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生存之道

这就是生存，在这儿，你的过往、意志、尊严、爱憎、善恶，无人在意。

        赶在日落前，他们在河流附近驻扎了下来，篝火亮起的橙红火光，驱散了黑暗，带来一丝慰藉。

        在迷夜森林里，光既是安全的，也是危险的，因为影魔就潜伏在光明的阴影里等待机会，当你精神松懈萎靡之时，就抓住机会占据你的思想，大脑，肉|体，灵魂……

        它无法被真正消灭，只要阴影存在一日，它就永生一日。

        “大橘，哦，我的同伴，那天晚上几下就把影魔劈死了。”

        “影魔的可怕之处在于难以觉察的侵蚀，作为这份力量的代价，它的本体非常脆弱，雷电魔法更是它的克星。”

        “也就是说，只要避开了它的侵蚀，这东西其实很弱小。”

        “对。因此在迷夜森林中一定要提高警惕，尤其在睡梦之中。”

        跟盖娅守完前半夜，艾林就钻进柔软的被褥里，阖上眼睛睡着了。赶了一天的路，真是太累了。

        三位男士守着后半夜，即便他们可以三四天不睡依旧保持精神良好，但这里是迷夜森林，一点意外都足以导致丧命。

        四周只有篝火发出的噼啪响声，阿尔文轻轻擦拭手中的制式剑，剑上倒映出他平凡的面容，片刻后画面些微扭曲，替换成了一张美丽圣洁的面庞。

        阿尔文猛地起身，一甩手中长剑，“利刃即是吾心，污秽之物不得栖身！”

        剑上腾起一束明亮的洁白圣焰，在瞬间净化了镜魔，小魔物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就消失在圣焰中了。

        “连镜魔都出现了吗？”奎尔斯看着剑上的圣焰退去，若有所思，“镜魔需要欲望承载，这森林里有什么欲望能给它提供养分呢？”

        “活着，就是它们最强烈的欲望。”年长猎人看向剑士，“你说得对，这座森林活过来了。”

        阿尔文垂下头，陷入了沉思。

        埃蒙德安抚地拍拍他肩膀，“别担心，年轻人，干这行的总会遇到点意外情况。”

        奎尔斯笑道，“或者说，冒险者的生活永远处在意外之中。”

        年轻的剑士感觉到黑暗中有什么在窥视着他们，但最终一直到清晨太阳升起，却再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艾林做了一个梦，她清醒地知道这一切都是梦。

        这是一场清明梦。

        梦中她赤着脚行走在森林里，脚下是冰冷的河水，浓重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她像个盲人在其中缓行。

        听觉变得极为敏锐，她听到了风过树梢、花草生长、虫鸣鸟叫……森林里所有声音都涌向她的脑海中，仿佛河流汇入大海，绵延不绝生生不息。

        最终，她停留在一座瀑布面前，磅礴的水击打在身上，令她感受到了久违的疼痛。水流的温度逐渐升高，甚至变得像岩浆一样浓稠厚重。

        她忽然就知道了那是什么。

        那是魔力，这座森林的魔力。

        艾林猛然睁开眼，抬起的手，穿过了被褥和衣物，这只仿佛由星空汇聚而成的透明手臂，片刻后就消失了，而她真正的手臂依旧躺在被子里。

        “艾林，起床了！”外面传来了盖娅的声音。

        她拉开帐篷，热烈的阳光落在脸上，眼前的一切看起来跟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早上好。”埃蒙德递来一罐醇香的奶茶，“昨晚睡得好吗？”

        “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好像梦到了这座森林的魔力。”

        奶茶底部沉满了富有嚼劲的果肉，艾林搅拌了下，舀出她最喜欢的珍珠。

        “这不奇怪，你本身就诞生于这座森林，与它的联系非常紧密。”

        艾林在思考森林的异变是否跟自己有关。按照盖娅的说法，突变应该就发生在这个月内。而大约一个多月前，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昨天又梦见了整座森林的魔力虹流……

        “还要再加点料吗？”埃蒙德手里的勺子盛满了珍珠。

        艾林从容地把奶茶伸到勺子下面，“多谢。咦？”

        她凑近了看向勺子，它的材质有点眼熟，“这是暮月岩做的吗？”

        艾林早已不是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菜鸟，之前她从法师塔借走的暮月岩，是一种很罕见的石材，由于其稳定性和坚硬程度，一般拿来做精密的机械原件，或者一些大型法阵的基础石。市面上常见的都是拇指大小，拳头大小的都要上拍卖行了。而大法师居然拿它来做厨具，其奢侈可见一斑。

        埃蒙德毫不在意道，“怎么可能？虽然长得很像，但这是莫奈玉，一种人工合成的玉石，硬度虽然比不上暮月岩，但非常很耐用，我们这些出门在外的，常备着这些。”

