路。”她微微蹙起眉头,细致地回忆:“吊坠是一个梵文的字,黑金裹着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字。”
那痣先生听得貌似有些云里雾里的,不过还是将扇子一挥:“那里有纸笔,你把吊坠的形状样子大致给我画一画。”
苏南浅轻轻颔首,眸光波转之间拿起了面前的纸笔。她是设计专业的,画一个吊坠自然没问题。不出五分钟,一个项链的吊坠惟妙惟肖地跃然纸上,形象得很。她将那图纸递过去:“先生,您看看。”
痣先生吧唧一下嘴,将图纸接过,视线在触及那吊坠图案的时候仿佛被震了震。然后便是诡异的沉默,他看了良久,才豁然抬起头来:“小姐,你找这条项链做什么?”
“这条项链怎么了?”青烟绝伦的容颜上勾出一些疑惑来。
痣先生将扇子啪地一下合拢来,目光认真地看过来:“这可是池家的家族项链,只有嫡系的儿孙才有的。而且这条项链是绝无仅有的,世界上仅此一条,并且......是第一贵公子池慕辰的东西。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苏南浅听得微微有些吃惊,眉眼讶异:“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的是池慕辰的项链?”
“做我们这一行的难免懂得多些。”他打着哈哈直直发笑,然后哗啦一下将扇子晕开,悠闲地扇着:“小姐,你仔细看这个梵文字,看不懂对吧?”
“我是不了解。”她如实的说。
“这不就得了嘛。”他用手指戳着那吊坠,道:“梵文翻译过来,不就是一个辰字嘛!”
她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原来是一个辰字啊,难怪了。”难怪他会这么笃定地说是池慕辰的项链了。也难怪当年池慕辰笃定地非将这条项链塞在她的手里,世间仅此一条。心里面隐隐有些埋怨起他来了,当年为什么不说得更明白一点。
好吧,不怨他,怨她。
“那先生,请问能找不找得到。我要买。”她敢肯定的是,白微儿是拿来黑市卖了。她太了解她了,不可能错的。
“这条项链在黑市的价格开得很高啊。”痣先生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三年前。这条项链便流窜到了黑市。是从外面当铺流出去的,后来辗转,现在找起来约莫也有些困难。”
果然是买了,心里面忍不住地讥笑。时间是三年前,白微儿在池慕辰的身边四年。原来是在第一年之后就卖了,那时候是确保了自己稳固的地位吗,所以就拿来黑市卖了。
“一定要找到。”她清浅的嗓音中渗出些笃定来,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到了极致:“先生,麻烦了,希望多多费心。这条项链,我是一定要买的。”因为本来就是属于她的东西,怎么能够不拿回。
“那请小姐留下手机号,找到了的话,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小姐。”痣先生这么说,但是觉得漏了点什么似的,继续开口:“能找到这项链现在被收在谁的手中是一回事,但是持有者出不出,就不该我们典当行管了。这一点,我得提前和小姐说清楚。”
“谢谢先生。”然后她留下手机号,走了出去。
项链。
他的项链。他给她的项链。苏南浅在心底幽幽叹口气,当初一定是脑袋被门夹了,所以才会给她。
当初的情形到底是怎样的呢——
走出门外只之时,光线悉数涌了进来,就这样。那些明亮的光线聚集在一起变成了一把镰刀,然后将她对往事回忆的思绪给完全切断掉,而且还是毫不留情的那种。
*
诗涵的花店,她一直都很喜欢。
安城大大小小的花店不少,可是她独独喜欢的,却是诗涵的花店。独特的布局,架子呈X型,将花样摆上去。屋顶是明亮的细碎流苏灯,缕缕垂下来,便有了无限的美感。她掀开帘子走进去,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听见店员晓月银铃般清脆的嗓音:“欢迎光临哦,请问需要点设么?”
晓月手里面正拿着一朵粉嫩的玫瑰细细修剪着,抬起眼才看见是苏南浅。晓月连忙微笑着喊了一句:“南浅姐,你今儿怎么来了。”是一个很活泼开朗的姑娘。
正在收银处清点的容诗涵将脸抬起来,明艳的容颜上露出微笑来:“南浅,来这么早,他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呢。”
苏南浅青山绿水般的容颜很是美好,在如此花香飘逸的地方看起来更是艳丽了。她的唇角轻轻挽起了笑容:“提前来休息会儿,我今天去了一趟金帆街。
“去那地方做什么?”容诗涵的眼中流露出些许压抑来。
苏南浅色泽莹润的眼瞳之中眸光轻转,凉薄的唇轻轻张了张,却什么也没有说。到最后直直淡淡地开口:“就是无聊,去看看。”
容诗涵不深不浅地觑了她一眼:“得了,你看你这样子心里面就有事。”她也不想去深究到底是什么事,因为南浅这个人,她要是不想说的话,你把她的牙齿给碾碎了都不会说的。
容诗涵从收银处走出来,然后站在她的身旁。两个人都面对着一捧香水百合,淡淡的清香在空气中缓缓流动。她突然将头凑向苏南浅的耳畔处,声音放得极为的轻:“你和他,做了吗?”