        “哦。”艾林喝了口奶茶，观察着那勺子，它的纹理是月牙状的，跟暮月岩非常相似。

        大概是巧合吧，她想着。

        今天他们快马加鞭地跑了两个大型陷阱，好消息是这两个都还没有失控，坏消息是其中一个被哈尔打死的，已经活过来了。

        他们没有办法，只能请它再原地去世一次，只有死了的陷阱才是好陷阱，才有安全稳定的研究价值。

        复生的陷阱名为“捕兽夹”，它会改变自己的生命形态来适应环境，即便在蕴大法师设下的抑制型法阵里，也活得异常滋润，因此在这场魔力异变中，恢复得是最快最好的。

        由于这次陷阱的魔抗高，盖娅还要保存魔力修复法阵，所以就由埃蒙德打头阵，阿尔文和艾林负责输出，盖娅提供干扰支援，奎尔斯游走并堵住陷阱的退路。

        这是艾林第一次正面对敌，她有点小激动，单手提着巨剑迎上了巨大植物：它周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高大巨刺，反射出金属般的光泽，中心是一个小型湖泊，上面悬浮着水银般的八面体，正轻轻旋转。

        埃蒙德掷出长抢，在空中分裂成数百支枪，如箭雨直落入陷阱的中心。高大巨刺下方涌出无数触手般藤蔓，它们在空中挥舞打碎了长抢幻影，阿尔文已趁此接近了巨刺。

        剑已出鞘，银光划过，眨眼间就落下无数藤蔓，锯齿状尖刺像伏倒的麦田，成片被剑影收割。阿尔文的身形快得几乎看不见，只能通过剑光和残破的尖刺知道他的大致方位。

        埃蒙德带着艾林冲向了阿尔文为他们打开的突破口，长抢不断扫落试图阻拦他们的墨绿色藤蔓，艾林右手提着剑，一路顺滑地砍下去，心里催眠自己“这就是一片韭菜”。

        “小心，它要转变攻击方式了！”阿尔文从高空落下，长剑插入地面，拔出时激起了腥臭的液体。

        艾林也靠近了那片湖泊，哪是什么湖泊？分明是一只埋在地下的硕大眼球！它的瞳色接近湖绿色，远看像小湖泊。

        此时中心的八面体，也变成了球状，无数只眼睛从中浮现，然后睁开了。

        “闭目！”阿尔文立刻闭上眼，手中剑却没停歇，刷刷几声又砍下尖刺。

        艾林站在中心面前，看着那些眼睛流下无数墨绿的液体，仿佛在恳求着她。

        森林陷阱也有自我意识和智慧吗？她曾经这样问过别人。

        对方的回答是，当然，严格来说它们是智慧物种。但这就是我们的生存方式，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更好，就必须要掠夺其它生物。森林陷阱，也是如此。

        我们的世界，建立在无数尸骸之上。

        “抱歉，请你去死吧。”

        艾林挥动手中巨剑，蓄力一击后，将水银球一分为二，金属般的液体血崩般滚落，它仓促地想再度拼合残破的核心，巨剑斩落的速度却比再生更快，最后纷纷掉落在巨大眼球上。

        湖绿色的瞳黯淡了下来，周围尖刺融化一般融入了地面，眼球上泛出无数细小气泡，如沸腾的油汤。

        “快回来！”盖娅抬起手，数道透明的手臂抓住了前方几人，猛地将他们向后拖拽，“它要自焚了！”

        她的话音刚落，冲天的绿光如海浪扑向了他们三人，这座陷阱将躯体化作了魔焰，倾泻着它最后的不甘，“法师之手”很快就断在了这地狱之火般的魔焰里，

        埃蒙德眼前一黑，感觉自己被人扑倒了，如清晨蔷薇般的气息笼罩在他身上。

        艾林一手揽着一个人，勉强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魔焰，他们漂浮在澎湃的魔力中，只听到清脆的一声，像什么断裂了。

        阿尔文：“我的剑！”说着就想去够在魔焰中融化的制式剑。

        这是断在她脑壳下第二把剑了，艾林一把抓过他伸出的手，“小命要紧！”

        “死亡之握。”一道阴冷的气息圈住了他们的腰部，奎尔斯赶紧把他们三人从岩浆般的魔焰里捞了出来。

        “蛰伏的亡者啊，从永恒中苏醒吧！万物的终焉啊，降临于此吧！”随着法师的吟诵声，周围起了一层薄雾，并逐渐变得越来越厚重，里面游荡着许多幽灵一样的东西，它们无情而贪婪地撕咬、吞噬着魔焰。

        艾林放下两人，从地上艰难爬起来，展开手臂，巨剑再度回到她的掌心，经历过魔焰的灼烧，这把剑却没有丝毫磨损，反而汲取了魔力般，散发出湖绿的光辉。

        阿尔文惊诧地看向盖娅，“你是死灵法师？”

        女法师摆摆手，“准确来说是，死灵术是我比较擅长的领域之一。”

        “艾林，你没事吧？”埃蒙德摸了摸鼻子，那里似乎还萦绕着蔷薇的芬芳。

        刚才的魔焰大半都由艾林一人挡下了，他们只受到了很少的影响，临时激发的反魔法护盾完全够用。

        “啊！”艾林惊叫了一声，赶紧脱下外面的猎衣，检查是不是被烧坏了。

        所幸它的质量很靠谱，仅仅是外表有点发黑，应该洗洗还能用。这魔焰虽然声势浩大，但估计不是七级以上的魔法。

        她安心地穿上猎衣，“还好还好。”

        但是好像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卧槽？！”艾林突然大吼道，“我的储物手环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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