苏南浅一怔,问得是这么直白,问得是这么入骨。她就算是想装糊涂蒙骗过去,好像也是不大可能。她扭过头,用一双极其黑白分明的眸子盯住诗涵:“你和他做了没?”既然不能够装糊涂,还不如反问。
容诗涵的脸飞快地涨红:“你问我做什么,是我先问的你。”说话的时候还浮夸地将分明的眸子给瞪大,便显得有一些刻意了。
“原来做了。”苏南浅的唇角缓缓带出些意味深长的笑意来,青烟的容颜上划过皎洁:“就是昨晚?”
“南浅,你实在是忒不厚道了。”容诗涵微微上挑的眼角渗透出一点星光,说话的同时脸色已经红得好像一下秒就能够滴出鲜红的血来一般。
苏南浅以淡淡一笑回应,还好,避过了诗涵的问题。说实话,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要和池慕辰*,是真的没想过。她觉得腥,非常腥。她很怕,觉得非常怕。
这时候诗涵像是不好意思一般,直接又钻回了收银处。而她却开始走神,盯着面前娇艳的香水百合,那柔嫩的花瓣,纯洁的颜色。她突然莫名想到了那满院子的栀子花,盛开的将将完美的栀子花,被他一朵朵剪掉。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她不知道。
*
顾一哲在下班之后准时出现在了花店门口,那晓月的眼神几乎要跳出来了。他静静在门口等着,欧美俊逸的脸庞,深邃妖异的蓝瞳。引得过路的女郎频频回过头来打量着。
在诗涵关门的时候,听见身后还有美女搭讪:“帅哥,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手机号?”
苏南浅看见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他说:“算了,太太管得紧。”
美女啊了一声,好些失落地走了。
容诗涵将门锁上,转过身,眼角渗出笑意:“魅力不错嘛。”
妖异无双的蓝瞳之中波光流转,他轻轻啄了一下她的脸:“你管得紧。”
“我才不是你太太。”
“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阿涵,也只能是你了,明不明白?”他的眼眸之中蕴满了绵长的情义。
她的眉眼肃穆:“为什么?”
“因为你是阿涵。”然后他眉眼英朗地开始笑,蓝瞳在余晖之中熠熠发光。
苏南浅默默转过身,视线落在马路上,穿梭不停的车流之上。其实,她很开心,现在的诗涵能这般的幸福。
自己呢,自己又幸不幸福。苏南浅在心里面这样问自己。
嫁给池慕辰,这是她所有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在她崩溃的最后时期,算计了所有,可是偏偏没算到会突然出现池慕辰。他以摧枯拉朽的姿态融入她的生命,像是一把利刃刺进她这颗坚硬的果核之中,深深陷进去。到后来,无论是谁,再也无法将那把利刃拔出去。
池慕辰,我好想——
嗯,说不清楚,是不是有点,喜欢你了。
毕竟,你那么喜欢我,我是不是需要给点回应。
*
诗涵母亲居住的地方,仍旧是七年前的那里。还是棚户区,也就是安城最最贫瘠的地方。诗涵劝过自己的母亲很多次,让她搬来和自己住,她非是不肯,死活都要守在这里。
开着车子七拐八拐地钻进那条巷子,将将驶进去,发现那条路竟然有点塌陷,在维修。果然是破落的东西。坐在后座的苏南浅有些头疼,摁住眉心:“诗涵,这里我也不熟,你倒是给他说说怎么开进去。”
副驾驶位上面的诗涵感觉自己头昏脑涨的,干脆乱指一通——
“左边儿!”
“不不不,一哲,你从右边儿这里拐进去!”
“倒挡再转进去!”
顾一哲英俊混血的容颜上划过几丝无奈,他转过脸看着身边依旧在执着于指路的女人:“阿涵,你怎么自己家都找不到了?”
“我哪里知道!”容诗涵有些泄气,像个软皮球一般靠在后背上:“最近整修这里,我也不知道哪里进得去。”将将说完又将身子坐直,朝着前方一指:“那里那里,你直直开过去,然后转!”
“别。”他低沉的嗓音发出一个单音节,道:“那里有一个坑,去不得。百来万的车子——”
容诗涵一脸的笃定,打断他:“就从那儿进去,然后——”
“得,你别说了,我开过去。”他凉薄的唇角带出点笑意,他喜欢这种迁就她的感觉。
后座的苏南浅靠在后背上,目光转动之间尽是无奈:“诗涵,你是不是得路痴了?”
“谁路痴了——”容诗涵转过头来看她,眼睛之中尽是亮晶晶的东西:“我才不路痴呢,你忘记了,十月才是个路痴。听一哲说,归年告诉他,说十月去过二十次的地方都能够迷路。”
苏南浅唇角荡漾开了弧度:“我知道我知道。”
话才说完,噗地一声,车身沉了沉。完了,苏南浅心里面这样子想。
是的,在容诗涵极力要求将车子开过来的状况下,顾一哲朝着她指的方向开过去了。然后,前面左边的车轮陷进坑里面了。
三个人双双下车,苏南浅抿着唇,抬手摁住眉心,看着那深深陷在坑里面的车轮,感觉到了一种无力感。
“行了。”她的唇角溢出苦笑了,容颜依旧明艳无双:“这下诗涵也不用指路了,我们走过去。”
容诗涵看着这百来万的宝马X6陷进坑里面,她突然下意识地暗示自己是不是真的变成了一个路痴。转念一想,她踩在泥地里面,对着顾一哲说:“你看,这里,明明还有这么宽,你偏偏就过不来。说到你,怨你!”
“阿涵,我说过不来,你要我过来。我现在过来,你还要怨我。”他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眼角处是微光流转,蓝瞳闪烁。他继续说:“这里的泥这么稀这么软,车轮滑进去很正常。没事,叫拖车就好了。”
容诗涵清丽的容颜上划过无奈:“你帅你说了算。”
顾一哲眯眸笑笑:“我们还是赶快去见丈母娘,好不好?”
“谁是你丈母娘!”
“你母亲——”
两个人还在拌嘴,苏南浅摁住眉心,隐隐觉得头疼。
*
最终还是将那百来万的车子扔在那逼仄的道路上,然后三个人一步一步地踩着灰尘烂泥走去。途中叫了拖车服务,旋即走了近半个小时,才走到诗涵家楼下。
还是熟悉的模样,记忆中的样子。是老旧的火柴盒式房屋,砖红色的外表,破旧,且充满了岁月的味道。矮矮的,都是三层,一栋碍着一栋。
站在楼底下,苏南浅轻轻开口:“诗涵,你给你母亲说了没,说顾一哲要来?”
容诗涵怔住,然后气势低弱:“并没有。”
苏南浅俏丽生花的容颜上冻结了一番,无奈道:“算了,我就知道。我们还是先上去吧。”
上楼的时候苏南浅回过头,冲着顾一哲道:“好好表现,否则别想去娶阿涵了。”她注意到顾一哲的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看来,还果真是废了心思的。
敲门的时候,容诗涵的心脏简直是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儿。
门咔擦开了——
里面露出一张脸。那是一张饱经岁月磨砺的脸,由于常年摆摊而经受风吹日晒,刻下了深深的纹路。夸张点说,有些沟壑纵横。发黄的皮肤更是显得深刻了。明明是五十出头的年纪,却硬是看上去有了六十。
容母的目光打量出来,一眼扫出去。看见诗涵的时候,脸上有着分明的笑意,然后触及到诗涵后方身材高大的男人之时。然后——
嘭地一声。
门给关了。然后这样子就完全没有然后了。
苏南浅是明显扼住了,由于是站在顾一哲的旁边,被门给挡住了,伯母根本就没有看见她。她连一句伯母好都没有来得及叫,门就嘭地一声关了。这一声嘭地响,将逼仄楼道的声控灯都给震亮了,是昏黄的颜色,并且是蒙着雾一般。
还说好好沟通一下,现在门都进不去,是要怎么沟通?顾一哲的脸瞬间变得阴测测的,事先准备好的微笑都没有来得及献上。到底是万人之上的公子哥,哪里吃过这种闭门羹,心里面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滚烫的鸡蛋般难受。
“妈——”容诗涵的声音拖得老长,有些急切:“你开开门啊!”
里面良久没有声音,没有任何的声音。三个人屏住呼吸细细听着,可是,就是没有任何声音。
“妈——”
“妈,你先开开门让我们进来好不好?”
“要不,妈你开门让我一个人进来!”
......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地破碎声,听声音,应该是容母拿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碗,盘子,碟子。到底是什么,苏南浅当时心里面竟然是在猜这个。没办法,这么多年了,脾气依旧火爆,伯母是一个十分爱恨分明的人。说到底,率性到了不行。
容诗涵扯着嗓子,都叫得有些哑了。她每叫一声,里面就是噼里啪啦地响声。可惜,两个人就僵持着。她就是要叫,里面就是要砸。
顾一哲两手提着东西,他真想开口叫一句伯母。然后正当他准备这么做的时候,里面阴沉沉传来三个字——
“给我滚。”
这下子将他的那句伯母好给噎住了,就像是鱼刺一般。哽在那里,又痛又难受。
苏南浅终于是站不住了,轻轻拉了下依旧拉扯着嗓子叫喊的诗涵。轻轻开口:“诗涵,让我来。”然后只见诗涵满脸凄惨地看了她一眼,便退了一步,将将撞进男人的怀里,他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苏南浅纤细地身姿凝立在门前,轻轻敲了三下门,正准备开口——
“我让你们滚!”
这一声让她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还是应着头皮,将声音放得低低的:“伯母,我是南浅,来看您了。”她的嗓音婉转清脆似黄鹂鸟儿一般,听了凭空就会钻出好感来。
那里面果然没有再传出噼里啪啦的破碎声了,沉默了半天,才出来隐约苍老的声音:“南浅?”
“恩。”她在门外应着,语气温和无比:“我回国了,一直没来得及过来看您。您知道的,我家的情况最近不是太好,现在才抽出时间来看您。”她并不是说的客套话,才回国一年不到的时间里面,一切近乎天翻地覆的变化。
破天荒的,咔地一声,门开了——
容母深深看了她一眼,再也不看谁,只是转身朝里屋走去。苏南浅回头使了一个脸色,便转身踩着一路的碎渣走进去。其他二人连忙也跟着进屋。
还是熟悉中的样子,很小的客厅,简单且陈旧的家具。灰白的墙壁上有灰壳剥落下来,碎在墙边。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熟悉,所有的一切,都是记忆中来过的样子。苏南浅望着那个在小椅子上坐下的容母,沧桑的容颜,她突然有点想哭。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想哭。这岁月,实在是残忍又锋利,割得每一个人都剧痛无比又无处躲藏。时光像是一把巨大的镰刀,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斩断很多东西。可是,爱情,这种东西。它不能,时光不能,岁月不能,谁都不能。
“容诗涵,你本事了。”刚刚坐下的容母一脸讥笑地看过来,盯住诗涵:“知道搬救兵,可是我告诉你,没有任何用。我知道你今天把这个小子带到我的面前是什么意思,你认为可能吗?我问问你容诗涵,你认为可能不可能?”
每当妈妈叫你全名的时候,一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容诗涵只觉得身边的鸡皮疙瘩以非常迅速的速度爬起来,遍布她的周身。眼眸之中微光都有些滞住,她和身边的一哲静静站在沙发边,不敢坐。而脚边是各种陶瓷碎片,她生怕自己的细跟高跟鞋踩上去,然后二笔歪到脚。
“妈,我想给你说。”她轻轻捏了一把掌心,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哲他在和家里面冷战,和他父亲......还有母亲。”说话的时候显得很艰难,就像是空气不足一半:“就是为了和我在一起,他真的很爱我。我——”
“冷战?”容母冷笑了一下,牵出几条更加深刻的皱纹:“虎毒毕竟不食子。我看你的脑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都没有变得聪明,他是豪门公子哥!你明不明白!我问问你,你到底懂不懂,豪门嫁得起吗!还是说你做灰姑娘的梦太久了,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字字诛心。即使是顾一哲在场,容母说话也丝毫没有一点避讳。说到底,她根本就不在乎。也根本就不理会。
“伯母,您别生气,也别骂阿涵。”顾一哲轻轻上前一步,将手里面的东西全都放在了沙发上。然后眉眼沉稳之间不失温和:“我是真的要和阿涵在一起。伯母,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放开她的手。请您相信我,只要一年,我就可以娶她。阿涵要嫁的,不是什么豪门,而是我这个人。”他的嗓音缠绕上情深,在整个屋子中泛滥。
容母的眸光一凛,狠狠望过来:“话说得这么好听。小子,你知不知道,嫁的岂止是一个人,是一个家族!”
“伯母,我还是请您相信我,我会娶阿涵的。我真的坚定了决心了。”
苏南浅发誓,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眉眼之间如此坚定的顾一哲。
“真要娶我女儿是吗?”她阴测测地看过来,尽是阴冷。然后容诗涵只觉得周身发寒。
“是。”他低沉的嗓音,就只有一个字。
“你倒是证明给我看看——”
“如何证明?”
“那堆碎片。门口那里。那么多。你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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